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是不是天塌下来也得顾着你那两撮毛。”陈光在一旁絮絮叨叨,“形象重要还是身体重要?刚才那一下要不是你运气好,现在救护车都能楼下到位了。”
邹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除了眸子中红血丝依旧较多,看上去还算正常。
“毕竟等会……这样显得礼貌一点。”邹劭瞎扯。
——他不过是想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一点。
这段时间精神状况不好,连眼角都带着戾气。别人看不出,但瞒不过覃谓风。
既然决定结束,就没必要留钩子。
邹劭用手扶住了洗手池,却在瞄到自己手腕的一瞬间浑身一紧。
缺了点什么?
“草。”邹劭低低问候了一声,“红绳呢?”
“是不是刚才折腾掉了?我回屋里去看看。”陈光回卧室里找了一圈出来,“我靠,邹哥,没有啊。”
邹劭双手还搭在洗手池边缘,十指却紧紧攥住了洁白的池台,用力到蛰伏在皮肉下泛青的血管都微微鼓起,盘曲纵横着。
肩骨在蓄力上扬,灵魂却被铁索拽着深陷。
“算了。”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就掉了吧。”
掉就掉了吧,只是不太合时机。
恰好和红线的主人一起离开,像是冥冥中说好了一样。
覃谓风恰好在十点整的时候过来。他穿了一身居于休闲正式中间的套装,临走前还特意补了一点男香。
【我到了。】覃谓风深吸一口气,点了发送。
【门没锁。】几乎是秒回。
如果两个人还在恋爱关系,留门自然是一种信任的表现,但处在现在的情境下,覃谓风只觉嘲讽。
甚至觉得对方有些敷衍。
覃谓风把门带上,换了鞋走了进去。
邹劭一直半靠在沙发上盯着他看,没出来迎,连声招呼都没有。
对方眉眼间依旧深邃得令人移不开目光,棱角分明的锁骨探进衣领中,跟曾经没有半点区别。
但覃谓风现在却起不了半分旖旎的心思,连欣赏都说不上。
邹劭的眼神随性而寡淡,犹如氮气般把人包裹在内,也将他心中想说的所有词句强行堵了回去。
他来的本意并非是为了提分手,只是想跟邹劭好好谈谈。
但邹劭看上去没有任何要和谈的意思。
“坐。”邹劭用下巴点了点沙发对面的椅子,眼神甚至没往覃谓风身上瞟一下。
覃谓风强硬地站在原地没动,浑身紧绷得像一把锈到迟钝的剑。
他的目光从邹劭的脸上逐渐下移,最后定在对方干净的手腕上。
太干净了,什么也没有。
他主动把红绳拿下去了。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要突然这样?
“不坐吗?”邹劭终于抬起眼睛,用几近气音的音量说道,“那就这样说吧。”
若不是覃谓风现在心若擂鼓,大概可以听出来邹劭声音中不同寻常的地方。
——沙哑,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抖。
覃谓风突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从小到大,他在任何人面前都能从容到游刃有余,但是现在,他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或许应该问问为什么,为什么突然说分手,连个缓冲的理由都没有;是真的觉得累,还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但邹劭的这种态度让他无话可讲。
对方这种消极,无所谓的状态,让他感觉自己的纠结是一厢情愿,自己的挽回是强词夺理。
若是覃谓风有往日的半分理智,就会发现很多事情都有些反常。
比如平时每天在家的奶奶如今不见踪影,邹劭靠在沙发上的姿势有些不自然,而且一动不动。
但这是邹劭。
他知道,要说什么、做什么才会让覃谓风无力深究,给他分开的理由,甚至带着点记恨也没有关系。
不是吵架,不是交谈,而是消极。
消极的品质对于覃谓风这类自我要求极其严格的人,大概是种底线的雷点。
而邹劭现在甚至可以本色出演。
“我真的累了,覃谓风。”
邹劭很少叫人的名字,只有极其认真的时候。
比如表白,比如分手。
在覃谓风视线探不到的地方,邹劭的指甲紧紧嵌入了皮肉里面。如此才能在交错的疼痛中分出一丝狠来,把话云淡风清地讲完。
手上疼,心里疼,连脚踝的位置也开始呈放射般的刺痛。
“像我之前说的,我不想再追了,你也不用等我了。你上了那么好的大学,本来就不该……”
“你-他-妈,给我闭嘴。”覃谓风气息不稳着打断了邹劭,大步跨了过来,瞬间将邹劭包裹在自己的阴影中,双手狠狠掐住了邹劭的肩骨。
邹劭可以感受到对方强烈的心跳,甚至要从突破手指间传达过来。
——这还是邹劭第一次听见覃谓风爆粗口。
他几乎要被对方眸中闪过的淡红灼伤。
红痕从眼尾逐渐蔓延到整个眸子,却依旧是淡得不入眼,像是一滴鲜血融进了海里。
