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无边,回头是我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5(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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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903();皇陵中建了一座不大的府邸,供在此看守的领头留住。

吴邦道:“六王爷,早上收到您的信,我便立刻通知了梁大人。没料到您来的这么快,只来得及把消息放下去,人员还没到齐。”

陈璞玉摆了摆手:“出了点状况提前来这儿躲躲,召兵的事通知到就好,毕竟那么多人,不急于这三两日。”

吴邦这才安了心。

陈璞玉解释道:“梁大人是前任中书令,老师一手提拔上来的。当年老师出事,那些人装哑巴的装哑巴,泼脏水的泼脏水,唯有梁大人始终替老师说话。我去边疆那几年,朝中大换血,梁大人便被父皇远调了。我回来后向父皇求了好久,才让他答应将梁大人调回来。朝廷是回不去了,便在这儿做个守陵长官。”

说着,一行人进了府,前任中书令梁逢生已经候在门厅。他正值当年,脸上没有被贬的郁郁寡欢,眉目间隐约可见疏朗清风。

见到陈璞玉笑着来迎:“六王爷,好久不见了。”

“梁大人客气,上回你托人送的茶我都喝完了,借着这次机会,再来向你讨点。”

梁逢生拍了拍陈璞玉的肩膀,答应的爽快:“如今王爷求我做什么都难,唯独这个最容易。”

几个人落了座,客气两句开始言入正题。

陈璞玉将今日之事简单道明,似是下定决心:“梁大人,老师蒙冤十五年,李固便猖狂了十五年。你、我、吴将军,还有很多很多受其牵连、被父皇疏远的人,烂泥般畏首于这世道,天下安乐倒也罢了,可如今父皇病重、朝局不稳,李固和陈良玉虎狼之心。我若再做缩头乌龟,便是对不住老师昔年教诲,对不住他呕心沥血维护的大虞。”

梁逢生静默片刻,一生至此亦是触动良多。想来初入朝堂时也是一番宏图壮志,立誓要为国为民,大展抱负。无奈世事难料,天子无情,功臣陨落,小人当道,再回首已是落得个功名皆虚妄的下场。

饶是这许多年过去,自以为能够坦然面对,又岂能就此甘心?

转眼梁逢生已是红了眼眶,他负手上前,深深揖了一礼,抬起脸,两串热泪洒下,声音却端的又沉又稳:“世道艰险,人心惶惶,我等甘为六王爷马首是瞻。”

吴邦亦跪地重复。

声音传了出去,引来阵阵附和。

由近及远,若洪钟,似大吕,来来回回,响彻皇陵。

陈璞玉并非平庸之辈,饶是这么多年被陈匡有意架空疏远,无论是昔日秦仲和的心腹,还是后来与他征战沙场的弟兄,都甘心为他所用。

许是为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奔头,拼着一股劲儿想要闯出一片未来得及施展的天地。总之,与他同病相怜的人很多。

之后,陈璞玉把早上未写完的信拿出来,寻了笔墨补充完整,交给吴邦,请他务必快马加鞭送去边疆。那里有一支军队,人数不少,都是陈璞玉当年一手练出来的,领头的几人被陈匡调去五湖四海,余下的人马依旧留在那里。

想要起兵,想要造势,人手缺不了。虽比不过陈良玉多年培植的势力,但也无妨,陈璞玉为的是在陈匡面前揭穿李固和陈良玉的真面目,无论陈匡知晓不知晓二人这些年的动作,只要把一切摊在明面上,陈匡都不可能放过他们。

皇家人的通病嘛,爱面子。

如此便有了初步计划。

齐武拿出账本,远远地丢给陈璞玉:“这东西,你自己收着吧。”

陈璞玉接过,翻开的时候手都有些颤抖,似是捧着沉甸甸的珠宝,珍之重之的摩挲着每一面泛黄的纸页。半晌,感激道:“多谢二位出手相助。”

