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响第三声的时候,电话被接通。
长流机场,VIP候机室。
沈知南听到手机在西装兜里震个没完时,正在摸奥利,奥利兴奋地在脚边打转,每次出行奥利都很兴奋。
他掏出手机,对奥利下手势淡淡说:“sit.”
奥利打个圈儿,迅速坐直身体。
在星晚耳里,男人的声音仿佛隔着千山万水而来,轻声唤她名字,“晚晚?”
“还没上飞机么?”她笑笑,虽说他看不见。
沈知南换了个姿势靠在沙发里,笑着说:“还有十分钟,怎么,你是想我了?”
听他的音色语调如常,星晚目光落在远山处,道:“我想找文哲问点事,他在你旁边吧,电话给他。”
旁边的,是苏青。
沈知南眸光一敛,视线落在苏青脸上,开口时仍是温和:“这次文哲没有和我一起,什么事?”
他带的不是文哲。
确定这一点的星晚,还是问出那句话:“那你和谁一起的?”
两边皆是安静。
苏青觉察到异样,起身喊一声,“奥利,过来这边玩,快!”
这句话完整地穿进星晚耳里,星晚握手机的指微微一颤,垂下眼睫,“你不用说了。”
“我和苏青一起的。”在她的话音刚落时,沈知南说。
星晚哦一声,语气里没有太多情绪,“祝你出行顺利,我就先挂——”
“晚晚。”沈知南叫住她,看一眼一旁和狗玩耍的苏青,“苏青是我好友,
你别误会,回来我会介绍你们认识的。”
“我有什么好误会的?”她笑笑,反问一句,然后切断电话。
等沈知南挂完电话,苏青丢下奥利走过来,在他肩膀上拍两下,开玩笑似的语气说:“吃醋拉?不至于吧,要吃我苏青的醋,那可能吃不完,你就告诉她,我和你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的,太熟了,下不去手的。”
沈知南不语,眉间似有一抹闲愁。
那边,星晚唇畔笑意嘲讽,她将手机丢到露台上的小桌上,转身进屋,原来这就是他说的喜欢?
笑死人了......
将自己抛进柔软的大床里,一觉睡到沈知南下机后打来电话,在迷糊中听到手机在露台上响个没完。
她睁眼,看着头顶的吊灯明亮,没有接电话的准备。
十分钟后,江渔来敲门。
“进来。”才睡醒的嗓音是哑的。
江渔推门进来时,她用手覆着双眼躺在床上,江渔走进来一部手机,“盛姑娘,先生找您。”
她放下手,看着江渔,然后缓缓摇摇头,眼神里很坚定。
江渔叹着气,重新对听筒里的男人说:“盛姑娘她不解电话。”
“告诉她——”沈知南在西班牙的大地上,头顶是暮色天空,他吸着烟说,“如果不接的话,我在西班牙这段时间,再不会联系她。”
这段话,星晚听到了。
她稀罕?
她再次表示拒绝,然后那边沈知南切断了电话。
苏青上前挽过男人手臂,“到酒店再哄你小娇妻吧,拜托很冷的,我们先走吧?”
沈知南心里郁结,将烟头狠狠踩在脚下,说:“别碰我,自己好好走,我现在心里烦。”
能让沈知南情绪外露,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苏青扒着他不放,轻轻晃着他的胳膊,安抚笑道:“别这样嘛——你想想接下来我们要见的人,你就会很开心了~”
......
这天找星晚的人非常多。
她接到一个陌生号码,听到第二句的时候,她才搞清楚是谁,那边说:“我是知南大嫂,抱歉打扰你,聊聊吧?”
