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有二十多分钟，两人才再次回到练习室，头发都有些凌乱，完全没有平日镜头前的那份端庄大气。

徐榕神色始终带着几分傲然得意，廖凤则是一脸愤恨，拉上旁边的经纪人蓦然就离开了片场。

导演过来解释，说廖凤决定自动退出节目，空缺的位置等到时候重新找人补上。

大家又开始继续排练，虽然表面上和和气气，不过比起之前，空气里老是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彼此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他们可不觉得廖凤是自愿退出，只是节目组找了个好听的接口，实际上是选择徐榕放弃廖凤罢了。

程灵还是照常认真排练，到了她最重要的戏份时，徐榕忽然提议，既然排练成果被导师批评了，那大家都真枪实弹地来。

她让工作人员真端来了盛有清水的茶杯，然后在排练时猛地向程灵泼去。

程灵被泼了一脸的水，连旁边的齐媛媛也没能幸免于难。

秉着最终效果，程灵他们也就忍了，但徐榕却像是发泄刚才在廖凤那儿受到的气一样，泼了几次都不满，“感觉泼的不对，媛媛不应该沾这么多的水。”

于是徐榕又重新泼了第二道、三道，直至一小壶清水都已经见了底。

程灵顶着一脸的水，连周围头发都已经浸湿，忍不住说了句，“徐榕姐，要不然你先练练再泼？”

徐榕作出愧疚的神情，“不好意思啊，我也是希望能展现出更好的成果，可能是因为是清水不是茶水吧，感觉也不太对，导致你演的也有那么点儿问题。”

语毕，徐榕又让工作人员端来一壶正儿八经的茶水。

程灵算是确定徐榕是故意整她了，捏紧拳头，却在想到反驳后很有可能失去这次宝贵的上镜机会时，又将手渐渐松开。

徐榕自然注意到她神态的变化，嘴角的笑容倒是更加得意。

这回，茶水泼在程灵身上，不光打湿她的脸颊和头发，顺带还有几片深色的茶叶贴在她的发梢和额角。

几番排练后，徐榕再次端上新的茶水，而这次，让程灵也没有想到的是，茶壶里的茶水，竟然是烫的。

程灵“嘶”了几声，好在茶水不多，只是额角处烫红了些，但那阵阵灼烧的痛感却是难以忍受地。

这回程灵不准备选择忍让了，哪怕错失这次机会，她也不愿受这个气。

可不等她开口，反倒是徐榕一脸诧异地捂着唇，盈盈双眼闪烁着点儿愧疚的光芒，“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这茶水是热的。”

程灵冷笑声，猛地抓住徐榕“关切”地伸过来的手，然后用力甩开，“徐小姐，您握茶杯的时候难道感觉不到水温吗？”

没想过程灵会反驳得这么直接，徐榕不易察觉地咬了下唇，迅速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程灵，我真不是故意的，这茶杯这么厚，我没想过会这么烫。”

“对啊程灵，人家榕姐不是故意的，就这样算了吧。”

“是啊，都给你道歉了，而且你烫得也不严重啊。”

程灵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冷眼望着几个巴结在徐榕身边的人。

若不是刚才她有稍微避一下，要不然这水迎面泼在脸上，那被烫红的地方就不止现在这么一点儿了。

徐榕抬手抹了抹眼角硬逼出点儿的泪花，真像被误会后受了委屈般，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几个人立马迎上去，卫生纸奉上，挽手顺背，一时徐榕倒更像受害者了。

程灵被晾在一边，只有一位女演员凑过来，小声让她去冲冲冷水，严重的话再上上药。

这时导演也走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哎哟，榕姐怎么回事，怎么哭了？”

徐榕隐隐的抽泣声在整个练习室回荡，旁边人帮忙回答时还不忘白了程灵一眼。

“榕姐就是没注意水温，泼出去的时候不小心烫着程灵了，人家榕姐也不是故意的，结果程灵就对着榕姐大吼大叫。”

导演一听，打量了下程灵，立马说了句，“小事情小事情，程灵，你快给人家榕姐道个歉，这事也就过去了。”

程灵深吸口气，压制住想要揍人的冲动，语调平稳地道，“谁说我大吼大叫的，而且她有什么好哭的，受伤的又不是她，该哭的不该是我么。”

齐媛媛扶着徐榕，一脸不爽，“你怎么说话的！就你皮薄，稍微有一点儿温度的水就把你烫得不行了是么！”

“好啊，你觉得不烫是吧。”程灵说着提起那壶茶水端到齐媛媛面前，“那你浇个试试。”

齐媛媛一下就怂了，往后退了小步，不再说话。

倒是导演见状上前来责备，“程灵，这么个事你非得闹这么大么！你还想不想录节目了！”