但邹劭仍然能清楚地分辨出,那是一滴血。
他能感受到,覃谓风刚刚下意识的动作,应该是冲上来给自己一拳,但不知为什么硬生生停住了,只是往死里攥着肩骨来发泄着,像是要活活捏碎的力气。
覃谓风发火是应该的,毕竟这件事是自己处理得突然,且不妥当。
他曾期盼覃谓风在他面前展现出与众不同的一面,但真到对方怒到失了态的时候,他反而心疼。
心疼得要死。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求你了。
覃谓风手上的力道还在不断加大,邹劭甚至微微摒住了呼吸,但潜意识里却希望对方再用力一些。
太痛了。
“要分手是吗?”覃谓风低下头,声音颤抖且不稳,像是憋在兽笼中的闷响。
“分手。”
这两个字像是有一种奇幻的作用,让覃谓风整个人瞬间脱了力气,双手像被鞭子抽过一般迅速从邹劭肩头上拿开。
邹劭发现自己似乎在抖,从喉头,气管,一直到心肺,像是被人掐住一般,喘不上来气。
对方也在抖。
连空气中熟悉的淡香都开始抖得分了层。
“你就是个混蛋。”
邹劭看见一滴水坠在了自己的裤子上,形成了一小滩深色的痕迹,而这滴水的主人倔强地没有动作。
他不敢抬头,看见那滴水的主人。
“你-他-妈就是个混蛋。”
邹劭依旧垂着目光。
“对,我当然是。”他轻声说,“烂进了骨子里。”
烂进了骨子里。
他以前从不会这样说自己。
别人嘲讽与自己承认之间,隔着一道天堑,却抬抬脚就能够迈过去。
覃谓风觉得眼前的邹劭如此陌生,初见时浑身上下盖不住的血性所剩无几。
那个为两个人系上红绳,说着“要考满分到跟你去一个学校为止”的邹劭;那个独立莽撞,叫嚣着跟全世界作对的邹劭。
说自己,烂到了骨子里。
他覃谓风从未如此这样在意过一个人,也从未有人给予他如此蓬勃的跳动感。
但他现在说要分手。
说追不上了。
到底谁追谁?
“不是你在追我。”覃谓风咬着牙,刚刚有一瞬间,他有一种把人捏碎在怀里的冲动。
“但是以后,谁也没有在追谁。”覃谓风直起身,“就当是我看错了人。”
作者有话要说:
高中时间线快结束了。
【此文无追妻火葬场环节】两个人都有问题,也都没问题,没法分对错
22号一天都在车上,要回学校了,可能更新不了,但我尽量
鞠躬!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Y.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Y.(哇好多营养液小瓶子)
第60章Ch60
邹劭甚至不记得覃谓风最后还说了些什么,又有着什么样的神情和态度。
只记得最后对方关门离开的声音。
金属扣相交错的脆响像一种奇妙的仪式,将他与覃谓风的生活彻底割裂开来。在某个时间点后霎时消失得杳无音讯,连曾经记忆中的影子都逐渐变得斑驳。
分手和异地的感觉还是有些不同,异地是精神寄托,但分手是彻底断了音讯。
但精神层面上却还是无处不在。
在刷题间隙抬起头的时候,在放学过后落雪的操场上,在传来卖糖葫芦吆喝声的时候,在看到别人手上系着红线的时候。
都汇聚一堂成一抹白色的身影,在密集的车鸣声中,从马路对面跑过来,离开时只有一道关门的闷响。
这些零散的回忆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深刻,好像度过的每一天都在复习重温,久而久之变成一种习惯。
时间过得极快,气温逐渐变冷,早晚温差加大。等到邹劭恢复到能够返校正常上课的时候,已经下过了一场雪。
待地面已经覆上一层持久的银白之时,已经放了寒假。
每天放学的时候邹劭都能看到校队田径在训练,视线也总能不自觉地被一道道奔跑的身影吸引。
邹劭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很喜欢体育。
当初参加校队训练主要原因是为了通过体育特长生考大学,另一方面是体育老师说自己天赋异禀。
也正是缘此,在当初脚踝受伤的时候,才会如此绝望地放弃。
但他发现如果换一种思路,可能会放轻松很多。
如果训练不夹杂任何私心与杂质,单纯享受奔跑过的感觉。
他发现自己扔不下。
在返校一周后,他就去找体育老师商量重返校队这件事情。
那时身体还没有恢复完全,开始训练甚至可能会留下永久性骨伤。
经过权衡之后,邹劭还是重新开始跟起了训练——尽管复建之路艰难而看不到希望,受伤后甚至还不比高一刚开始的时候,而且骨伤也可能会影响到运动员的能力天花板。
下过了几场雪,寒假如约而至,随后就是新年。
没了爆竹声的跨年少了些味道,邹劭跟邹泽做了一桌饭菜,就着几瓶酒,还摆了两副空碗筷。
午夜跨年的钟声响起,酒精使邹劭少见地这么早就有了倦意。他回到卧室把自己甩在床-上,翻看着手机。
一片祝过年好的微信消息叮叮咚咚地响起,大多是群发和固定的模板,邹劭在众多“过年好,祝你和你家人……”的消息中翻到了几条不一样的。
陈光:祝邹哥新的一年里越跑越快!