“没什么好聊的,梁小姐。”星晚喊一声梁小姐,是对人尊重。
梁婉儿在那边笑一声,说:“不至于对我这么冷漠,我和沈昭近段时间都会留在国内,难免会时常打照面,但是我主要想和你聊聊苏青。苏青回来了。”
哦,那个陪沈知南出行的女人。
第61章
在晚间七点左右的时间,梁婉儿登门。
对于这处处充满沈知南气息的桃源居来说,梁婉儿是一位不速之客,沈知南不会欢迎她,偌大的桃源居也不欢迎。
对于梁婉儿的事迹,江渔作为沈知南的身边女管家,时常和章英打照面,自然也是知道的。
江渔对她提不起好感来,但不会表露在脸上。
退一万步说,梁婉儿也是名义上沈知南的大嫂,身份放在那里,她作为一名管家,再不满也不会给沈家大少奶奶脸色看。
江渔面色如常地看眼前女子,说:“大少奶奶突然到访,有何贵干?”
梁婉儿挽唇微笑:“我找盛小姐。”
彼时,盛星晚正在三楼的卧室里,抱着笔记本电脑在查阅周城新电影的资料。
正看得认真,敲门声响了。
江渔的声音传来,“盛姑娘,大少奶奶找你。”
星晚滑动屏幕的手指一顿,缓缓合上电脑,该来的总会来。
“好,我知道。”她应道。
等她下去时,梁婉儿坐在客厅沙发中央位置等待,穿长裙,下摆是纱质碎花状,外面穿一件淡黄色羽绒服,肩头还有白雪。
星晚目光落向窗外,是纷飞的鹅毛大雪,冒如此恶劣天气也要前来找她谈话,是得有多么的迫不及待。
茶几上是佣人才奉上的热茶,已倒至杯中,白雾腾腾。
梁婉儿一眼就看到旋转楼梯上的星晚。
室内温暖,女子只穿一条长至脚踝的裹身裙,身姿婀娜匀称,无一丝赘肉,凹凸有致,酒红色的高领针织,衬得她美人骨更为美艳,似如妖美神。
在梁婉儿眼中,那姿态,像极一个女主人。
星晚款款而至,在侧方的沙发坐下,刚坐下,江渔就派佣人奉上一杯咖啡,纯美式,香味浓醇。
她不爱茶,沈知南爱。
梁婉儿开门见山,说:“你知道苏青回来了么?”
“知道。”星晚慢悠悠回答,脸上没有不安,也寻不到一丝情绪。
“你——”梁婉儿语调放长,犹疑看打量她,“难道你一点都不在意吗,还是说你根本不清楚苏青对知南来说,意味着什么?”
“跟我有关系?”星晚当即反驳,心中想到那通她和沈知南
并不愉快的通话,眼有嘲讽,“哪怕十个苏青,都和我没有一分钱关系,那是他沈知南的私事。”
她的事,是在他身边待够两年。
梁婉儿观察看她的神色,捕捉到一些细技未节,那不是显然的醋意么,于是直言道:“盛小姐,你还是爱上沈知南了,没有人能从他的身边全身而退。”
对于梁蜿儿而言,她太懂这种感觉,看着心心念念的男人身边有别的女人,无可奈何,又只能眼睁睁看着,如利爪挠心受尽折磨。
爱情这玩意,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难绝后患。
星晚垂睫,端起面前的咖啡碟,手指攀在白瓷咖啡杯的细把手上,送到唇边也并不着急喝,只是停住。
再次拾眼时,眸底尽是清冷,她微微拾起下巴对着梁婉儿微笑:“且不说我爱不爱沈知南,说说你吧!作为沈昭明媒正娶的太太,私生活中全然惦记着他的亲弟弟,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沈昭真的不会在意吗?还是说,他早已默认你这种行为了?”
一个人心里最深处的秘密,是见不得光的。
不知是暖气过足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梁婉儿额间有细细汗珠冒出,她从茶几上的抽纸盒里取纸来擦,擦完后用笑容来掩饰真实情绪。
“我深爱沈知南这件事,众人皆知,不必挥舞着道德的大棒来攻击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很清醒。”梁婉儿说。
星晚笑了,笑意如冷流。
她是听到“清醒”这字眼开始笑的,清醒什么,清醒地惦记着丈夫的亲弟弟?
