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若书见安戈的关注点不再是自己,心口又是一松,道:霍邦他胸怀大度,不会与你计较。
那可不成,他不计较是他的事,但道歉是一定得去的。
但你现在行动不便,要不......封若书想了想,要不我叫他过来,你就别特意跑一趟了。
啊?安戈嘴上担忧,心里却乐开了花,军师你不是还有事要忙吗?会不会耽误你啊?
封若书将他拉到床边坐下,柔声道:不会,我们的营房挨得近,我回去也正好顺路。
这话正中安戈下怀,爽朗一笑,道:那就麻烦你啦!
封若书点点头,随后转身离去,还体贴地将房门掩好,免得寒风吹进去,冻坏了房中人的身子。
吱哑
木门传来低微且仓促的声音,安戈脸上的笑终于渐渐收拢,眼眸一虚,神色狡黠。
夜幕四合,白天靠着太阳残存的温度骤然消弭,静,且冷。
方羿在萨伦曼的营房谈了许久,收到卫临寰从华泱传来的紧急卷轴之后,终于调整好新一轮的作战方针。
简单些说,蛮疆内部发生了一次巨大的政变,摩氏家族狼子野心,纂权夺位,挟天子以令诸侯,将萨伦曼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囹圄之中。再然后,得到蛮疆的江山已经满足不了贪婪之心,还欲想从容国撕下一块肉来。
于是,便也有了之前的漠阳城大屠杀。
而萨伦曼此行逃脱出来的目的,便是请求容国发兵,擒拿摩氏家族,还蛮疆子民一片和平。
只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摩耶现在大权在握,蛮疆兵多将广,若要正面攻打,容国的伤亡自然也少不了。
也就是说,忙,不能白帮。
卫临寰也不是吃素的,卷轴上当即便提了一个条件。虽只有一个,却也能让萨伦曼肉痛许久功成之后,蛮疆南部的五座商贸大城,归入容国。
那五座大城,是蛮疆富饶地区的一块宝,也是蛮疆抵御外敌的第一道防线。若真国界线一拉,归入容国土地,那么日后蛮疆的白盐、布匹这些商物,便由出口转为进口,国库消耗剧增。
容王这是看准了孤没法子拒绝,所以才狮子大开口阿......
方羿对此只淡淡一笑,大王若是觉得欠妥,条件可以再谈。
萨伦曼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再谈?恐怕只会越谈越多罢?
方羿无害地耸了耸肩,或许吧。
五城就五城吧,只要我蛮疆先祖基业不落入乱臣贼子之手,倒也值得。
国贼当前,萨伦曼即便一千个舍不得,也别无他法。随即在羊皮卷上写下缔结条约,交与方羿。安戈与方羿救了他,他便把他们看做朋友,还许下承诺,待他大权回归那日,定要请二人痛饮一回蛮疆特产的洛河酿,不醉不归。
明月正好,二人说着说着,便走到屋外散步。
方羿的嘴唇仍旧惨白如纸,自从在手臂取了一块肉之后,他的身子便虚了很多。昨日出门去审阅士兵练武,吹了一会儿寒风,周身竟开始发热。
不过还好,温度不高,跟萨伦曼的谈判也进行得很顺利。
只是......尚有心事郁结。
我还有一事,一直未有请教大王。
国事?
私事。
萨伦曼顿了顿,跟那个人有关?
那个人,指的是安戈。
方羿敛眉,点头,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阿莫小可爱的地雷~
第81章矛盾(二)
跟那个人有关?
那个人,指的是安戈。
方羿点头,不错。
萨伦曼看出方羿对安戈的感情不一般,不过么,这两人都是他的朋友,太细枝末节的牵绊问多了不合适,于是便道:
可以,如果我知道的话。
方羿的脸色凝重,事实上,这问题一直困扰着他,百思不得其解。
西施咒向来在珩域国流兴,大王统率蛮疆,何以对它如此了解?
萨伦曼听后,鄙夷地哼了一声,流兴?西施咒原本就是蛮疆研弄出来的,黑胡子巫师当年盗窃了成品,一路潜逃去了珩域。鸡鸣狗盗之辈,还竟敢妄称天数?
黑胡子巫师是蛮疆的罪人,萨伦曼提起便是一肚子怒火,但是骂着骂着,他又想起凭他现在这样的本事,对安戈的眼睛却无能为力,于是脸上堆了几分赧色,又道:不过么,黑胡子巫师将咒书咒语那些统统偷了,现在我也只能凭记忆,会一些普通的门道。
方羿别有所思,一双眼睛沉得宛如深渊,也就是说,彻底解除西施咒,还是得找珩域人......
当务之急,是把他的眼睛治好。
大王放心,我已拜托了我一位朋友,不日便到。
他与萨伦曼又寒暄了几句,想着安戈约莫快要睡了,便收拾好满面愁容,赶回自家营房。
只是不料,迎接他的,却是某人的三丈怒火。
碳炉里的通心碳正烧得通红,时不时发出噗的一声,几颗破碎的火星子便夺炉而出,顺着热气缓缓腾升,直到自身的热量抵不住上方的冷空气,橙红的星火才逐渐熄灭。
军队的营房不比永定侯府的宽敞耐寒,搭建时为了省材高效,房屋的高度便要矮一截。不过这也并非全无好处,譬如在寒寒冬季,矮小紧凑的房屋会比空旷的那些要暖和许多。
方羿推开门的时候,温热的空气扑面而来。他像往常一样弹了弹斗篷上粘的碎雪,再解开布绳,右手拎着往门外用力甩了两下,确定雪水都去得七七八八了,再跨进门槛。
还没睡么?
他看了眼床边坐得笔直的人,接着将斗篷挂上衣架。
安戈听着他嚓嚓的脚步声,没有焦距的眼睛恍若定住了一般,动也不动,整个人宛如一尊冰雕。
猴哥,最近你很照顾我。
声音亦没有起伏,仿佛与之前活蹦乱跳的不是同一人。
平滑如镜的寒冷冰面,覆盖的是随时可能爆发的怒火。
方羿的衣裳解到一半,察觉到这人异样,停了手下的动作,定定看着安戈,企图从死水般的表情里读出什么隐忍,他在忍什么?
你怎么了?
安戈竭力控制着怒火,他早该发现不对,他这几日老闻见方羿身上不正常的药味,每每问起时,方羿便搪塞两句,再调转话头说到吃食,他便没心没肺地不多想了。
膝盖上的拳头紧了紧,他道:之前咱们约定的,是我伺候你三个月才能走。现在我眼睛看不见,日子还是重新算一下吧。
方羿的脸上闪过不悦这是他最厌恶的话题。
于是草草了解,娴熟地摘下护腕,道:这个不急,先治好眼睛再说。
安戈咬了咬后槽牙,索性开门见山地问:好,那咱们说一点儿急的我是怎么醒的?谁治的我?用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