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绊》TXT全集下载_15(2 / 2)

牵绊 去问石榴 4711 字 2023-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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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烟捂着嘴一笑,只一瞬就到了寇怀身边,凑到她的耳旁,声音带着蛊惑,呼气如兰:“那你还是小孩子嘛,等你长大了”

“细烟!”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出现的纪白厉声打断。

细烟闻言,连头也不回,对着寇怀意味深长的笑了,娇声抱怨:“你看,他又来管我了。”

语罢,她站起身来,又恢复了那个妖妖娆娆的样子,走进细雨后,被羽绒服遮掩的身型也渐渐显露,曼妙的身姿就被掩在了朦胧的白雾中。

院子里只剩了纪白和寇怀。

寇怀没有再回头,只用火钳不停的拨弄着盆里的炭火,假装自己很忙,假装如果一停下,火焰就会被檐外吹进来的细雨扑灭。

纪白也没有说话,但寇怀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纪白在她身后。

良久,寇怀没有忍住转头一看,纪白竟然还是立在雨中,没有说话,身上也没有一点被雨打湿的痕迹。

他没有看寇怀,这么专心致志站在雨里的样子,像是走路走到一半,被一个哲学问题困住,只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外界的雨与他毫不相干。

寇怀转过头来,十分无聊的继续拨弄着自己的火盆。

结果火焰越烧越旺,腊肉被熏得落油,滴进火盆里又引得火焰更甚,火舌直接舔到了腊肉。

寇怀也被火燎到,把凳子往外挪了,伸长了手去把木柴分开些。

她的手短,做起来也比较吃力,但很快,一只手就接过了她手里的火钳,很轻松的把木柴分开了些。

火势变小。

两人依旧不曾说话。

打破平静的是小胖,从门缝里溜出来,隔了一个院子冲他们招手:“吃饭啦。”

年夜饭非常丰盛,十人桌的大圆桌,摆满了菜,一个盘子叠在另一个上,非常热闹。

但寇怀却食不知味。

小花坐在她的旁边,不停的劝寇怀要多吃一点、再多吃一点。

大概吵得纪白烦了:“不爱吃的不吃,你劝什么?”

寇怀又没说过她不爱吃。

寇怀又没让他哄。

寇怀又没有让他夹菜。

又不是寇怀坐在他的对面,也不是寇怀坐在他的旁边。明明已经隔了很远的位置了,不爱看就不要看,为什么还要不给她好脸色看。

寇怀力图做到内心毫无平静,但碗里还是落下了一滴眼泪。

小胖看到了大叫:“姐姐!你怎么哭了?!”

小花也吓了一跳,大胖和细烟都过来了。

寇怀觉得自己真是没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只能一边哭一边给他们解释:“想家了。”

小胖拍拍自己的胸口:“为了想家哭就好为了想家哭就好。”

细烟问他:“为什么是为了想家哭就好,不是想家哭就不好了吗?”

小胖很大声的回答她说:“因为如果是想家哭的话,就不会是因为我们做得不够好,才哭的了。”

寇怀听了这话想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张嘴,眼泪反而落得更厉害。

她想要赶紧逃走,但左右都围了人,根本出不去。

大家又都劝她不要哭,嚷嚷着,寇怀的耳朵也被堵住,只有“嗡嗡嗡”,只听见纪白清冷的声音传过来:“吃饭!”

众人无言,都回了自己的位置坐好。

寇怀很快的把饭菜吃完,把碗端到厨房后又出来,进了房间。

再出来的时候,她手里提了个黑色的大口袋,贴着墙根假装别人看不到自己走了出去。

大胖觑着纪白的神色,对着小花无声的做口型:不去看看?

小花也瞥了眼老板,摇摇头。

过年(7)

寇怀内心十分尴尬,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竟然还哭得这么,这么的声势浩大情真意切。

她都绕着小河来回逛了两圈了,冷风把脸都吹得快没了知觉,她还能不时的抽噎一下。

因为过春节,四处都张灯结彩,现在又正是吃饭的时间,街上行人几乎没有。

河边也沿岸挂了小彩灯,树间也坠了红灯笼。

寇怀提着个黑色的胶口袋,最后找到了一处竹林,里面乌漆麻黑,竹林外围借到了新年热闹的灯光还可勉强视物。

她庆幸自己在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在被大家围住的时候,在纪白让大家不要管她的时候,虽然尴尬到恨不得原地爆炸,但尚存的理智,让她把黑口袋提了出来。

