gu903();许景行一只手把玩着一颗精致的宝石袖口,看向男孩的眼神有些玩味。“小穷鬼,准备好了吗?”
小男孩子挥开衣服,没什么情绪的看了他一眼,那深蓝又透着深绿的眼睛是无限接近波蒂切利笔下绝佳的采光色调,复古却澄澈。
即使是许景行也会在每次看到那样的眼睛后心底暗嘲一声可惜。
“我的弟弟,你开始给他治病了吗。”
许景行上下扫了他一眼,笑着开口“我不治你还能有什么办法不成”
海茵冷冷的开口道“你不救他,我不会跟你走”
“我要是不救他,但是骗了你呢。”
湖底和深海颜色的目光落在许景行把玩的那颗藏青袖口上,他静静说道“那我的心脏一定也不会好好长在你喜欢的人身上。”
许景行指尖一顿,随即又紧紧捏住,他笑自己,在面前的只是个小孩,竟也能说出叫他心慌的话,他不信佛,可是他欠顾栩一颗心脏,他不是个好人,固然做不成虔诚的教徒,信奉世间万物,可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他依旧想保存一份完好的信仰。
他信仰这世上另一个自己,至少顾栩不该活成现在的模样。他应该是再怎么摧残,再怎么恶劣,都不会染上任何颜色的人。
他在接近泰国边缘地带的村落里,仅用500美金的毒资就买一送一的捡到了两个小鬼,他同意给小穷鬼短命的白血病弟弟治病,等价交换了一颗登记在册的心脏。
小穷鬼是他送去江崇律身边的,混在那为温屿搜罗的各种器官的福利院中,小穷鬼也是他带走的,许景行抹了抹嘴唇。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江崇律尝一尝,这种永不间断的得而复失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小鬼,你去了美国,再也见不到你弟弟了。”
海茵垂了垂眼睛,他脸上和洗的发白的衣服上有些脏,是村寨第一位收养他们的老年人给他们买的。他问许景行“我去了美国,你会录他的视频给我看吗。”
许景行还是要笑不笑的看着他“诀别这个东西,难道一次还不够吗”
“那好吧,你记得带走我的心脏之后,把他的照片放在我衣服的口袋里。”
“好,那你还记得答应我的吗”
海茵捏了捏小拳,脑中能想起那个站在福利院的好看的中国男人,他给了自己一块巧克力。
“记得,我不会告诉他的。”
许景行赞赏的点点头。
第73章
许止萦很快就被许止霖带回了家,她出院很快,听说要接受很多脸部的皮肤修复,现在的科学技术很发达,相信在这江氏这种到了顶点的医疗资源下,完全修复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的。
在江合的老总将要和茂云实业的小公主快要订婚的传言几乎传遍整个公司时,顾栩要去美国的时间也定了下来。
3月19日,还有将近一个月,算得上宽松了,唯一麻烦的就是最近下肢的血液循环不是很好,腿总有些浮肿,白天走多了路晚上一按就是个弹性很差的坑,每当这个时候顾栩都会觉得其实没有什么痛觉也挺好的,他的鞋其实现在大多都是不合脚的,常常晚上洗澡时才发现勒出了很深的红色青色的痕迹,脚趾都会蹭破,不过因为不疼,也就无所谓再去买鞋什么的了,对他来说,现在走很远的路,逛街什么的,才是要命的事。
不过最不方面的还是眼睛,视力很差,他常常早晨起床后要缓很久,眯着眼睛摸很久才能摸到水杯或者眼镜,江崇律问了几次,顾栩怕他又觉得自己在博关注,才不得已找了个隐形眼镜带带。
他们现在已经很少有过于亲密的身体接触了,不会再拥抱着睡觉,更不会做一些爱做的事情,也好,不然那些磕碰的青青紫紫,又不知道江崇律多想成啥样子,他们的时间已经很少了,不该再浪费在吵架生气嫉妒不满冷战难过中了,对于会造成这些情绪的多余举动,顾栩一件也不想做。
陈伯那两颗银杏树精神抖擞的熬过了凛凛寒冬,不料倒是被最近一场倒春寒打的蔫吧了,陈伯特意找了几根很直的树棍,硬是让它们支起了腰杆,顾栩看的难得的笑了笑,还跟江崇律吐糟说“有后台的就是好。”
顾栩的金合欢像是掐好了点,就要安排好了似的要谢幕了。陈伯怕顾栩冻到,心脏不好的最怕感冒发烧了,怕引起并发症,每当顾栩往外一站,他就会拿着大衣追出来。
陈伯春夏爱穿唐装,秋冬爱穿立领的中山装。看上去是个干净整洁又很有涵养的中老年人。
“顾先生,三月我同你一起去美国吧”
顾栩笑了一下,回头望了望陈蒙“是江崇律请你一同去吗。”
陈蒙笑着摇摇头,他发色已近银白,面容却矍铄非常“我自己提的,先生要我问你。”
“那就更不必了。”
“顾先生,我知道你因为很多事排斥着我,虽然我年纪也大了,但身体很好,而且我是个医生,我能照看你的。”
微风细拂,最后几阵金黄色花粒簌簌而落,顾栩轻松的打趣道“陈伯,那你现在医术可退步了,都没看出来我病的快死了”
“不会的”
“我开玩笑的,陈伯。”顾栩一笑过后,视线淡淡略过陈蒙坚定的眼神,料想这绝大可能是江崇律的意思,顾栩转而开口问道“是我像冷怡婷多一些..还是温屿像她多一点呢。”
没有错过陈蒙那一瞬间的紧张,顾栩轻声问“是我,是不是?”