·

夜幕降临,屋里点起了昏黄的烛火。

门扉被叩开,是齐武端了碗面条进来:“魔尊大人没吃晚饭,我来送点。”

傅子邱接过,清淡的面汤上飘着俩小青菜。他拿过筷子开始吃,不挑剔。

齐武替人传话:“陈璞玉说,皇陵清苦,道主见谅。”

傅子邱摆摆手。

齐武送完饭,传完话,没出门,反而踱到床边坐下了。

傅子邱一碗面吃完,撑的打了个嗝,擦擦嘴发现齐武还在房里,满脸疑惑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啊,”齐武睁开小憩的眼睛,道:“此处屋舍不足,得委屈魔尊大人跟我凑一伙了。”

傅子邱瞪大了眼睛:“什么鬼?!”

齐武解释道:“不是我的意思,负雪君说什么也不肯和你一屋。”

“……”

傅子邱一脸不情愿,臭着脸走到床边,警告道:“你睡里面,半夜要是不老实,我给你踢出去。”

齐武早年行军打仗,穿着盔甲抱着剑往哪一埋伏就是一天不带动的,傅子邱实在是多虑。倒是他自己,团着胳膊缩在床边上,半点睡意也没有。

与他同病相怜的还有顾之洲。

顾之洲睡眠不好,本就长年累月的睡不着,这几天更是几乎夜夜睁眼到天亮,烦躁的要命。

身边的燕云倒是睡的挺香,悠扬的扯起了小呼噜,虽然说不上吵,但对顾之洲这种精神极其衰弱的严重缺觉者来说,还是难以忍受。

顾之洲从床上坐起来,抓狂的揉着脑袋,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他翻身下床,负气般推门而出,预备清净一会儿醒醒神。

谁知道他刚开门,抬脸就和站在树底下的傅子邱看了个对眼。

顾之洲皱起眉,当即就想关了门回屋。

他们尴尴尬尬的过了一天,你避着我,我躲着你的。

但手扣着门扉,顾之洲还有个事要问傅子邱。

他顿了顿,迈着迟疑的脚步走过去。

这皇陵偏僻的很,到了晚上万籁静寂,除了顶上的星星月亮,什么也没有。

傅子邱站在树影下,模模糊糊的黑色几乎要同夜幕融为一体,只零星几点皎白的月光从枝叶的缝隙里追出来,落在他身上,将他苍白的面容映的虚晃,身上火红的合欢竞相绽放。

走近了些,顾之洲也不看他:“我有话问你。”

傅子邱仰着头看星星,淡淡的:“嗯。”

顾之洲眉心皱的更紧了,觉得傅子邱这个冷淡的态度很好,很合他心意,但他还是烦躁,胸口发闷。他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绷着脸问:“陈璞玉命运几何?”

傅子邱平静的回答:“大虞四十一年七月二十,八皇子陈良玉带军逼宫,六皇子陈璞玉率旧部奋力抵抗,不敌,乱刀砍死。皇帝陈匡遭软禁,被迫写下传位书,交皇位于八皇子陈良玉。同年八月,陈匡于真龙殿病逝,陈良玉登基,改国号为梁,称梁王。”

果然是这样。

顾之洲终于意识到所谓的天理、命数,他抿起唇,慢慢抬眼,天好高,月亮挂在一角,星辰铺满夜空。他突然涌上一阵无力感,似乎难以分辨是非善恶。

一条明知是错的路,还有人会去走吗?

山野的飞鸟落在屋檐上,顾之洲眨眨眼,问:“什么是命?”

