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生将江黎一路引了过去,江黎点了杯黑咖啡,时严则是要了他喜欢的热可可。
服务员点头离开之后,两人相视而坐。目光同时看向对方的脸颊,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人,可在这一瞬间,明明久经商场、善于交际,他们却发现自己甚至连一个恰当的开场白,都没办法好好的说出来。
过了一会儿,服务生把他们点好的咖啡端了上来,然后点头离开。
江黎低头尝了一口。
这味道一如既往的苦,却不及他这几天心底的半分滋味儿。
将咖啡杯放在桌上,磕出“哒”的一声轻响。抬头再看过去,时严也喝了一口可可,将杯子放回了桌上。
江黎深吸一口气,伸手从刚刚背过来的皮包里拿出来了一份文件,轻轻按在桌上,然后推去了时严面前。
“我签好字了,条例是咱们之前商量好的,你看如果没问题的话,就一起签了吧。”
时严伸手过去按住了协议书,没有要翻看的意思。
江黎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有些纳闷的皱了下眉毛,又提醒了一声:“时严?”
时严摇了摇头,反而是直接伸手过去拿了协议书放去了一旁。然后双手交叠在眼前,微微眯了眼睛看着江黎,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你就不想跟我再说点儿什么?”
“咱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吗?”江黎的表情异常冷漠,他扫了一眼时严,然后沉声道:“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选择的人是程且吟。现在和程且吟在一起了,你不会又打算来选择我了?时严,我确实是爱过你,也确实是曾经想过要跟你过一辈子。但是你别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我好歹也是江家少爷,就算是为了我的尊严,我也不会去当别人的小三,破坏其他人的感情的。”
说完,江黎没有给时严回应的机会,从钱包里摸出来了两张百元钞票拍在桌上,然后站起身直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店。
时严就在原位坐着,看着他的背影,保持沉默。
直到门口的风铃声停下,他才低头看了眼手边儿的离婚协议书,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拿了过来,放进了随身带着的皮包里。
之后的几天里,时严并没有主动联系江黎,江黎也像是彻底从这段失败的婚姻里走出来了一样。每天改上班上班,该吃饭吃饭,下班之后就去寒子衫家里,跟对方一起看看电视聊聊天,等到了该睡觉的点儿,就各自回房休息。
日子就这样转眼过去了小半个月。
又到一个周末,俩人一起睡了懒觉,直到快中午饭,江黎才打着哈欠从屋里走了出来。
寒子衫比他起得早,已经在客厅坐着看电视了。手中端了一杯咖啡,见他下来,就招手问了声早,然后朝电视机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江黎回头看了一眼,是一个电影节的颁奖仪式。程且吟站的笔挺,手中捧着最佳男主角的奖项,脸上的笑容是他粉丝说的那种迷倒一切女性生物的完美。
“你说这么看起来,他那个化妆师的水平还真是不错,”寒子衫啧啧了两声,开口讽刺着评价:“明明长得没你好看,这画出来的效果都顶十级美颜了。”
“他本身长得也不难看的。”江黎对他这种幼稚的诋毁行为有些无奈,摇头回了一句,然后转身去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咖啡,端着在寒子衫身边坐了下来。
颁奖仪式的镜头很快就转到了其他人身上,寒子衫手中的咖啡也喝了大半。他突然回头看向江黎,疑惑了一句:“时严怎么还不联系你?你们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办离婚啊?”
“他可能是最近比较忙吧,毕竟之前晕了那么长时间,公司里的事情都是我在处理,他自己重新接手,也是得忙活一阵儿,”江黎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多大的起伏。就他的表现来看,显然现在对于他而言,时严已经是个带不起太多波澜的路人甲了。
寒子衫不知道这种表现是为了做给他看、也做给江黎自己看的,还是真的就发自内心的没再把时严当一回事儿。所以话题到此,他也懒得再继续提下去,只是按了下遥控器换了个频道,口中也跟着转换了话题:“一会儿出去吃吧?好不容易你能休息两天,在家做饭太麻烦了,况且我也有点儿想念火锅了。”
“那就出去吃。”江黎点头。
他反正就是个在寒子衫家蹭住顺便混吃混喝的挂件,所以寒子衫说出去吃,那就出去吃也没什么不好的。
“正好等咱们吃完之后,你陪我去看看家具,”江黎说,“市中心公司边儿上的那套房子我打算翻新一下,以前的家具都是时严挑的,不符合我的风格。”
寒子衫笑了:“好啊。”
反正只要是能将时严从江黎的生活中剔除出去,不管是什么方法,他都是举双手双脚赞同的:“那咱们吃完饭之后先去你家里看看,你也好久没回去那边儿了吧?先确定一下风格,咱们再考虑买什么家具。反正你最近都在我家住着,干脆把那边儿的壁纸也换一遍,我觉得是挺好的。”
江黎点头。他也觉得寒子衫的提议十分可取。
两人说到这里,看时间差不多了,也就没再耽搁。
中午饭是在寒子衫很喜欢的一家管子吃的。
这地方位于市中心一栋商城的顶楼,位置很显眼,平时客流量也很大。整体装修的有些古风酒楼的感觉,大红色的绸缎算作装饰,配合着灯笼点缀,倒也不显俗气,反而还有些其他馆子里没有的喜庆。
他们两人来的比较早,靠近窗户的位置尚且有空。寒子衫带着江黎过去坐下,他告诉江黎,在他刚刚回来这个城市做医生的时候,平时没事干就会来这儿吃上一顿。这家的辣椒是那种原汁原味儿的天然辣,吃到嘴里那感觉,口口都是回味无穷。
江黎倒是第一次来。听他说的天花乱坠,又看他点菜的熟练样子,就知道这家伙确实是没说假话,以前肯定来过很多次了。
所以点菜的责任全权交托给了寒子衫,他就当做一个只带了嘴巴过来的吃货,安心等待着锅开。
寒子衫点完了菜,又给他吹了几句。
江黎一手撑着脑袋,听他说完,才有些好奇道:“我以前怎么没见你邀请我过来吃这个?”
