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髑髅之花 司马宣王 2322 字 2023-10-02

安努孚,求求你少女哭着喊求你停下来啊

“一己之性命与整个鹭谷的安危,究竟哪一边更有分量我父亲平日待人都有目共睹,可当他牵系到全镇的生死存亡,请告诉我,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如果当时没人顶罪,叛教者贝鲁恒首先就会杀光连你在内的城镇守卫,然后是普通平民,这儿每个人都在劫难逃为什么当时你不谴责我当屠刀放过了你完好无缺的脖子,为什么你不站出来,怒斥我的罪恶”帕林挺直身躯,似乎浑然忘了喉咙口还拦着一截利刃,鹭谷的人们从未听他使用过如此激烈的声调,“我已经做出了选择,而你呢,安努孚若你换到我的位置,面临只有与血肉至亲为敌才能拯救你的家乡,你会怎么做”

“他绝不会”安努孚吼道,“绝不会背叛鹭谷”

一张纸递到他面前,他下意识摔开镇长的手,倏然又夺过来,展开匆匆地看。纸张颤抖得厉害。字句是黑色的火焰,而在它们身上飞快扫动的目光则被引燃了,灼烧他的眼睛。他认识这火焰,它勾勒出他无比熟悉的面孔。众人影影绰绰的脸叠上来,一张张竟都全然陌生,包括帕林的脸,包括早已被泪水湿透的少女的脸。

唯一盘桓在他认知中的,是那张化成火舌舔舐他、戳刺他,要将他的血髓连同记忆一道吸吮干净的脸。

安努孚猛然将纸一撕为二,待他正要进一步撕个粉碎时,伺机靠近的两名守卫按倒了他。守备长夺过那扯断的纸,拼在一起,大声念出来,但才念了几句,灰土般的面色就扼杀了他的声音。

人们蜂拥上前,伸头踮脚地争着看。他们都眼熟这公告板上亘古不变的笔迹、格式、签字、钤印。有懂拼写的代替守备长念后面的内容。

碎喳喳的议论收拢了。这个瞬间漫长地顺延下去,因而格外可怕。

然后诞生了飓风。

“天哪这该诅咒的玩意儿”

“早说要好好盯住那秃鬼呸还真有胆也不知道这些年是谁养活他”

“上主啊,饶恕我们吧如果想吃饱饭活下去也是罪过”

“这算什么要毁掉鹭谷的话,两年前何不就毁个干脆呢上界的神明和诸圣这么喜欢玩弄人心吗”

“谁来救救我”

咒骂、咆哮和哭叫扭挤在一团。多久未曾出现过这样的情形了即使是两年前,当时还隶属武圣徒的第六军无故折返的那一夜,人们也只被惨厉的恐惧紧紧包裹,甚至不敢漏出一丝战栗。而现在,恐惧有了属于它自己的语言,并迅速膨胀起来。原先视线集中的地方此刻浑被忽视,安努孚挣开队友,捡起之前掉落的剑。以为他要拼命,队友也不再保留地亮出武器。

那柄剑没有向任何一个目标刺去。

它孤立无援地擎着。给愤怒重新找到了焦点的人们看见,这个青年坚硬的轮廓线条已完全崩溃了,扭曲、脆弱且苍白,像难以再承受一次击打的剑锷。

“抓住他”不知谁喊道,“那茹丹人先前就是他放跑的”

安努孚最后望了一眼人群里某个身影。他掉头奔入丛林,树荫转瞬替他抹去踪迹。莉蓓卡叫着追过去,让树根绊倒,尖利的石头划破她的围裙和膝盖。守备长也正要令部下追赶,“等等。”帕林说。

“也许他会成为另一个魏尔儒。”

“也许他会成为另一个我。”吵嚷中,两人的对话唯有彼此才能听见。“给他点时间冷静一下吧。现在这些乡亲最需要您和您的弟兄抚慰。”

气氛在守卫长久的介入后终于缓和了些许。其间帕林一直坐着,用手巾捂住鼻子止血,对任何人的问题都只是简要回答一两句。守备长好容易把大家暂且劝回原来的工作地,又叫人搀走那哽咽不止的少女,帕林仍未起身,只轻微扬了扬眼角。“我的审判什么时候举行”他问。

守备长盯着他。

“弑父之罪。”

老战士笔挺的眉毛耸立起来。“别开玩笑”

帕林忍俊不禁。“是我错了。您先替我稳住秩序,让各位都安下心。我这儿洗干净就过来。”

草叶在湍急的涡旋中随波逐流。水潭上倒映的身影最终只剩下了一个。

帕林依旧坐在他几乎从一开始就没离开过的地方。他在思索。那同时也是等待。

“您还满意么”他说。

高处树枝上传来细微的衣裾拂动声。有人轻盈落地,穿过林荫走到他跟前,一把将面幕掀开。

“我后悔了。”云缇亚说。

帕林笑得就像个稚童。

“你说如果不按你的计划做,鹭谷将会大难临头。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相信了你。是的,不干点什么,他们会死。但听了你的鬼话,他们马上就会死死在你为他们精心设计的棋盘上”

“真要悔悟,刚才不就该现身,拆破我的骗局吗那可是您亲笔写给我的呀。该说您也没有自己所理想的那般正直或者其实您明白”血已经凝固,淤塞鼻腔,帕林的语声格外低沉,“事情做下了就必然有其后果,白纸黑字写下了就再难抹灭。”

教训么还是那人在试探对手的底线“你究竟要愚弄人心到什么时候”

“加入我。”

云缇亚的指关节咯咯作响。

“我知道这对您有点为难,不想贸然逼迫您。”帕林站起,两人的视线彼此无一退让,“我需要的也不仅仅是您的情报和知识,否则在依森堡便可以开口,以您的亲友相要挟。即使这很天真,也仍然希望多留点时间给您认清并接纳站在您对面的那个人。”

“出谷的那条山道并非毁于雷雨,而是你派人干的吧”

帕林的话似乎包含了对这个问题的默认。“我不要单纯的工具,不要锋利的剑与匕,因为我自知无力驾驭它们。”他继续说下去,“我要的是一只手替我持剑,这只手臂必须和我的头脑、心脏里流着相通的血。我需要一名战士,以及他背后的旗帜;我需要一位曾和最强大的敌人作战过的向导;我需要一个与我意念一致的伙伴,如机械般精密,却又拥有血肉之躯,能放心地将生命交给我,这样我也可以把自己的生命安然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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