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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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903();安戈的手僵硬地摆了摆,脚像是长了根一般,扎在地下动弹不得。

他一下子词穷,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讲,到出口时却无一字,只好笨拙低头,啃梨。

咔哧......咔哧.......咔哧......

这声音若放在平时,断然是埋没在各式各样的嘈杂声里,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此时此刻,竟与万丈雷霆无异。

容国这边你不用担心,大王要是询问起来,我可以解决。你,打算何时走?

等吃完梨吧。安戈聚精会神地啃,把梨肉啃光了,吃到酸涩的梨心,刺得他鼻头都是酸的,险些冒出泪来。

他咽了整个梨心,啃到不能再啃了,才终于人去灯灭般垂下手。

那,那个,我帮你把衣裳穿好再走吧,待会儿霍邦他们找过来,你没穿衣裳没绑头发的,不好。

方羿抬起可以活动的左手,将里衣中衣一件接着一件往身上套,不用,我自己可以。

哦......

安戈讪讪收回手,还是伫立在原地,心里那个声音说,走吧,走吧,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但是,脚怎么也迈不开。

小夜叉。方羿轻唤。

嗯?安戈抬头。

方羿抬眸,定定看着他,眼神贪婪。

再为我笑一次吧。

安戈的嘴唇颤了颤,他万万想不到这样半乞求半期盼的语气会从方羿嘴里蹦出来。

然而对上那双眼睛,他又只能照做了,唇角鲁钝地往上一勾,笑得苦涩。

他觉得眼眶热热的,鼻尖冒酸。

这样的感觉,他受够了!

这一刻他等得够久了!

他再也不要再待下去!

笑颜短暂得如昙花一现,再没有说什么,安戈攥着袖子便逃了。

人影消失在洞口,脚步声没多久便散在风中。方羿穿衣的手逐渐慢了下来,最后陡然垂落,不慎砸到腿上的伤口,崩裂开来,涌出大汩鲜血。

娘,给我这个做什么?

当年,巫川上游决了堤,奔腾的洪水涌了数丈高,将下游许多城池村落都湮没殆尽。父亲跟着镇里的捕头下水救人,一去便再也没回来。

一家七口人,末了只剩下方羿和他的母亲。

彼时他只有十四岁,懵懂青涩,捧着手里多出来的一个指环,茫然地问出这句话。

女人慈眉善目地用一根绳子串起来,戴在他脖子上,这是你的信物。

信物?

女人喘着时长时短的气息,羿儿,我今日与你说三句话,你都要记住,哪怕人死心僵,也万万不可忘记。

母亲请讲。

一者,我与你父亲成亲之日立下誓约,此后无论生老病死,定当夫妻同命。现下,我要随他去,你莫阻拦。

不!此事万万不可!

女人霎时落泪,哽咽道:你这孩子,听我将话说完。我今日说与你的话,是我经过慎重考量的,是决定,不是商量,知道吗?

方羿欲言又止,望着女人脸上的眼泪,怔怔点头。

女人从衣襟掏出一个荷包,又从荷包里掏出一只指环,唇角噙了一抹笑,甚是凄凉,二者,你不是我的亲生孩儿,即便我将你视如己出。你别问你的亲生父母是谁,也莫要去找。这个信物你留着,日后若有人找你麻烦,你便拿着这个去镜湖西畔找一个叫鬼医的人,他会帮你。

方羿将那指环藏进衣领里,好。我不问家族,不谈身世,这辈子只你这个娘亲。

女人欣慰地透着他的头发,片刻后,表情逐渐凝重,两只眼睛定定看着方羿,郑重道:

最后一点,你一定切记此生此世,永远不要踏进王宫朝堂半步。

方羿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为何?

没有为何,你只管答应为娘。

......好。

听到这声笃定的应允,女人心口一松,似是了解了一桩天大的心愿。奋力将方羿往后一推,纵身一跃,跳下山头,湮没在翻滚的洪流中。

方羿放声痛哭,周围许多人怕他也寻短见,纷纷上来拉拽,好心些的,也劝他节哀。

后来他累了,没力气挣扎,那些人才摇头叹息着离去。

他一个人趴在山头,半张脸都埋进土里,一动不动看着下头的滚滚洪水,心凉如冰。

后来,他去从军,分配到容国最边远的地方。却没想在机缘巧合之下建下功勋,卫临寰赏识他,将他封为永定侯。他一再推脱,却也没拗过卫临寰守护天下万民的劝说之辞。

只是,王宫朝堂终是冰冷,人人尔虞我诈,寻不到半分人情。他有些明白母亲与他的临终嘱托,不入朝堂么,她想让自己作一个平凡人,拥有平凡人的朋友与家庭,温馨甜美,不受权势牵绊。

但他苦思冥想,如何也想不通,为何真心对他好的人,他真心顾惜的人,终离他而去。

书里说,北斗七星第四颗与第七颗连心的中垂线上,有一颗忽明忽暗的星辰,名为天煞孤星。

他觉得,这断然是在说自己。

方羿一个人坐在石床上,怅然若失地回忆,往事如刀似斧。

微光从山洞照进来,映在他伤痕斑驳的背上,在身前投下一个模糊的看不清轮廓的黑影,对影成双,茕然孑立。

猴哥!

蓦然!

身后传来他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方羿像被抽了一下,拧巴着脖颈,猛然回身,对上那人烂漫无邪的笑,惊愕、狂喜、疑惑,种种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缠杂不堪。

安戈露出两颗尖尖的俏皮虎牙,绑头发的绳子不知掉到了哪里,三千情丝凌乱不堪。他直喘粗气,脸颊红润,显然是飞奔着回来的。从膝盖和胸前两处不正常的碎雪来看,还在半路摔了一跤。

你......

阅历丰厚的方羿陡然语凝。

安戈笑得弯了眉眼,大步流星走过来,朗朗道:离亲书我不小心弄丢了,掉下悬崖捡不到,我没办法,就回来了!

方羿下意识道:那我可以再写

话没说完便被打断:

你再写我就再丢,你写多少我丢多少。反正离亲要两个人才说了算,你单方面写的可不作数。虽然我是假的长公主,但是安如意跑了,假的也是真的了。这名头就是我的,你要是敢单方面做主就试试看,我可不是吃素的!

他的胸口起伏得厉害,像是憋了八百年的话终于说出了口。明明笑着,眼睛却陡然落下泪来:

我救猴哥,是因为我想救猴哥,不是其他什么奇奇怪怪的理由,我一想到猴哥出事,我就手麻脚麻,脑子一团乱。我实话跟你说,我是打了军师跑出来的。你看我为了你连军师都敢打,你还不知道我是真心的吗!

方羿的眼眸颤得厉害,徐徐从石床上起身,一点一点朝他走去。

安戈仍旧喋喋不休:我就是怕你出事,你要是真没了,我真的不知道怎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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