因为下过许多场雨,又总是阴天,飘落的竹叶堆积在竹子脚下,被潮得发黑,还隐隐透着潮湿腐烂的气味。

但寇怀喜欢闻这样的味道。

她用脚把一小块发黑的竹叶扫走,露出下面藏着的、已经开始腐烂的竹叶。那些叶子混着松软的泥土,踩上去的时候能挤出水来。

这样的场景,让寇怀很不合时宜的想到以前看过的一本小说:因为霍乱,大量的穷人葬在公墓。死的人多了,来不及裹尸,就挖一个坑直接扔进去。随着病死的人增多,没有多余的空地,就在原来的坟墓上挖一个浅坑。

到了雨季的时候,泥土被雨水泡涨,一脚踩下去,冒出的都是血水。

寇怀想着,就赶紧甩掉了这个念头:今天是过年,要想些吉利的。

她的新一年一定要更好。

最好能够回家。

等从病床上醒来的时候,以前学过的知识最好全部都还记得,能够立马跟着应届的参加高考的那种。

是的,就是要回家。

这里根本就不适合她。

她从黑色的胶口袋里拿出纸钱、香和蜡烛。

最底下,被一千亿的纸币下埋住的是一个被削掉脑袋和屁股的红萝卜头,还有一个红色的打火机。

她把胶口袋撕下来一部分,把手包住后要把那些腐烂的竹叶拨得远一点。

抚到上面才觉得片儿有多蓬松,又让她很不恰当的想起了,在老家的时候,看长辈杀过鸭。

忘了那是鸭肺还是什么,鲜红的一块,像血泡浮在水上。家养的喵咪看了,在水岸上跃跃欲试,又迫于对水的恐惧,不敢下去。

寇怀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去把那坨东西给它用手捞了起来。

蓬松的,还存有热气的,破碎的器官。

又是这么一个阴冷的天气,寇怀回头看时,才觉得与步行街只隔了一座小拱桥的竹林,太偏了。

此时能听到居民楼里推杯换盏的交谈声,还有电视机里热闹欢腾喜庆的歌声。

都离她太远了。

她有点退缩,但东西都拿来了,袋子也撕破了口,就这么回去,更尴尬。

她圈出巴掌大的地,把香和蜡烛都插进红萝卜头中——这么一插进去,她想到的还是钝器破开皮肉——寇怀暗暗叹气,很无奈,为什么会想到这些血腥的内容呢?

纸钱堆成一个三角,方便烧起来。

大概是心理作用,她看着燃起来的火苗,也觉得是鲜红。

她觉得有些害怕,就迫使自己想一些其他的。

这些纸钱,在家里的时候也是会烧的,给去世了的长辈——寇怀的爷爷去世了。

她本来是准备想些要给爷爷说的话,但想着想着,不知道怎么就想岔了,想到纪白身上去了。

可能是因为这是些纸钱是纪白带着她去买的,还细心的让她在菜摊上选了个萝卜。

有点冷。

寇怀把自己的手放到烧着的火上面,但只感觉阴风阵阵,几乎在寇怀的手掌被鲜红的火舌舔到的同一瞬间,背后有人说——“你烧给谁的呢?”

寇怀给吓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缓了几秒才转过头看身后的人。

在后来寇怀无数次的想起她第一次见到陈了的样子的时候,脑子里都只是陈了。

当然,和陈了的第一次见面没陈了才怪了。但是奇怪的是,好像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了陈了,隔了一跳小河的街没有小孩玩儿小女棒,也没有灯,没有拱桥。

什么都没有。只有陈了。

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漆黑之中,无边的黑暗只有她一个光亮。

然后才是,她从最黑的地方走出来,走到寇怀的旁边,把她扶起来,很抱歉的说:“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

寇怀确实吓了一跳,蹲在那一堆火旁沉默的烧着。

陈了看着她烧,心情很愉悦的跟她说:“我今天吃得特别撑。”

寇怀:“噢。”过了两秒又觉得这样的回答太冷淡,又补充说,“过年嘛,多吃一点。”

“你呢?”陈了歪着脑袋问她,“你为什么不跟家人过年?”

“因为我在这里给我爷爷烧纸钱。”寇怀说完,就看到陈了很不好意思的笑:“你应该说清楚的,是烧给谁的。”

寇怀恍然大悟,她以前只是跟着长辈,磕头、鞠躬、烧纸钱,从来没自己一个人干过这些,但陈了这么一说,她就想起来了。

“爷爷,这是你的孙女儿给你烧的。零钱大张的都有。零钱呢,打打牌;大面值的呢,就去买房买地,多买几套房,可以租出去,地呢种点儿东西,也能有收成。争取源源不竭。”

陈了在一旁偷笑,又好心提醒她:“你爷爷去世多久啦?说不定都投胎了。”

寇怀想了想,她爷爷去世的确很久了:“那烧的钱怎么办?”