“阎王让人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

顾之洲吸了一口晚间清凉的风,他垂下眼,盯着脚下盘根错节的树根,难得心平气和,轻轻地说:“你认命了。”

傅子邱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指尖猛地一缩。

他坦诚道:“我抗争过。”

“然后呢。”

“然后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傅子邱的声音不起一点波澜:“生死有命,陈璞玉的命一早就在生死簿上写好了。他是很好,让他当皇帝一定比陈匡陈良玉好百倍千倍。但是,他没有这个命。”

顾之洲说:“天问和他背后的人,需要人间皇族的支持。我们不知道他们是谁,有什么目的,以后会不会对三界有威胁。如果让陈良玉当了这个皇帝,将后患无穷。”

“如果这些命中注定要发生,没人能阻拦。你执意要帮陈璞玉当皇帝,想过自己会怎样吗?”

顾之洲看着傅子邱衣摆上的合欢花,像梦一样,好像很多年前曾见过。硬了一百年的心蓦地软了,他问了一句:“你在担心我吗?”

傅子邱的坦荡让人心惊:“是。”

顾之洲几乎停住呼吸,愣在那看着他。

傅子邱说:“灵霁北雁君那一脉,只剩下你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断了师父的路。”

顾之洲忽然觉得疲惫,全身的力气抽条般丧失殆尽。他再一次为自己感到悲哀,同时又多了庆幸。

他曾经觉得自己只差一个契机,欠一句解释。

执念深重,所以病入膏肓。

可是等到了,他又分不清这些疯狂滋长的情绪该不该称作“高兴”,他甚至连自己都看不清了,宛若迷失在丛林中的野兽,撞得头破血流也只会扯着嗓子咆哮。

他根本找不到出路。

“师父既然把剑门交给我,我就不会让它折在我手上。”顾之洲说:“我不信生死有命,我只信谋事在人。”

他们曾经患难与共,百年过去,终落得个分道扬镳的结局。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们谁都劝服不了谁,就像顾之洲说的,他们谁都犯不着谁。

第10章

10.

几个人在皇陵待的穷极无趣,齐武毕竟武将出身,坐不住就去找吴邦,帮着练练这些久居荒野的散兵。

顾之洲不知上哪儿躲着去了,一早上没见着人,等陈璞玉派去打探消息的小将回来了才现身。

“外面如何?”陈璞玉问道。

“回六王爷,和咱们预想的一样。丞相府失窃,外头挂了通缉令,现在全城戒严,御林军正挨家挨户的搜查。派去八王爷府上的探子也给了消息,说是八王爷连夜集结了一支精锐,大概一百来个人。这些人倒是没什么动静,跟丞相那边的大张旗鼓比起来安稳的过分了。”

陈璞玉点点头:“知道了,让守皇陵的兄弟辛苦点,把外围给我盯紧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李固闹出这么大动静,明着是找贼,实则在给陈良玉打掩护,找你呢。”傅子邱笑的狡黠。

“见笑了。”陈璞玉道:“李固在城中找不到人,一定会把目光放到皇陵这儿来。但这里也不是那么好进的,他们怀疑归怀疑,顶多是派兵在皇陵外围守着,我们要担心的是三天后。”

顾之洲问道:“三天后?”

“按礼制,三天后我的……尸身要放入皇陵安葬。”陈璞玉正色道:“那天阖宫上下都要到皇陵祭天,包括父皇,这也是李固和老八唯一一次名正言顺进入皇陵的机会。”

沉吟片刻,顾之洲道:“也不见得就是坏事。他们要进皇陵拿人,我们也可以趁机在皇帝面前揭露他们,还省的找机会了。反正有你没你他们都得逼宫,我估计也就是三天后的事儿了。倒是你那些兵,能赶得及么?”

陈璞玉的面色隐隐有些凝重,话也不能说死了,只道:“不好说,三天的确太赶了,只能尽量拖住他们。”

“陈匡呢?”傅子邱敲了敲桌子:“如果赶在他们动手前,先让陈匡站在你这边,那些御林军不就能为你所用了?”