“大嫂真会说笑。”那声大嫂无疑是嘲讽的,星晚是故意的,“我怎么敢站在道德制高点来批评你呢,你不过是爱上一个不可能的男人而已,又有什么错?只不过很遗憾的是,你没能成为他的猎物。”
沈知南是个掠杀成性的商人,征服欲和占有欲注定他不会喜欢主动送上门的女人,那将毫无乐趣所言。
“你以为你很了解沈知南是吗?”梁婉儿被气笑了。
没等她开口,梁婉儿往下接着说:“我承认,沈知南现在是对你有兴趣,但是苏青回来了,一切局势都会改变,没有女人是苏青的对手,包括你也是。”
苏青苏青——
最近老是听
见这名字。
星晚缓缓低头慢饮一口咖啡,唇齿间香味四溢,她不急着反驳,神态是若有所思。
梁婉儿见她不说话,以为畏怯,原是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在此刻覆盖上的全是鬼迷心窍,“为何不说话,你是默认了?”
“噔”地一声轻响,是咖啡杯落进瓷碟中的声音。
星晚搁下咖啡,纤瘦脊背挺得很直,脸上挂着仿佛只为应景的笑容,说:“这些不劳大嫂操心,我与苏青,哪怕只有一个能留在沈知南身边,也不是大嫂所能定夺的。我无谓这场角逐的输赢,毕竟真正的赢家只有沈知南。”
要不要谁,是他说了才算。
她看得很透。
毕竟,游戏规则的制定者,怎么会输呢?
一时沉默,氛围尴尬。
梁婉儿像是被怼到说不出话。
最后,打破沉默的是星晚,她说:“你也不必想方设法告知我沈知南的行程,我不关心的。”
这下,梁婉儿更愣了,“你在说什么?”
“下午,加我微信的,难道不是你吗?”星晚轻轻皱眉。
梁婉儿直接摇头否认,“不是我,我都不知道你的手机号,怎么添加你的微信?再说,我要是添加你微信了,我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星晚看得出,她没有撒谎。
同时得出结论,看来觊觎沈知南这尊大神的女人真的是非常多,她被秘密养在这用金钱砸出来的避世桃源居里,都有人趋之若鳌地找上门来。
星晚在想:她和那些女人,包括梁婉儿,有什么区别呢?
难道说,区别在于,她是幸运被沈知南选中的玩物,而其余人没有,但是不管是谁,都斗不过苏青对吗?
星晚轻声问一句:“我要是能赢苏青呢?”
偏是胜负欲这种东西在作祟,她是宁城人口口相传的第一美人,却被亲姐姐挖走未婚夫,折损颜面,败坏声名,现在和沈知南契约都无法安稳保持,前有梁婉儿后有苏青,实在是让人心绪不宁。
梁婉儿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赢苏青?”她用一种不可置信的口吻问出来,问完后觉得可笑至极,“苏青和沈知南相识长达十六年,没人能撼动她的位置,她几乎是以一种扎根的形式在沈知南身边盘亘,明白
吗?”
明白了,那又如何?
星晚无声,看着面前逐渐冷掉的咖啡,说:“你今天来找我的目的,就是为告诉我,这些吗?你的心理暴露得太明显,无非是你得不到沈知南,也不想别人得到,对吧?”
梁婉儿知道自己心理扭曲,但沈知南已是执念,不得化解。
“你知道沈知南为苏青做过什么吗?”
“做过什么?”
倒不是说有多好奇,星晚这么问,仿佛只是为应景,为话题的继续。
“五年前,苏青失明——”梁婉儿放慢语速,像是老师讲到重点似的,“沈知南怒意横生,直接以威逼的形式让他人签下眼-角-膜捐献书,只为让苏青重获光明。”
单从此事来看,苏青有多被看重,不必多说。
梁婉儿拿起一旁的手包起身,对星晚颔首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也该离开了,这里不欢迎我。”
星晚目光追随,叫住梁婉儿,一字一顿地说出四个字——
“我会赢的。”
本已行到半途的梁婉儿转身,在透明的空气里同星晚眼神交汇,她反问:“怎么赢,何为赢?”
