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子衫被他这一吼也有点儿语塞。
说实话,在时严没变傻之前,他们两个除了江黎和时严结婚的时候见过一次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的一次接触。所以现在突然和正常款的时严说话,寒子衫一时间还有些不太适应。
他看了眼江黎,又看了看时严。
最后还是江黎主动站起身打了圆场:“我出去问问护士,看看你能不能吃这些东西。”
他这话是说给时严的。
一旁的寒子衫听的憋气,可对方毕竟是个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的病人,他只能在心理安慰自己,就算是为了一个医生的医德,他现在也不能跟人置气。
江黎说完之后就转身离开了病房,寒子衫跟在他身后,又回头朝着时严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人就坐在床上,和刚才的表情动作一模一样,半点儿都没有要搭腔的意思。
寒子衫咬了咬牙,转身狠狠的将病房门摔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走在前面的江黎回头看了一眼,有些无奈:“你好歹是个医生,不知道医院要安静一点吗?”
“可是我气不过他那个样子,”寒子衫咬牙切齿,“你在这里守了他这么久,他现在睁眼了,就给你这个态度?他算个什么东西他敢这样!?”
“他啊,”江黎回头看了看,摇头笑笑,似乎是已经接受了现实。叹了口气,才缓缓道,“算我前夫吧。”
毕竟真正的时严回来了,那份搁浅了好久的离婚协议书,也是该签字了。
第26章结婚纪念日快乐
医生时严内脏并没有受伤,所以吃这些东西都是可以的。于是江黎将寒子衫刚刚买回来的包子提了一袋儿进了病房。至于寒子衫,则是说他看不惯时严那张臭脸,为了防止又在医院里面吵吵起来,就让江黎把时严那份儿给他送进去,他自己在外面吃就好了。
对于这种安排,江黎本身是很赞同的。
毕竟寒子衫刚刚那副样子谁都看得出来,他甚至很担心,如果再让这两个人见面的话,说不定寒子衫就能做出来当众殴打病患,这种能登上报纸头版头条的事儿了。
心里的无奈越发加深,江黎又叹了口气,自己开门儿进了病房。
时严仍然保持刚刚那个姿势靠坐在床上。看他进来,只是朝他礼貌性的点了点头,然后问他:“医生说我能吃饭吗?”
“可以,”江黎点头。
走过去将那一袋包子在床边儿的立柜上放下,然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现在……是之前的事情都想起来了?”
“都想起来了,”时严点了点头,承认了下来。
然后他没有再说什么,也并没有提到江黎最关心的这半年记忆到底是有是无。只是很自然地将江黎刚刚放下的包子拿了一个出来,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嚼嚼吞下。
这显然是不打算再说什么的样子了。
江黎看得出来,只觉得心里更堵了几分。
就这样沉默片刻,直到时严吃下去了第三个包子,他才终于憋着已经快冲破了眼眶的泪水,带着浓重的鼻音问道:“那你这半年的记忆,都忘了吗?”
“没有,”时严嘴里还叼着一个包子,回答起来有些含糊不清。只是他像是在有意避开江黎一样,只顾着兀自低头吃着,然后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个不情不愿的反问,“可是那又能怎么样?”
是啊,那又能怎么样?