不等陈蒙回答,顾栩缓缓的说道“我其实没有好好想过,为什么有人能选择一辈子不结婚,没有自己的孩子,却能如此用心的照顾着别人的孩子。”
“顾先生…”
“你们其实早就知道,不,你一直知道,我父亲的死不是意外,是温家是吗?”
“顾先生,你别误会..我…”
陈蒙拧着眉急急的想解释些什么,但等顾栩真的停下,他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顾栩了然,他叹了口气“那些不重要了,温屿一命相抵我哪有怨恨的权由,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也跟这个有关,但到底是因我而死,我怎么..好像…总是那么责无旁贷”
“陈伯,我其实一直不能想明白,比起温老年迈的身体为什么冷怡婷却没有更爱我那英俊优秀的父亲。”
“也许…就像电视上说的..爱情有先来后到吧。”陈蒙语气有些无奈和遗憾。
“那陈伯,也是后到了的人吗。”
陈蒙一瞬间睁大了眼,冷汗却渐渐从背后冒起,顾栩不是温屿,而他在这一刻才能真正意识到顾栩这张脸,实在是把他的聪慧敏感遮盖的太满。
陈蒙听见自己喘了口气,慢慢回道“你妈妈..她很优秀,很漂亮….”那时候的冷怡婷,还只是个给温家几个孩子当钢琴老师的有气质的女人,还没有被温老捧成风华绝代的超级明星。
年轻,漂亮,弹一手绝美的钢琴,每个年龄正当的男人都无法在她的气质美貌里幸免于爱慕。温老尚不能免俗,何况是当时仅为医师的陈蒙。
这一场喜欢,一走就是三十年。他不是没有选择去跟随这个女人,只是他并没有温老的家底,也没有顾至远的惊才绝绝。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女人在做完一场鸳鸯梦后,嫁给了门当户对的幸福。虽然…
虽然她如今…..
“陈伯,温屿是不是也让你照顾他的妈妈,你回来..是为了照顾她的吧?”
如果说刚才只是背冒冷汗,这会儿的后背已经满是凉意了。陈蒙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怅然失笑。
“对不起,顾先生。”
“好的,没关系。我会把事情都处理好的,等我走之后,你就可以履行真正对温屿的许诺了。”
“谢谢。”陈蒙抿着唇,并着双腿在这深凉的院中,略略的欠了欠身。
顾栩心情看上去也不错,不避不闪,对陈蒙眨眨眼睛。
“陈蒙,我送你一件离别的礼物,就当多谢你的照顾。”
客厅那台蒙尘的钢琴被掀开了布幕,彼时顾栩穿着拖鞋,米白色温润的毛衣。光线照进来的温柔称的上眷顾,指尖跃起的弧度也那么的恰到好处。
冷怡婷年少成名,因为一曲Nuvolebianche。在那个不流行的年代,这曾是一种另类的沉静。曲调哀婉而冰冷,高远纯洁,这是秋季某一天清晨里,打开门,第一眼的风景,完美贴合了一朵高洁无暇,却只属意天边尽头的白云。
万般圣洁的白云,普通到随处可见,却万人仰望不能染指。
这首曲子,温屿这样温和而单纯的人,是永远弹不出冷怡婷的曲调的。不为什么,只是恰好顾栩继承了她性格里所有的阴暗和疯狂,以及压抑在血液骨骼里永不被代谢的偏执。
他们多么像啊,他们偏执的只会把心掏给一个人,他们追逐世界上最白的一朵云,如同阿喀琉斯的龟,如同西西弗斯的石。
可知白云本就是世上最污浊的东西,他们迷恋,嫉妒,愤怒,却控制不住自己像朝圣的行者,一步一拜的撞南墙。
奉行这样一条乞讨卑微的路,又怎么会是温屿能弹得出来的呢。
这是一首,冷怡婷双手即使没废,也再弹不出原本味道的曲子,但却是顾栩断了手指,遗忘十年也能手到擒来的调子,他从未变过,从这首曲子开始时,他就住在了冷怡婷冷漠的视线中,在途中穿过费城冰冻三尺的风,受过饥寒交迫的苦,在宾夕法尼亚的大街的躺椅上想念过一个穿着灰色背心的男人的背脊,也在一辆顶级的添越里嫉妒过刚学会了自行车的少年的笑脸。
他总是这样的一个人,倔强的,寂寞的。如今,他仍是这样的一个人,在结尾里,画地为牢的将自己束缚在谁的人生中某一场路过里。