邹劭回复了一圈信息,消息记录反过来又翻过去,最后目光还是逐渐移到了置顶的那个白头像上面。
快半年了啊。
对方没删他好友,也没屏蔽朋友圈,只是两人上次的聊天记录还是去年的那一句“门没锁”。
简单的三个字,把酸涩的旧事全从心底翻了出来,被迫回味一番。
邹劭很想跟对方说点什么。不敢奢求其他,随便聊两句也好。
点开输入框,却不知道发什么合适些。
如果只发一句“新年好”,应该不算突兀,假如对方不想回复,完全可以装作没看见。
反正只是隐藏在众多重复一致的“新年快乐”中,平平无奇的一个。
用敷衍的面具掩盖皮肉下面的深思熟虑,再普通不过的模板后层却透露着一丝不知所措的小心翼翼。
00:05
微信昵称:新年快乐
邹劭点了发送之后把手机抛在床-上,眼神下意识移向窗外。
心跳也开始加快。
有点想他。
假如可能,还是想握着他的手,在对方独特味道的包裹中,于窗前望向万家灯火,十指紧扣在眉心烙下一吻。
只是不知道,他此时是否已经有了这样的人……
手机震动了一声,被床铺闷住,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响。
邹劭迅速摆回头,随即慢慢拿起手机,输入锁屏密码。
就像是在拆开礼物一样,忐忑中带着点细微的期待,细微到自己都没意识到。
窗外星河翻滚,雪花在窗户玻璃反射下泛着荧光。遍布城市角落的灯火随着电视中传来的歌声平行蔓延,最终汇聚成目之所及处一个亮丽的质点。
00:10
Q-Sir:新年快乐。
星河低语,融进他眸中闪烁的光点,仿佛近在眼前,伸伸手就能拥入怀。
一年后。
清华高水平运动员冬令营。
前两天进行了冬令营的开营典礼、资料核查,这一天是正式测试的时间。
运动员们在东操室内热身,室内跑道的塑胶味混杂着充斥着荷尔蒙的汗水气息,使众人的肾上腺素飙升,紧张刺-激的氛围蔓延在整所场馆中。
重要程度完全不亚于高考。
“下一个,邹劭。”
被叫到名字准备,他迈到室外,被冷风激得一-颤。
体育老师曾经和他说过,训练的时候练技巧,练体力,但比赛的时候,要放空自我。
目之所极的红线是唯一的终点,白线圈起来的跑道是唯一的路径,“快”是唯一的目标。
跑起来,冲过去。
对于短跑运动员来说,训练数年不分日夜,但100米测试也就不过十多秒。无数个小时的伤痛与汗水,只体现在大家相差的零点零几秒中。
弯腰,弓背,抬头,蓄力。
世界坍塌成了眼前这一百米小小的空间,从腰部至下发力蹬地,抬腿的一瞬间感受到整个身体彻底变了一种状态。
紧绷又张弛有度,克制又恣意野性,干燥滞留的空气被生生带起一阵风。
摆臂飞快而有力,身体由开始的前倾逐渐直立,从变速到后半程的匀速,每个肌肉细胞都被激发至了巅峰。
会成功吗?
能站在今天的跑道上,本就是一件幸运到意外的事情。
从开始决定走体育生这条路,到一帆风顺的进步,再到灾难性质的意外受伤,双重绝境下放弃与拼下去的沉溺挣扎,最后拿到了冬令营测试的名额。
无数个日夜,分秒,每一步都是在赌,每一步都像是陷在湿地里。
“没有人知道结果会是怎样,但在尘埃落定前,请用尽全力。”
他要求重新加入校队的时候,体育老师问:“你要想好,风险很大。”
但是这是机会。
唯一的一种,可以离他更近的机会。
虽然未来还是一片空白,虽然两人的关系尴尬得如同一潭死水,虽然没有人任何会等任何人,虽然等自己准备好之后可能已经来不及。
当初说得坚决,没有后路,也没有承诺。
但他还是无法就这样放弃,没办法甘于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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