江黎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顿时觉得自己失了全身的力道,甚至想要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种绝望和无助又一次的将他彻底笼罩,压的他喘不过气,也压的他失去了他的阳光。
时严没有忘记这半年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可是他同样想起了半年之前的所有事情。一段儿是变成傻子之后身不由己的所作所为,一段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两者相比,孰轻孰重,根本就不用考虑。
江黎知道,在时严心里,自己可能永远也抵不过程且吟吧。
有看了一眼时严,他终究自嘲的笑了笑。
随即指了指门外,他说:“我去外面吃点儿东西,我昨天晚上在你出事儿的时候就已经联系过程且吟了。想想他工作之后应该就会来看你,在他来之前,如果你有什么事儿的话就叫一声,我就在门外。”
时严低头没有说话。
江黎又笑了笑,转身离开。
可等他走到门口的时候,一直沉默的时严却开了口。他说:“你回家去吧。”
江黎回头。
想说不用,时严却又先他一步,补充了一句:“在这儿守了这么久了,你身子也会垮的。我毕竟还没跟你离婚,也不希望在你垮了之后我还要照顾你。回去好好保重你自己,等我出院,咱们就把协议签了吧。”
江黎听他说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直到他说完了最后一个字,江黎才笑着点头:“都听你的。”
随后他出了门,然后将病房的那扇门在自己身后关上。门锁相扣的时候发出了“咔哒”的一声轻响,江黎听着这一声轻响,他觉得这声音其实也扣在了他自己的心上,帮他把外敞着半年的心门,也彻底锁上。
寒子衫就在门口的凳子上坐着,看他出来,就把还没开始吃的那袋儿包子递给了他。
江黎低头看了一眼,有些好笑地问他:“你不饿啊?”
“饿,”寒子衫笑笑,“但是你肯定会把刚刚那袋儿全都给时严,我饿不饿不重要,我不想看你饿着。”
“谢了。”
江黎冲他又扯了下嘴角,然后在他身边坐下,拿了一只包子放进嘴里,一口一口缓缓的嚼着。
然后他嚼下了眼泪。
嚼到了哽咽。
寒子衫就在一旁安静的坐着,安静的陪着。陪到江黎忍不住蜷起身,将脑袋埋进了自己膝盖之间。陪到了那袋儿只少了一只的包子凉透。
江黎似乎还是没能从天堂和地狱的转变中回神。
寒子衫却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你再在这儿待着,一会儿程且吟来了,咱们才是真的丢人。”
原配比不过小三,还得自觉让位。
这种场面确实是丢人至极。
不用寒子衫说,江黎自己也清楚的很。他又抹了把眼泪,然后就站起身,跟着寒子衫一步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医院。
因为江黎现在精神状态的问题,回去的路上是寒子衫开车。从医院的范围里驶出来之后,他就开口朝江黎问道:“要不要直接去我那儿?还是说你想回家?”
“回家吧,顺便收拾一下东西,”江黎靠在窗边,喃喃的回答着。他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那双眼睛却像是一汪哭干了所有积水的湖泊,沉默的一片死寂。
寒子衫余光瞥了他一眼,最后也尊重了他的决定。
等车子终于回到江黎他们常住的那个家里之后,江黎开门,寒子衫也跟了进去,在客厅里坐了下来。
关于离婚的事情,江黎之前其实就跟他说过。不管是他还是时严,在公众面前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离婚这种事儿,协议一下和平离婚,这就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他们现在所待的这间房子,原本按照时严的意思,是直接都留给江黎就行了。可是江黎却觉得这地方回忆太多,说是要卖要租都由时严决定,总之这房子,他是不会要的。
本来之前已经把这房子里的行李收拾的差不多了,可是这半年的折腾之后,属于他的东西又多了不少。
寒子衫就陪着江黎一件儿一件儿的整理着他经常穿的衣服,还有他喜欢用的那些香水。最后江黎走到浴室,看到那两只之前给时严买的小黄鸭,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拿起来,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寒子衫就在一旁看着,不管他是扔还是留,都不做任何提问。
衣服整理之后,手表袖扣之类的挂件儿也都拿好。剩下的东西扔的差不多了,江黎最后在床头的柜子里翻了一下,想看看还有什么能拿走的、或者该扔掉的东西,没想到这一翻,却翻出来了一个大大的玻璃罐子。
罐子是一个星星的形状,正中间的位置用彩笔画着一个大大的笑脸。
江黎在看到这东西的瞬间,就知道这是谁弄出来的了。原本沉寂的心脏再一次狂跳了一下,带着他以为已经干涸的泪水,也重新夺眶而出。
那一盒玻璃罐子里,装满了用彩纸叠出来的小星星。颜色不一样,折出来的技术也不一样。江黎将盖子打开,把里面的星星都倒了出来,然后一个一个用手指扒拉着看着,能看得出来,这是从一开始折不出个形状,到后来越来越好,足足的一百颗星星。
一直沉默的寒子衫看到这里,终于上前扯住了江黎的手:“别看了。那傻子已经不傻了,你犯得着再对他这种弱智的讨好流泪吗?”