“你觉得呢?”星晚反问。
梁碗儿肩头白雪已化,变成丁点的水光沾在淡黄的羽绒服表面,她的眼神里似有水意,好似要哭一样。
最后,说话的声音也是颤抖的,“沈知南他真的会爱上一个女人吗?爱得甘愿成为裙下臣吗?”
看得出来,她爱得很卑微,且辛苦。
星晚平静地回答:“我不知道。”
梁婉儿收起哭意,不愿在“情敌”的面前示弱,她也维持看仅存无儿的平静,视线直直落在星晚的眉眼间,说:
“沈知南答应苏青终身不娶,盛星晚——你要是真的有本事,那你就让他沈知南单膝下跪求你嫁给他阿。”
星晚怔了......
想到他说喜欢,说爱慕,却从未说过娶她。
再度响起的,是梁婉儿不屑的轻嘲声:“人人将沈知南奉若神明,如果你真能做到,那人人都会敬你三分,呵,绝不止三分。”
“你——敢——吗?”
问话,似挑衅。
谁不知道,宁城大抵找不出比盛星晚更骄傲的女人了。
好比此刻,她也起身挺直脊背,目光和梁婉儿维持在同一水
平线上,唇畔扬起微笑弧度,应得爽快,“好阿,有什么不敢?”
那时,梁婉儿看到的,就是一个骄矜自信的盛星晚,娉婷玉落,仿佛能将美貌化作所向披靡的武器。
可惜,征服男人,光靠美貌是不足够的,尤其是沈知南这种赏过万种风情的男人。
梁婉儿同样致笑,“祝你顺利。”
等梁婉儿彻底离开,江渔才到客厅里来,招呼佣人收拾杯具,那杯茶梁婉儿未喝过一口,已经凉掉了。
江渔撇一眼那杯子,直接对佣人说:“丢掉吧,那杯子不要了。”
佣人回好的。
佣人撤走杯盏后,江渔看星晚神色不对,主动走过来劝道:“盛姑娘,你别管那个大少奶奶,她那点儿龌龊心思人尽皆知,先生是绝不会垂怜她一分半点的!”
“嗯。”她低低的一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苏青面前,梁婉儿算什么角色呢,微不足道的炮灰?别说梁婉儿,怕是她,也只可能是个戏份过多得配角吧。
此时,江渔又说:“如不是觉得逾越冒犯,我刚刚都想直接打电话给老太太告状了,太过分了!”
也是,梁婉儿到此,一定是瞒着章英和沈昭的。
勿匆地来,勿匆地去。
星晚望看窗外纷飞的大雪,这样的光景,今年怕是再看不到了,2月底了,这理应是宁城最后一场大雪了。
嗯,看不到了。
心绪如雪般下落飘扬,星晚转身上楼,觉得每一步都是沉的,怎么也迈不动......
第62章
在西班牙的加利西亚,冬季温暖,比斯开湾海岸全是跌岩起伏的田园山峦风光。
安详,且静谧。
这里有加利西亚最著名的疯人院。
沈知南年年到此,是不成文的规定,他来见的,是旧人,也是和他有着至亲关系的——
大伯。
是,是沈枭。
没错,是他将沈枭丢进这里,一座永无天日的“监牢”。
传言里,曾经的商界巨鳄凭空消失。
不过是人为而已。
但脑海里已经想起最开始做这决定的画面。
是顾惊宴薄薄笑着,漫不经心地向他提议,“败者为寇,不配拥有光明,丢进疯子窝里去。”
“像你对霍陈那样?”他问。
“对。”顾惊宴笑了。
沈知南收回思绪,踏进疯人院里,一边走一边脱下外套,递给苏青。
苏青顺手接过,此刻她更像是一位女秘书,她笑着说:“你刚刚停的那几秒,一定是又想起顾惊宴来了。”
沈知南挽唇,不语。
其实苏青也在想。
眼前这座疯人院,还是她从十个医院里精挑细选出来的。
不能说她狠,也不能说他狠;
哪里狠得过顾惊宴?
gu903();“你说顾惊宴他为什么不放消息出去?”苏青很疑惑,“哪怕霍东霓人在天涯,只要她知道她爸爸被送进精神病院,怎么不肯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