导演这是摆明了的威胁，程灵紧握住拳头，一下子将茶壶丢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正要说“我不录了”，就听门外传来阵阵骚动，一位工作人员跑到导演跟前，悄悄说了几句。

导演脸色豁然开朗，正要往外走，没想到门口传来动静，下一刻，身材笔挺修长的男人跨步走了进来。哪怕隔着好几米，那股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也能瞬间吸引到所有人的眼球。

尤其是男人那张天工巧琢的脸，令人为之惊叹，哪怕看个千万遍，也不会厌倦。

程灵愣在原地，刚才的怒火烟消云散，脑子里只有男人为什么会在这里的疑问。

徐榕立马停止了哭泣，和其他人一样，对于季向由会出现在这里，又惊喜又意外。

导演立马迎上前，笑道，“季先生，怎么直接来录影棚了。”

季向由直接略过导演看了眼程灵，“想顺便看看节目录制情况，我在外面听着很热闹，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季向由从不是什么会凑热闹的主，此刻对节目录制如此关心，让导演他们既疑惑却又觉得激动。

“没什么事，一点点儿小矛盾而已。”

导演想带着季向由去会议室谈，却被季向由直接拒绝。

季向由不紧不慢地又往练习室里走了几步，一眼，便注意到程灵额角那不一般的肤色，很红，“小矛盾？”

语调微扬，透着种危险的意味。

导演跟上来，把刚才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不过是按他的视角描述，自然是更偏向徐榕。

描述完毕，季向由目光直指程灵，“真的是这样的吗？”

程灵避开视线，旁边齐媛媛替徐榕打抱不平，“就是这样的季先生，人家榕姐可是大前辈，怎么能这么没有礼貌。”

齐媛媛原本想出出风头，顺带在季向由面前表现表现，可这一举动完全没吸引到季向由。

只见季向由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程灵，又再问了一遍，“真的是这样吗？”

这一回，哪怕是没什么眼力见的人，也能察觉到季向由与程灵间那一层非比寻常的关系。

两人绝对是认识。

徐榕反应迅速，立马站出来，“我也没有怪罪程灵，也是因为太过抱歉，可能没有好生和程灵调节好。”

她走到程灵跟前，“程灵啊，实在是对不起，怪我没有注意水的温度。”

程灵没有回复，注意力全在季向由身上，弄得徐榕很是尴尬。

导演出来打圆场，“要不大家继续排练吧。”

话音刚落，季向由突然朝程灵走近，直直立在她的跟前。

程灵头发上还残留着几根湿哒哒的茶叶，未来得及处理，看着有那么些狼狈。

季向由抬手，众人眼睛骤然睁大，眼里的诧异不由分说。

程灵也搞不清楚季向由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是什么鬼，明明当时不欢而散。

她扭了下头，抬手别开季向由的胳膊。

在场人更惊讶了，季向由什么人，程灵这避让，明显不给人面子。可更让人惊讶的是，季向由一点儿也不恼，表情依旧淡淡，只是细看，眸色间有一两抹担忧。

第48章

“李涵。”季向由忽然喊了一声。

李涵走过来，依然是一身职业装，身姿挺括，气场十足，给人一种肃穆庄严的生冷感，和季向由性子倒挺相近。

可当她面向程灵时，冷漠的脸上却是露出点点笑容，“程小姐，好久不见。”

程灵微微颔首，“涵姐好。”

季向由侧头和李涵吩咐了几句，李涵听后找到工作人员。

没多久，工作人员拿着吹风机走了过来，正想将吹风机递给程灵，却没想到被季向由半路拦截。

季向由刚想抬手，但一见周围人太多，太过高调也不好，便将吹风机交给李涵，“先帮她把头发吹干吧。”

能让华麒的王牌经纪人帮忙吹头，这是多大的待遇，就连程灵都有些受宠若惊，“涵姐，我自己来就好了。”

“没事，你去坐着吧。”李涵让人搬来个椅子，将程灵按在座位上，插好吹风机就开始吹起来。

电吹风呜呜的响声在封闭的练习室里异常明显，大家低下头交头接耳，纷纷猜测着程灵的身份。

这时另一名工作人员手握烫伤药膏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季向由接过，交到程灵手中，“擦一擦吧。”

程灵握着药膏半晌没有动，她透过镜子打量着季向由的神色，却在某一刻，与镜子里男人的眼眸对上。

心一颤，镜子里的那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黑得纯粹，但却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捉摸不透。

她挪开视线，余光注意到季向由找到导演一齐离开了练习室，似乎是谈事情去了。

几分钟过后，她的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

程灵十分诚恳说了声“谢谢”。

李涵却只是微微一笑，不是很在意，“这么客气干什么，你不也经常帮我吹头发么。”

