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等到细烟又长出一个小小的人样,老板问她:“你怎么出去的?”
“寇怀放我出去的呀!”此时她没有再故意做出些妖娆的姿势,只是插着腰不满的反抗。
寇怀没有亲手放她,也不清楚是不是在无意间放了她,但她说得这样理直气壮,寇怀也就犹豫着没有说话。
看到老板扫了她一眼,还跟以前一眼面无表情,深渊一样的眼睛,又要把她吸走。她想要装作无事,低眉去拿碗,然后碗又滑走了。
寇怀又抬眼看他,见他眼里似有笑意。余光又瞥到他身后露出的香炉,细烟把香炉里升起的烟挽成了一株花树,还有飘零的花,她坐在花树下的秋千上百无聊赖的摆腿,绞着头发。
天真无邪又魅惑人心。
小胖看到寇怀也变得不高兴起来,就赶忙把自己的碗递过来:“只喝过一点点。”
突如其来的委屈让寇怀觉得很累,摆手说:“我又不饿。”
过年(4)
小胖把寇怀带到一个小门,打开以后就是个小院子。
大胖跟在身后很抱歉的说:“前两天都在睡觉,忘了告诉你这里也可以来。”
“这是后院,无聊的话可以在这里逛逛。”
寇怀问:“那为什么不去出去逛呢?”
小胖很乖的摇头:“如果老板不让去的话,那就还是不要去了。”
“你们以前可以出去吗?”
“不知道。我们以前都会睡很久的觉的,不出去。”
身后的门闩一响,小花也出来了。
她面色严肃:“细烟跟你说什么了?”
寇怀想了想,还没说话,小花就猜到了,主动解释道:“用香气入梦不过一年一次。我们活在世间,如行尸走肉,每年有所期待,也能有个盼头。”
小胖眼神真挚,大胖和他手拉着手说:“我知道,她肯定又说这个上瘾。可我们都这样了,还能有比连梦也做不了更难受的事吗。”
小胖看了眼门,很小心的说:“你不要听她的话。她有时候,会骗你的。”
后来他们都困了,要继续去做梦,院子里就只剩了寇怀。
她把手伸出来,大拇指和食指比在一起,指甲盖都抵住,然后隔出一条小小的逢:我只有这么一点点饿。她想。
但是一点点的饿是主观的饿,客观的饿是她非常的饿。
想进去找东西吃,但说了不饿的是她,这个时候进去又吃,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恐怕略有不妥。
正兀自纠结着,门又开了。
走过来的脚步声缓慢而低沉,她脑子里能想象到踏过青苔时,里面积蓄的水会挤得漫出来,“滋溜”一声,像是脚下的叫唤呻/吟。
走到她的身边还要路过水洼,要很小心的才能让鞋上不染尘泥。
寇怀低头的瞬间,视线里撞进一双鞋。
接着托着碗底的手落到身边,手指轻缓的托起一边,再缓缓的放下。
呼吸被俯身起身时的气流冲走。她只觉得靠那一侧的脸都微有寒意。
寇怀有些可惜的想:为什么他的鞋没有被弄脏。
见她不曾搭理,纪白只好生硬的开口:“吃饭。”
转身而走之后,寇怀的怒气迟来,等到他都快步走到了门边,她才不客气的脱口而出:“纪白。”
她想,这名字也肯定如细烟,大胖小胖他们,随性而取:真名伴随的是前世过往的悲痛离散,尽是不如意。
纪白顿住脚,转过身来正对着寇怀,面色在银色的月光下越显清冷,更显得他的冷静自恃高不可攀。
可他说:“寇怀,你的脸你的脖子你的耳朵。”他一一指出,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字一句的提醒,“很、红。”
寇怀:……
事后寇怀有认真的反省自己的错误:纪白给她好心带饭,她却叫了纪白的大名。
除此之外,她竟然脸!红!了!
如果是全套红,那还可以狡辩说是冻红的,可没有谁冻红只红一半。
最最关键的是,纪白会不会因此记仇?
寇怀在屋外胡思乱想了好一阵,想不出个所以然,就想进屋去找小花问一问。
——细烟因为叫了他的名字,就真被变成一缕细烟了,那她会变成什么呢?
她长得也不够好看,凭借美色使人稍微能宽容些的希望也没有。
看着不够赏心悦目,只怕动起手来会更狠吧。
越想越焦灼,就忘了小花的本事。
当寇怀挤到小花的被窝里旁边时,才惊觉香气迷人,转眼就睡去。
一夜好梦。
为了使小花的香气不致阻隔,夜间睡觉的时候,各个房间的门都以布帘替代,寇怀醒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小花掀起布帘走出去。
想着这一天可能又是无事可做,她干脆就躺在床上不想起来。小花再进来的时候,见她还躺着,就催促她:“寇怀,你还不起来吗?”