“傅道主想的太简单了。”陈璞玉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这两年父皇身体不好,军事大权一部分交给老八,一部分交给镇远大将军刘贺。这个刘贺入伍前曾受过老八的恩惠,实则是他的人。父皇以为自己是在分权,其实早就把军权拱手让人了,看着威风赫赫的,底下早空了。”

顾之洲皱着眉歪在躺椅上,盘算着陈璞玉有几分胜算。

如果朝野上下到处都是李固和陈良玉的人,那这场仗真的是没半点悬念。陈璞玉权力被架空多年,只有昔年秦仲和的旧部,和远在天边一支军队在撑着。若三天之内军队到不了,筹码又要裁掉一大半。

可是看陈璞玉的神色,并不十分担心的样子,只是提到了便有几分隐忧,很快又放宽了心。顾之洲有些拿不准,搞不懂陈璞玉身上这些莫名其妙的自信打哪儿来,难道他还有后手?

在利害方面,顾之洲不是特能藏住事儿的人,有时候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所以他直接问道:“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主意?”

陈璞玉微微一怔,旋即面露赧色,坦言道:“父皇八个皇子,无论才情、智谋、还是为民之心,我皆不是最好的。说来,真正有能力坐这个皇位的当属我三哥陈宥玉。可惜三哥早殇,在我去边关的第四年便病故了。三哥与我一母同生,我们二人自小亲近,所以他去后,交给我一个东西。”

陈璞玉缓缓解开腰带,外衣散落,领口也一并敞开。他持着腰带,平放于桌面上,腰带正中一枚巴掌大白玉平安扣,轻轻一旋,平安扣向两边打开,露出里面一块黑色铁皮。

“这是三哥托心腹到边关亲手交给我的,”陈璞玉把东西拿出来,在手上掂了掂,实心的,很有分量:“玄铁令,有召必出。三哥一手创办的玄铁军,渗透在御林军、镇远军、各路皇军之中。我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人,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玄铁令还有没有效用。但我相信三哥的威望,怎么也得尽力一试。”

能在那么多军队之中暗自插|入自己的势力,这么多年,神不知鬼不觉的蛰伏着,只等玄铁令一出,改天换地。若此令用于正途倒罢了,一旦持令者心术不正,此举便是轻而易举颠覆江山。

顾之洲吸了一口气,不知该说这陈宥玉究竟是足智多谋,还是城府太深。

“再有就是……”陈璞玉略带犹豫的看着顾之洲:“届时恐怕还要麻烦二位出手相助,若此次事成,日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大战在即,陈璞玉要忙的事很多,短暂交谈过后便整日不见人影。到晚间直接留宿在梁逢生那边,说是方便议事。

燕云说昨晚和顾之洲一屋心惊胆战没睡好,今天说什么都不干了,自作主张霸占了齐武另外半边床。

顾之洲好憋屈,追着他骂:“你昨晚都他娘打呼了还没睡好?我没嫌你吵,你还倒打一耙!老实滚过来,我轻点揍你!”

一番追逐,顾之洲迎面撞上傅子邱。

后者皱着眉把他搡开:“消停会,进屋睡觉。”

顾之洲拧巴着脑袋瞪他:“你命令我?”

傅子邱不想废话,按着顾之洲后脖子把人扔回房,直接丢床上。然后他一步跨到床边,二话不说就合衣躺下,眼睛闭上的瞬间,毫无温度的话语也一并倾吐:“睡吧,我不碰你。”

顾之洲在床上愣了半天。

边上那个长胳膊长腿的躺的像个杆儿,笔挺的,似乎为了证明真的不想碰自己,手环着胸,只露出几节指头。

“喂,”顾之洲戳他一下,“你真睡这儿?”

傅子邱不说话,翻了个身把后脑勺对着他。

顾之洲觉得自己应该立刻跳下床,把燕云掐回来也好,出门幕天席地也好,总之就是不能和傅子邱待在一块儿。

他们不是同仇敌忾的师兄弟了,他们之间有嫌隙,有沟壑。

他们针锋相对,势同水火。他们神魔有别,生死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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