陈了摇了摇头:“我现在还不知道。”

寇怀觉得这话有点不对,但也记不起是哪里不对。

此时街边的小孩儿一窝蜂的全涌了出来,阵阵喧闹声传来,寇怀这个时候才觉得又回到了人世间。

“你来这里干什么?”这个女生已经陪着她蹲了有一会儿了,纪白买了太多,她又不想回去,所以干脆一张一张的烧。

陈了没有立马回答她,等到寇怀都要烧完的时候,她才一拍脑袋:“哎呀,我忘了正事。”

也没有和寇怀说再见,就急冲冲的跑走了。寇怀转过头看她跑走的身影,才发现这人穿的是条裙子。

虽然是长袖,裙子也很长,但看她裙子飘荡时勾勒出的身型,不像是里面穿的很厚的。注意到她的脚的时候,寇怀给吓了一跳,因为她似乎是光着脚的,再准备细看时,她已经隐进了巷子圈出的阴影中了。

寇怀把刚刚口袋撕掉的缺口用打火机的火舌轻轻一舔,口子就缩了回去,再磨磨唧唧的把垃圾都装到袋子里。

她收拾好东西过后,又磨磨叽叽的走到垃圾桶旁边,扔掉垃圾。

这下无事可做了。

但回去吧,大家肯定都还没睡,万一又来问,肯定尴尬。再说

她也不是很想看到纪白。

幸好临水的步行街宽阔,顶上一片天空也没有任何遮挡,临水而居的住户就把烟花爆竹都抱出来,在大街上放。

这些烟花都是给我放的。寇怀想:因为今天寇怀出来了,所以这是为了让寇怀看到才给她放的烟花。

她挤在人群堆里,不时有人看到她,又好奇的多看了两眼——小镇的居民彼此相熟,就算不认识也能混个面熟,寇怀这样的新面孔,又是大年三十的出来瞎晃悠,好奇也正常。

八点多是烟花最密集的时候,差不多在九点半过后,基本上就没人放烟花了。大人们都进了屋子,小孩儿还拿着仙女棒在舞。

寇怀不得不回去了。

烟花和鞭炮留下的红纸屑几乎布满了街道,连硬硬的青石板也因此变得松软起来。

寇怀走在上面,看到好多纸屑都凑作一团,还有仙女棒玩完之后的竹签子,她才觉得有些热闹起来。

越靠近那个小院,越是怂。

总要面对,希望大家今晚能和之前的每一晚一样,吃完饭之后赶紧洗碗,洗完碗之后就赶紧睡觉。

这样最好。

一定是这样。

试想一下,就像小花说的,大家活在世上除了记忆里那点儿念想,就基本上无欲无求了。过年又算什么呢?他们说不定过了无数次的年,过年就跟一年中的任何一天没有任何区别。

不需要特殊对待。

然而事实却是,她离得远远的,都看到那个小门大开,亮白的灯光铺了一地。

小胖坐在门槛上,看到寇怀眼睛都亮了,跑过来时全身的肉都跟着在颤抖。

虽然很激动,但他还是离在隔了寇怀几步的地方停住,压着声音说:“老板在里面呢。来客人了。”

客人来了很久了,但老板才回来,所以现在大家都在里面。

小胖说着,用眼神期待的看着寇怀。

寇怀:

她还不想进去。

但小胖真是个小天使,一点儿也没问她为什么出去了,又去了哪里。

小胖扯了扯寇怀的衣服,她配合的弯腰,前者凑在她的耳边,双手还笼住嘴,说悄悄话:“我们没有故意等你噢。”

寇怀失笑,略有尴尬。

小胖又说:“那你可不可以跟我进去?”

他小心翼翼的神情,让寇怀觉得自己要是拒绝了这么个小可爱的话,略微残忍。

况且,里面不是有客人吗,大家忙着招待客人,就没人管寇怀啦。

然后她就可以悄悄的,迅速的跑到床上,等小花进来的时候,她也睡着了,就不会问她。

等明天早上起来,大家做了美梦,就会忘记了。

但如同她幻想回来的时候大家睡着了一样,大家也并没有忽略到她。

寇怀站在巨亮的灯底下,觉得今天晚上的尴尬次数,比自己以往十几年有过的尴尬,还要多。

这是怎么了?

不就是哭么。有眼泪流出来,正常啊!憋着对身体才不好,她这是为了身体着想。

要是不哭,那为什么又会有泪腺呢。

哭有什么。

她为什么要怕被问?哭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要是大家因为很少见哭而觉得惊奇,在剩下的几天年假里,她毫不介意去扮演一个哭包少女,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泪如决堤,或者想要绵绵细雨型的,也可以啊。

谁敢笑,谁敢?

过年(8)

寇怀没有意识到自己站在灯下的姿态有多么的视死如归,仿佛下一秒她就能为了自证她的哭跟纪白没有任何关系,跟其他人也没有任何关系而一抹脖子当场倒地。

可纪白陷在沙发里,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里春晚的大合唱,认真得好像他的眼里只容得下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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