“那不是你工作太忙吗?”寒子衫摆摆手,“况且你都跟人结婚了,我好歹也是个追过你的。再经常邀请你出来吃饭的话,于情于理是不太好嘛。”
这话说得好像挺对。
但是江黎知道,这纯属放屁。
因为在婚后他和寒子衫的交往虽说减少,但因为时严的不陪伴,其实也并不算少。只是他们习惯去高档西餐厅或者咖啡厅小坐,这种人山人海的火锅店,是真的一次都没来过。
江黎挑了下眉毛,莫名就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重点。手指在服务员端过来的水杯上轻轻摩挲了两下,他笑着问道:“你一个人吃火锅我是绝对不信的。所以来了这么多次,是不是有什么没跟我说过的事儿啊?”
他说的意味深长,也很明确。
说白了就是在八卦寒子衫是不是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情史。
江黎只是随口一说。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寒子衫却像是被戳中了要害一样,立刻露出了一副窘迫的模样。随后服务员端了菜品上来,寒子衫欲盖弥彰的直接下了一盘子肉进锅。然后一边扒拉一边朝江黎道:“赶紧吃,一会儿凉了。”
第28章欢迎回家
江黎看着他这个反应,顿时就瞪大了眼睛。埋藏在心底的人人都有的八卦之心瞬间燃烧起来,哪儿还管眼前冒着热气的火锅,他直接就双眼放光的朝寒子衫扬了扬眉毛,开口问道:“哎,具体说说,跟你一起吃火锅的人是谁啊?”
“你不认识,”寒子衫随口应了一句。然后抄起筷子给江黎夹了块刚刚烫熟的肉,用行动表达了一下自己希望对方闭嘴的心愿,口中也不忘补充,“你就不能好好吃饭?哪儿这么多问题。”
江黎笑嘻嘻的吃了那块儿进了自己碗里的肉:“这不是身为你最好的朋友关心你的终身大事?”
寒子衫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如果你愿意和我在一起的话,我的终身大事就早在几年前都解决成功了。”
“可是我不愿意啊,”江黎已经习惯了对方这种把表白挂在嘴边儿的模式,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他说:“不过我是真的好奇,有谁愿意帮你解决这事儿?就算我不认识你也跟我说一下呗,我帮你参谋参谋?”
寒子衫抬头撇了他一眼,然后低头兀自吃饭。
就在江黎以为他不打算回答自己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才从嘴里轻轻的咬出来了一句话:“他身体不太好,之前有一段时间是我的长期顾客。现在没什么好参谋的,人都不在了。”
他说完,就继续低头吃饭。
只是眉宇间多了些落寞的神色,在无声的诉说着主人此时的心情有多不佳。
江黎听到“不在了”这仨字儿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是问错了话。赶忙干笑两声岔开了话题,然后端起一旁的手打牛肉丸,一股脑的全都“噗通噗通”的下进了火锅里面。
好在寒子衫并没有过多的在意他的失言,低头消沉的时间还没够丸子下完。他就重新抬起头看向江黎,然后露出了那种习惯性的有些轻佻的笑容,他说:“话说回来,翻新那边儿的房子估计是得有点儿时间,那在你翻完之前,要不要一直在我家住着得了?你放心我不收你房租的。”
“你是不收,我就怕你哪天丧心病狂让我肉偿,”江黎啧啧两声。这话倒是谁都听得出来,只是在开个玩笑罢了。
火锅在两人中间咕噜噜的冒着热气。江黎看着那缓缓上升的烟雾,脑子里却不可抑制的出现了前些天带傻子吃火锅的场景。
那时候傻子看着这个烟雾,就好像看到了神仙下凡一样,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讶,还兴奋的想伸手去摸。奈何江黎阻止的速度够快,才免的让傻子烫红爪子。
想到这里,江黎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寒子衫在桌子对面儿看到,眉头一皱有些不高兴道:“你是不是又在想那个渣男了?”
