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招果然管用,那人一下子如春风吹过的杨柳,欣喜若狂,还抬头蹭了蹭他的手心。
好,早些回来~
安戈被那柔情又期盼的水润的眼睛盯着,心里猫爪了一般,肢体僵硬地给他拉好被子,身体轮廓都被仔细掖好,他才揣着小鹿乱撞的心脏走了。
这猴子病了,病得开始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胡话。安戈走在路上心事重重,像是突然卡了什么难题,让他半天都走不出来。
想......
若他真走了,这猴子会想他么?
他又去了几乎是停尸房的战后场,一万大军赶路,合该是有军粮的。
虽然现在天寒地冻,能找到的柴火都覆了冰雪,普通的钻木取火根本发不起火。煮东西是无望了。
(其实烹煮生火会有烟,容易引来敌方哨兵的眼睛,安戈这一回但也算误打误撞,择了条生路。)
他从前在火头营干过一段时间,还算知道些行情,火头军携带军粮锅盆的同时,还会蒸一些馒头带上,作为干粮。
在怪石横陈的地方扒了好些行头,终于翻出来十几个。他的运气好,还找到几个包子,虽然被冻得跟石头一样,落地上都能砸一个坑,但揣怀里捂一会儿,还是能吃的。
他将搜罗来的东西带回山洞,挨个挨个放起来,又摸了摸方羿的额头。
啧,怎么还这么烫啊?
他忧心忡忡,从怀里取出两株红斛草这是有退热功能的草药,小时候老爹叫他认过,若是得了伤寒发热,便用红斛草混着生姜熬汤,喝两碗便好了。
只是,他现在没有锅炉,亦没有碗盏。
唉真是,算你这臭猴子捡便宜了。
语罢,将红斛草塞进嘴中,又塞了一块雪,寒冷刺穿牙龈,让他狠狠痛了一下。缓了缓,机械地胡乱咀嚼这个草,真太他娘的太苦了!
待草药跟雪水都融为一体之后,他才附上某人的唇,缓缓渡过去。
怕这猴子因为苦涩下意识吐出来,他还特意在唇上停留了许久。
哎?还别说,这猴子讨厌归讨厌,但这两片嘴唇还是很软很香的。薄薄的,弹弹的,这味道和触感,像极了第一次吃的煮鸡蛋的蛋白,软软的,弹弹的,很舒服。
这样想着,他又美滋滋地狠舔了一口。
离开了一会儿,觉得还是不够,便又回去吧唧了一下。
过了还没有半炷香,他又觉得空虚了,于是心里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去洞外塞了一嘴的白雪,融化以后又给方羿渡去。
来来回回许多遍,直至方羿在睡梦中发出一声难受的口申口今,两片嘴唇水润得发红,暗度陈仓的某人才幡然起身,心虚地左瞧右看。
嗯,没人发现,很好。
方羿再度醒来时,高热已然退了,神志也较之前清晰很多。他浑身刺痛着起身,却发现身上不着片缕,上上下下盖了许多层衣裳。
诶?醒啦?
安戈一面啃着梨一面进洞这梨是他刚刚这一趟遛弯的最大收获。
你?
方羿盯着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安戈,似乎很惊讶。
安戈揣着救命恩人该有的傲慢姿态,干嘛?醒了就不认人了?
嗯......不是。方羿垂眸,我以为,你不会再想见我。
之前两人大吵,又冷战了十几日,皆是相看两厌。
他那日遭到埋伏,头上崖体轰然坍塌,混着暴雪如山洪一般暴发,他侥幸得了上天眷顾,吊着一口气,负着重伤困生在石缝里奄奄一息。
然则,生死之际,脑袋里挥之不去的,还是这窜天窜地的小夜叉。
果然如萨伦曼所言,他这扬名八川的永定侯,有软肋了。
山洞里蓦然空荡寂静,像罩了一口大钟,气氛有些指不清道不明的迷离。
伤势怎么样?
眼睛怎么样?
两人同时发问。
安戈局促地在腿上拍了拍,打算还是先回答对方的问题,那个,寒针不来了么,又是针灸又是用药的,我当然一下子就好了。
他能清晰感觉自己的耳朵正发热,如烈火炙烤似的滚烫。
方羿那边似是没有发觉,仍盯着地上一块青绿色的石头出神,你,怎么过来的?
安戈说得十分轻快,就爬山咯,我飞檐走壁的功夫你又不是不知道。
爬山?方羿震愕,大雪封路,断龙崖上怪石嶙峋,你如何爬?
就,就从下面爬上来啊,不难不难。
就是险些要了他的小命。
你!方羿似乎很生气,脖颈上的一根青筋突得鼓起,一路蔓延到锁骨窝。
半晌,他又似乎明白了安戈拼命的原因,怒火稍减,道:
也对,你现在也救了我一命,算是抵了之前的牵扯,心里不用背负担了。
负担?安戈懵了懵,你以为我救你,是为了减轻我自己的心理负担?
不是么?方羿眼神哀伤,你之前不就这样说的,欠我一块肉,你还不了,走不安心。
包括之前在中秋宴上挡剑的那次,安戈也说是害怕守寡。左右他只要一帮方羿做点什么,人家还没问,自己就已然找了万儿八千个理由。
其实这都是表面的虚晃子,他看见方羿受伤心里就难过,想到方羿垂危就手足无措。方羿在他心里的地位,早就不可替代。
只是安戈不善言辞,说不清心里深处的那份牵绊,只以为这猴子是个怪脾气的王八蛋,让他整日牵肠挂肚,心情时而起,时而落,时而还面红耳赤,自己都没有法子。
气话是最能伤人的,这一点安戈倒也明白。只是他顾着自己微薄的面子,拉不下脸来承认那些刺伤方羿的是口不择言。
换个方位想,要是方羿不顾生死地来救他,最后说的不是我很顾惜你,见不得你出事,而是本侯是为了跟你断干净,两不相欠,他估计会火冒三丈,把这猴子揍得连亲娘都不认得。
往日喋喋不休的人蓦然没了声音,也没了反应,方羿问:你怎的不说话?
安戈迟钝了一下,那个,不知道说什么。
方羿垂眸,沉默了许久,想起一事:若书给你的东西,你拿到了么?
安戈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你说这个啊?什么东西啊我还没打开看。
方羿顿了顿,道:离亲书。
作者有话要说:
自称亲妈的老木已经在虐儿子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小安蹲,小安蹲,小安蹲完猴哥蹲!
第86章心意(三)
方羿顿了顿,道:离亲书。
安戈脑子一嗡,拆信封的动作倏地僵住,哦......
方羿的脸上闪过哀愁,但也仅仅一闪而过,你适才说我睡了两日,那么,今日刚好是三月之期的最后一日。
那,那你还想得挺周到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