“嗯?”寇怀撑起一看,小花在屋中一惯穿的是运动服,看起来很符合她作势要揍细烟时的利索姿态。但今天她穿的是套女仆装,配上她娇娇小小的身材,看起来弱小又可怜,一点也不像会挥着拳头揍人的金刚芭比。
“要出去吗?”她问。
小花点头,给寇怀找来衣服,放到床上:“起床吧,等你收拾好了咱们就走。”
她又问:“不是说不能出去吗?”
小胖从帘子后探出个脑袋来:“是不能和,嗯!一起出去。”小胖意有所指,说完又被大胖拖了回去。
寇怀从床上爬起来,抓过小花给她拿的长到脚踝的墨绿色羽绒服,又看她穿得这么凉快,就说:“今天是不是回暖了?”
小花歪着脑袋看她,眼神里尽是纯真,她很疑惑的问:“你为什么觉得,天气变暖了?”
“那你们为什么都穿的这么少?”还有昨天的细烟。
“今天还是跟昨天一样的温度。”小花又给寇怀找出条棉裤,“我们不是人,所以当然也没有很怕冷。”
寇怀听完后恨不得咬自己舌头。
察觉到她有那么一丝的不自在,小花反而安慰她:“我们不是人这个事,我们又不是最近才知道的,你不用这么小心。”
这次出行没有细烟和纪白。
纪白虽然很注重过年,但也喜欢独处,不合群。细烟应该是会大吵大闹的出来的,但今天也安安静静的,他们走的时候寇怀还看到她裹着烟雾躺在烟灰里睡觉。
因为这也不是第一次一起过年,几人对要买的东西都已经很熟悉。
镇上的人也像是相识过了,听他们的交流,小花他们吃喜欢在江南过年的北方人。出手大方,买的东西也很多,尤其是卖烟花的,对他们尤为热情。
小花在核对买的食材时,寇怀才想起看一晚上纠结的事。
等大胖和小胖又进菜市场买鱼、寇怀小花在外面等他们的时候,寇怀才问她,叫了老板的名字,会不会很不礼貌。
小花问:“他虽然真名就是纪白,但你随便叫啊,没关系的。”
寇怀没想到他都不编个假名字,又试探着问:“可是,不是说不要叫真名比较好吗?”
寇怀害怕自己说错话,但又想知道。她说完过后就悄悄观察小花的神色,如果有什么不对,她就立马滑跪道歉。
“他跟我们不一样。”小花毫不在意的揭穿寇怀,“你也不要觉得,我们跟你们不一样就要小心翼翼。过去的事的确难过,但伤痛总能被时间愈合,哪怕不能愈合,过了这么多年,也盖了一层灰了。我们没有这么在意。”
见寇怀点头,小花又说:“其实我们叫他老板,也不是他让我们叫的。”
见寇怀好奇,小花就跟她讲了,纪白不在乎真名,为什么大家又都叫他老板的原因。
原来办公室招人的时候,找到的第一个人是细烟。
细烟在花街柳巷过得浪荡销魂,进了福泽以后,一直叫老板“老爷”。
后来大胖和小胖也来了,他们两个稀里糊涂也跟着叫老爷。
前几十年的时候,细烟的任务结束后,离最后的限制时间还久,就又去做了几天自己的老本行,回来以后就改口叫“老板”。
纪白对称谓无所谓,随她怎么叫,反正他也不怎么搭理。
大胖小胖也跟着改口。
最后,小花和长青来了,以为叫“老板”是纪白授意的,等跟着叫了一段时间以后,都习惯了才知道老板对他的名字,并不在意。
“咱们办公室还有很多其他的事呢,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跟你讲。”
几人买了家鸭鱼肉、面粉时蔬,路过烟花店的时候,老板娘兴奋的冲着他们招手,热情似火的说:“给你们把烟火留好的哟,还是原来的时间来拿吗?”
大胖回道:“还是老时间,谢谢您了。”
老板娘高兴得脸都通红,连说不麻烦,又指着寇怀问:“这个小姑娘是你们大嫂吗?”
大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就干笑了两声,老板娘当成了默认,连连夸到:“你们大哥长得好看,嫂子也漂亮!”
等走过了,小胖问:“谁是我们的大哥?”
寇怀想起老板娘的话,无法控制的脸红了——除了大胖小胖,能是“哥”的只有纪白了。
大胖不好意思的跟寇怀说:“我当时都忘了,刚刚才想起来她说的‘大哥’是谁。”
小花解释说:“有一年我们几个出去玩儿,带着细烟,谁知道她一路上趁着我们买东西吃的时候,就跟人家胡编乱造我们的关系。”
小胖“噢噢噢”叫道,“我想起来了!她说我和大胖是侄子那次!”