他的钢琴弹得这样好,好到僵立在门旁的江崇律想要落荒而逃。
第74章
想不起是从哪一天,什么时候起,江崇律就开始了逃避,总安慰着自己是因为太累了,太疲惫太忙碌了所以才不想回家不想遇到顾栩,他不想去剖根挖底的细究为什么会这样,也不想面对,一点都不愿意去想,就像他从不问顾栩,为什么避着钢琴走,在许景行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和冷怡婷又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他不想问,也不想知道,他有那么多的不想。
从内心深处不想知道顾栩受过多少伤,不想了解他有过多么痛苦的生活。也许“不想”这个词,还有可以替代的词,叫“害怕”,但顾栩那么多苦痛全是自己的无能为力,这是始终令人无法接受。
他自私的不让自己也那么痛苦,所以选择不知道。
但他更不知道,世间自有一套等价代换的行为法则,可怕的是一个人的自私所换来的代价,往往是最不可预见的。
那穿着毛衣的顾栩,钢琴弹得极好,坐在那里不染铅华,周身是通透纯净的少年气息。为了走近自己,他穿上老成的西装,学会狡猾的应酬,挂上无懈可击笑容,几乎怀着一腔的恨怒卧薪尝胆,可却从未做过任何有损江合的事情。
是因为他说的爱吗,就因为这样虚伪缥缈抓不住实物的东西,顾栩变成了连生命都岌岌可危的人,江崇律真的很难想象,无法接受。
要怎么面对这样优秀的人,一直以来精致的伴侣,变成了缠绵病榻,连躺在他身旁睡觉都害怕他失去呼吸的人,江崇律也从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有多不愿意看见顾栩吃大把的药、呼吸沉重或者强撑笑脸的样子,即使他明知道自己这样的逃避是不可原谅的。
余韵已终,陈蒙心中的再美的曾经也酿成了酸涩,顾栩一手轻抚过琴键,对这一架钢琴流出了柔和的笑意。
莫名指尖,就有很多东西改变了,因为不计较了,不想要了。不会再因为江崇律的忙碌疏远或晚归而难过失望折腾自己,他把自己照顾的很好,出门多穿衣,头昏失力就吸氧,饿了及时吃饭,困了就早些睡觉。在公司他依旧贴心又周全,事无巨细的把所有事情都做的精致完美,回到家如果能见到江崇律也是笑容满面,温和乖顺。
他宽和的笑着,一视同仁对所有人一样的礼貌客气,如沐春风。
在顾栩很长一段时间的“安宁”中,江崇律又更加不习惯起来,他怀疑顾栩是故意的,又实在找不到一点痕迹和发作的理由。
陈伯为了让顾栩睡的安稳一些,特地买了长圆的竖枕放在床边,让他不会再因为睡姿不好而胸闷。然而江崇律觉得顾栩的睡眠比往常要好了太多。
他身体不好,太容易疲惫,会很容易就睡的很沉,他不再抱着肩膀入睡,而是背对着江崇律侧身将手臂松松的垂在靠枕上,江崇律不敢再随意压在他身上增加重量,又会因为那薄薄的背脊心有异动,所以俩人常常背对着背各自入睡,直到第二天顾栩先醒来,把自己收拾妥当后再轻轻把江崇律拍醒。
总是一睁眼就会看到顾栩背光半弯腰在面前,他见自己睁眼就露出笑容的样子,其实是每一天真正美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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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栩约了宋蔚吃饭,这天还是乍暖还寒,顾栩多裹了件大衣,最近总感觉心脏胸腔很闷,有时候突然跳的很重,顾栩想着如果有痛感应该是挺不舒服的,不过拜这个所赐,好处还是挺多的,不管喝咖啡还是吃辣椒,都不用担心哪里会疼。但陈伯看的严,这种机会相当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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