江黎摇摇头。
犯不犯的着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一盒的星星,是那个傻子对他全部的、也是最后留下的爱。
他就像是被那个傻子一起感染了似得,一遍一遍地扒拉着那些星星,然后在那些星星当中,发现了一颗与众不同的、大了一号的星星。
江黎伸手过去,将它拿过拆开。
他发现的是一封信。
很短,但是又很真诚。
“黎黎,结婚四周年快乐。我爱你。”
江黎将这几个字来来回回不知道看了有多少遍,最后看的湿了眼眶,哽咽的声音也越发放大,直至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寒子衫一把将纸条扯了过去,撕了粉碎。
然后抓住江黎的手腕儿,硬扯着将人带离了房间,又拎了行李,带出了别墅。
与此同时,在时严的病房里。
好不容易结束了工作、看到江黎的短信就立刻冲来病房的程且吟,端着一盒便当正在给时严喂饭。
时严一直紧紧的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程且吟给他喂了两口,然后就将饭盒放在了一边。朝时严露出了一个微笑,他说:“你别总是这幅样子,我都说了,我不在意你的失忆的时候对我的那种态度,我也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所以你到底在纠结什么啊?”
时严摇摇头,没有回答。
程且吟叹了口气。权当这是一时间的记忆错乱没恢复过来,就又端起饭盒,递到了时严面前。
时严低头看着他舀了一勺,然后将里面配的花椰菜扒拉到了一旁。
眉间的皱痕又加深了几分,时严说:“干嘛把花椰菜扒开?”
程且吟一愣。对他这个问题感觉莫名其妙:“不是你从来都不吃这个吗?”
时严垂眸。
自己接过勺子,将花椰菜舀出来放进嘴里。嚼了两下,他缓缓道:“现在吃了。”
第27章我也是有尊严的
江黎从那天离开之后,就被寒子衫不容拒绝的直接带回了自己家里。按照他的说法,江黎现在是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而且以前在他家住了不是一次了,就算是以朋友的身份,他也不想看着江黎一个人难过。
江黎拗不过他,最后也只能点头答应。
寒子衫向来是个准备很周到的人,将江黎接过去之后,他给人安排了一个距离他自己卧室不远的客房,又陪着江黎一直谈到了深夜,直到江黎撑不住睡过去了,他才起身回去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江黎没去上班,寒子衫的工作又向来不用出门。两人就像是回到了高中的暑假,在屋子里窝着一待就是一整天。
江黎的情绪明显好了很多,在经过寒子衫无数次的“错的是时严,你要强势一点儿”的指导之下,他也总算是放平了心态,觉得自己可以以一种平和的心态去面对他即将结束的婚姻了。
对此寒子衫双手鼓掌。
江黎自己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在新的一天去时严的公司,把自己之前拿过去办公的东西收拾走了,又让人撤走了他之前为了方便搬过来的办公桌,就像是从来没有去过一样。
到了周六的下午,时严给他发了一条短信,约他在一个他曾经带傻子去过两次的咖啡厅见面。
江黎对这个地点没有多想什么,只是记在了心里,准时赴约。
这咖啡厅里面的装潢是森林风格,座位是树桩的形状,周围的挂件也是绿树和花草。
当他推开那扇看起来有些古朴的树皮大门时,门框里面儿挂着的树叶风铃碰撞在一起,发出了一阵丁零当啷的轻响。随后是一声预料之中的“欢迎光临”,年轻的服务生挂着微笑走到他身边,礼貌的点头问道:“先生,请问您是几位?”
gu903();“找人,”江黎简单的回应了一声,就回头自然的看向了咖啡厅里。在靠近角落的位置上,时严端坐在那里,见他视线过来,就站起身,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了自己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