“当然没有,”江黎摇了摇头。
他只是在想一个爱他的傻子而已。
哪怕……
这个傻子也不在了。
两人吃的时候不怎么着急,磨磨唧唧等吃完了之后也是一个多小时了。寒子衫拍了拍已经圆溜溜的肚子,满足又非常不雅的嗝了一声,然后还愉快的告诉冲他露出鄙视目光的江黎,这才是享受人生。
江黎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看寒子衫一点儿要结账的意思都没有,就自己拿了菜单,留下那个还瘫在椅子上“回味人生”的寒子衫在原地,自己去了吧台的位置结账。
也不知道还说是太过有缘还是太过相克,在结账的时候,江黎四处转了转视线。还没来得及看完整个餐馆大厅,目光就被角落的一个桌子边儿上坐着的男人吸引了过去。
那人带着一个鸭舌帽,明明在店里,却还夸张的带了一副墨镜。但是即使如此,或许是因为对情敌与生俱来的分辨能力,也让江黎一眼就看出来,那人绝对是程且吟无疑了。
只是坐在他对面的那个……
“喂!看什么呢!”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江黎吓得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等回头看向一脸计谋得逞坏笑的寒子衫时,他只能无奈的扯了扯嘴角,然后朝自己刚刚看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给对方示意了一下,然后小声说:“程且吟。”
“靠,这个贱人怎么也……”
寒子衫的话说了一半。
像是看到了什么妖怪一样,死死盯着程且吟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然后脸上的笑容僵硬,再消失。最后干脆变成了一脸烦躁,转身扯了已经结好账的江黎就离开了火锅店。
江黎原本以为,寒子衫看到这种场面之后好歹是会跟自己一起八卦一下程且吟对面儿坐的男人是谁。可是万万没想到自家好友会是这么个反应,弄得他一时间只知道跟着走,等出了店铺又下了层楼,才终于反应过来,抽回手停了步子。
寒子衫下意识跟着一起停下,然后回头看他。
江黎有些不解:“怎么了啊?”
“没,”寒子衫撇了撇嘴角,“就是觉得心烦而已,你不是说要去买家具?咱们赶紧去看看吧,到时候去的晚了家具城都要关门了。”
江黎回头看了眼透过商场窗户照进来的灿烂的阳光,他很想告诉寒子衫,每当他紧张的时候找出来的岔开话题的理由真的都非常非常的生硬。
生硬的程度……
估计只有寒子衫自己感受不到吧。
不过作为最好的朋友,在该顺着对方的时候,也确实是得学会什么叫有眼色才是。于是江黎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就应了寒子衫的说法,跟对方一起去了旁边儿的家具城。
与此同时,在他们刚刚离开的那家火锅店里。坐在程且吟对面儿的男人回头,盯着火锅店门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人年纪约摸二十多岁的样子,因为过于苍白的皮肤和看起来单薄的身子,导致年龄就长相而言,也判断不出来到底是有多大。
他虽说是黑发黑眼,但眉眼和脸型却像是电视剧里的欧洲王子一样轮廓分明,身材修长,举手投足间,也有种王子般高贵的气质。
只是这种高贵在他第五次回头看向门口的时候,已经被拧起来的眉毛和有些烦躁的脸色,推得失了大半。
“在看什么?”在他第六次回头的时候,程且吟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声。
而就是这一声,也总算是让男人之前不停的回头动作停了下来。他转过头,又重新恢复了之前的那种优雅坐姿,然后舒展眉头,重新挂出那种恰到好处的微笑,他说:“我刚刚还以为遇到了熟人,可能是感觉错了吧。”
“第六感?”程且吟歪头问道,“你别告诉我你现在这感觉还那么强啊?”
男人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应。
程且吟自己夹着火锅里涮好的食物放进碗里,沾了料又扔进嘴里,动作表现和男人相比就显得粗俗了很多。
不过他似乎也不怎么在意,就这样一连吃了好几块肉进肚,才又想起了什么似得抬头,嚼着下一口,含糊着问道:“不过话说回来,你在这边儿也有熟人?”
“好歹也是住过一年多的,怎么就没熟人了?”男人轻笑了两声:“那时候你通告一个接一个的,连休息时间都没有。我人生地不熟,不找人陪陪我,我岂不是得寂寞死了?”
程且吟继续吃东西:“我倒是有点儿好奇你那个熟人是谁。”
男人摸了摸下巴,随即歪头微笑:“改天带你去认识一下好了。当然,前提是他还愿意见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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