大胖说:“不过说了也好,不然也总会有人问的。”
接着就给寇怀说了,大哥是纪白,大胖小胖是侄子,长青是侄女儿,说到小花时,他略有停顿,小花就干脆接着说:“我呢!就是长青的同学,因为是个孤儿,就被长青的父母收养了,养在一起。她自己倒会自己抬辈分,老板是大哥,她就是家里最小的、最受宠的小妹妹!”说完,不解气,又补充说,“真不要脸!”
等他们回到家里时,已经快要中午了。
大胖十分熟练的拿出手机,小胖挨个问大家要吃什么。
纪白出来的时候,他们正在选给他点什么外卖。寇怀见了他,顺嘴就说:“诶,人来了。你要吃什么?”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结。
纪白虽然没有说,但大家都一直假装听话,力图给他营造出一个他们从不吃外卖,都是自己亲手做的假象。
但他并不没有生气,环视众人,最后停在寇怀的身上,问:“你们吃的什么?”
寇怀怎么记得大家都点的什么,就直接给他推荐:“要不你点一只盐焗□□,我看这图片还不错。”
“点吧。”说完他又转身走了。
后来那只盐焗鸡,因为纪白早饭吃得太多,而吃不完。
寇怀为了弥补前一晚上的莽撞,主动为他分忧,替他吃了大半只。
过年(5)
席间细烟没怎么说话,等得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口抱怨每年过年都是大同小异,今年既然来了新人,不如换个过年法。
她是一个紧跟潮流的人,当春节期间旅游刚刚兴起时,她就提过建议,但被众人驳回——做梦更重要。
今年她又这样说,老板就顺势问寇怀:“你想怎么过年?”
寇怀正撕扯着那半只盐焗鸡——撕开肉的时候油也冒出来,咸淡适宜,油而不腻。
她戴着的手套粘满了油,闻言倒想起在家里的时候怎么过的年。
“炸酥肉,炸麻花,熬猪油,灌香肠,烟熏腊肉嗯,差不多这些吧。”
细烟看着她的神情十分嫌弃,觉得好不容易又了个机会,又要生生错过。
谁知寇怀又加了一句:“过年猪,你们见过杀过年猪吗?”
——
杀过年猪是不可能看的,但酥肉这些,倒是满足了寇怀。
他们又出去了一趟,买了食材。
二十五那天晚上,在寇怀的指挥下,大胖成功生起了火。
她之前只是看她妈妈熬过,凭着印象把切好的猪板油放进锅里,再加了一小碗水。
因为除了寇怀,大家平时都是习惯了不吃饭的,所以猪油熬的也少,只用了一个大碗就装完了。
和大家一起弄到大半夜,酥肉、麻花也炸好了。睡觉前寇怀特意去看了眼熬好的猪油有没有凝好,兴许是天冷、猪油又少的缘故,竟然就已经凝成。
寇怀看着那盆洁白无瑕的猪油,细腻得没有一点杂质,觉得分外眼熟,直到小花催她睡觉,闻到浓郁的花香时,寇怀才想起来那天做的梦。
入梦前不禁感叹:纪白的皮肤可真好呀。
此后几天,因为临近过年,寇怀就一直不停歇地在后院烧火熏肉。
纪白路过一两次,看得寇怀很不高兴——纪白不睡觉,也不干其它的事,总是站在她身后,也不出声。等到寇怀不经意回过头时,常常被他吓一跳。
她百无聊赖,等到挂上的猪肉熏了几天,变了颜色,寇怀由此就又想到了那盆洁白细腻的猪油。
二十八那天一早,纪白用了符咒做成个小人,把寇怀叫醒。
寇怀迷瞪着双眼出去,天边还是黛蓝,山川都是墨色,月亮已经下山,可太阳连光影都没有。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件红色的披风,像古装剧里出去赏雪的姑娘穿的。
那件披风尤其的长,寇怀穿着直直拖到了鞋面上。
寇怀问:“年终福利吗?”
“嗯。”寇怀还没来及的高兴,纪白又补充说,“待会儿穿完了要还给我。”
寇怀不满意:“这么小气。”
纪白没有再说话,拉着寇怀披风的帽子带着她往前走。
他不说,她也不问。
纪白腿长,走得又很快。但寇怀是个小短腿,不能很好的跟上纪白的速度,他又拉着她的帽子,让寇怀不敢把头伸直了,怕她的脖子会撞到纪白的手上去。
寇怀不得已的垂头走,眼前除了坑坑洼洼的青石板路,就是随着步伐飘荡的红色披风,摆来摆去。
寇怀觉得这看起来应该是个特别美的画面——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么,风吹动裙摆,或者在风中奔走,留下的背影又美又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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