当初在山城影视城的宾馆时，程灵见李涵忙得手机都不怎么离过身，就主动帮李涵吹过头发。

后面李涵打趣着说她服务了这么久，也帮她吹过。

可这私底下和现在这种场面可是截然不同，这里的一举一动都是被人放大了注视。

“我们这关系，你这么客气我反而不自在。”李涵轻抚了下程灵的肩膀，“我还有事情要谈，暂时先走了，之后若是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我，要不，直接联系季先生也行。”

也不知李涵是不是故意把这话说得大声了些，在场的人都听得真真切切。

程灵微微点头，和李涵告了别，剩下她一人面对着一众目光，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望着一个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人们，提醒道，“要不重新开始排练吧？”

其他人这才有了动作，接下来的排练，众人对待程灵的态度是明显改善了很多，一点点小细节都有注意到。

中途有人不小心踩到了程灵的脚尖，按理说之前会直接忽略掉的，可那个演员一脸惊慌，忙着弯腰道歉。

最主要的是，就连徐榕这么傲的人，也收敛起了傲气，忍不住对程灵另眼相看。

哪怕心里不满，表面上的样子还是要做到位，徐榕直接将那壶茶水抽掉，笑着道，“程灵呀，刚刚是我不好，为了防止再有意外，要不我们就别用茶水了吧，等到时候上台再用？”

程灵一听徐榕那忽然温柔起来的语调，膈应得慌，一想到这一切都得归功于季向由，心里得膈应就更迟迟消散不去了。

——

排练完毕，所有人都累得不行。

程灵喉咙干得发涩，想要喝水，却发现之前带来的矿泉水已经喝完了。

她正准备离开，面前却忽然多了一瓶水，转头，却见是齐媛媛。

“你喝吧，新的还没动过呢。”齐媛媛微笑道。

程灵能感觉到她动作间的殷勤，明摆着是想拉关系，“不用了，我自己去买就行了。”

语毕，程灵头也不回地走了，却没想刚一出门，导演正候在门口，一见她，搓着手犹犹豫豫道，“程小姐，今天白天的事是我没有搞清楚事实就让你道歉，是我不对，你别介意啊。”

程灵看看几米开外的季向由，又看看面前埋头道歉的导演，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烦躁感。

她简单回复几句，独自朝外走去，走到一半，季向由突然径直走到她跟前。

程灵往右边走了一点儿，地面的阴影也跟着挪动一点儿。

几番周折下来，程灵抬头望向季向由，“请问季先生有什么事吗？”

季向由缓缓开口，“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程灵眉头瞬间皱起，“季先生，我们的关系，没有必要一起吃饭吧？”

当时季向由的一字一句还哽在心头，男人决然冷漠将她赶走的画面也还历历在目。

季向由的眼神瞬间沉下来，但嘴上的语气却是放柔了些，“我有事要找你谈。”

“我们没什么要谈的吧，还是说季先生还没玩儿够吗？”程灵的语气不自觉变得重了些，但更多的是有种自嘲的玩味，“我自己清楚，季先生可是人中龙凤，我们这些人不配和您相处。”

程灵要走，季向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一定要这样么，我什么时候说你不配了。”

旁边有人路过，好奇地望着边多看了几眼。

程灵想丢开季向由的手，但男人握得很紧，没有一丝松懈，“季先生，这里这么多人，您是想被人传出什么绯闻么。”

“没关系。”

程灵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季向由目光热忱，“我说没关系，被拍到也没关系。”

程灵慌了，心有一瞬间的错乱。

她努力告诉自己清醒一点儿，然后拼命去掰季向由的手指，可惜男人的手指跟铁铐镣似的，纹丝不动。

这时李涵走了过来，刚好收起电话，“餐厅已经预定好了，现在出发吧。”

“你先去把车开过来，我们马上下来。”季向由支走李涵，拉着程灵拐了个弯来到无人的楼道间。

程灵狠狠踩了季向由一脚，这才挣脱开来。

程灵背靠着墙壁，毫不示弱地与季向由对视，“季先生，我还有事要回家，恕不奉陪。”

程灵刚起身，季向由又将她按回墙边，左手猛地抬起撑在门上，门被哐当一声压紧，毫无缝隙。

楼道间的光倾洒在两人侧边，临近傍晚，阳光泛着微微橙色。

两人离得很近，季向由俯视程灵，能看清她扇动的睫毛，末梢也被染上点点橙红的光晕。

“我知道了。”季向由突然道，语气里夹杂着愠怒，又像是后悔或是难过。

程灵有些困惑，依然恨恨望着他，“你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了。”

程灵愣了下，短暂的慌神，“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你弟全都告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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