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他轻轻一问。
二人相视而笑,云浅嘴角的笑意潜藏着一丝邪恶,她往他身前靠去,眼眸一转,回到他脸上,细声纷绕:“想不想干点坏事?”
时景冷哼一笑,好像不怎么在意,只道:“什么?”
下一刻,云浅牵着他的手往自己心口一放,等着他的回应。
时景当场愣住,脸上的笑容顿然僵住,只觉得自己胸口起伏剧烈,呼吸愈发急促。
须臾,他急地一缩手,侧身而去,“阿浅……”
云浅破口大笑,想着他刚才那一瞬间脸颊立刻透红就止不住笑。
“没想到,你还有害羞的时候……”
她还在捧腹大笑,片刻就被那个男人打横抱了起来,简直是猝不及防。
“时景!”云浅笑言不止。
然后就是回到马背上。
“胡闹。”他轻轻一声,深沉又低迷。
下了两天的秋雨,好不容易终于迎来盛晴天,云浅自然不会再退缩,便直直奔去了时府。
时府花苑新开了许多花,挺惹眼的。
刚开始,云浅还没注意到时景表情与往日的不同,只是顾着自己笑言。
正鞠着身子闻着花香,片刻便被一股力量给挽了去。时景将她挽入怀里,沉默不语,他轻抚她的发丝。
云浅在他怀里暗笑。
你终于开窍了。敢不敢来点大的。
她抿了抿嘴,轻轻抬头,二人终于四目相对。
时景眼神复杂,柔情又夹了些许惋惜和悲意。云浅终于探出来不对,嘴角的笑意瞬息黯淡下去,“你怎么了?”眉头也跟着一皱。
“阿浅。”他牵起她的手,云浅感觉到手心手背传达着的暖流,她疑惑地看着他。
“我可能娶不了你了。”时景这一句让云浅大惊失色,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她双眉蹙得更紧。
“你听我说。”他将他的手握得更紧,抚在他心口上。
“匈奴来了,他们想向我朝求娶长公主殿下,你也知道,皇上和太后自然不会同意。矛盾一触即发,这战事必不可免。”
他一字一顿认真赤诚地向她解释道,她也安安静静地听得细致。她在记忆里仔细搜索,他这是要去当护国将军了?时间对不上啊,哪有这么快。
“时景……”她颤着声音道,他轻抚她的脸颊,眸含深光,“你得等我。”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她自是了然于心。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放他走。
这是战争啊,去了就有可能回不来了。人家管你是先锋还是后盾,任你披荆斩棘,还是有赴死的危险。
“你非去不可?”她的表情越来越平静,眼眸里的盈泪悄悄汇聚。
时景沉稳点头,他的目光没离开她一刻,他轻轻抽搐,吞音咬字,“就在明日。”
云浅先是顿了顿,垂眸低眉。
“你现在才告诉我?”云浅质问他,“你知道多久了?”
“我……”云浅不让他解释,也不需要他再解释什么。她转身就走,他叫不住她,只能任她往前。
这消息很快传遍京城,且就是在翌日,时府人在门口齐送时景。钟夫人痛不堪言,只能默默抹泪。
卫婉婧到时府的时候不算太晚,她一直在寻觅云浅的身影,却三番五寻都找不到人影。她并不知道前一天他们两个人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如果云浅不来,可能很长一段时日都见不着时景的身影。
卫婉婧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她马上去云宅找云浅,来时,云浅正在前院若无其事地坐着,亦或可说是发呆。云浅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她也不想装什么。
“你知道,你还坐在这里?赶紧去送他最后一程啊!”卫婉婧气急了,懒得坐下来,站在云浅面前昂声呵斥她的不是。
云浅默然,也不抬头,只是低垂着眼眸,没人知道她昨晚哭了一宿。她躲在被窝里无声地啜泣。
她本以为,和时景成亲之后日子能过得好一点,不像现在这般碌碌无为,虚度年华。
可好像命运跟她开了第二个玩笑。
她成不了亲了。那个和她成亲的人要去打战,可能回不来了。
“云浅!”卫婉婧急不可耐,深深喘了口气,表现得比云浅着急百倍,“我不知道你这般行为是想干什么,但我最后告诉你一句,他是去边疆打战,这一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我听我阿爹说了,此回匈奴对我朝的威胁不是第一次了,朝廷不想再忍,所以这次的战事就是一定要了结这些琐碎。他这一去,快则一年,慢则三年……”
卫婉婧没说完,云浅拔腿而起。
三杏紧声跟去:“姑娘!”
谁人都不知道事情来得这般突然,任谁都接受不了。城中百姓惶恐,时府人为时景祈祷。
“阿景……”钟夫人泣不成声,她知道此事意味着什么,这不比以往的小战事。每每时景参与战事,她都是心惊胆战,担心不已。
“放心吧阿娘。”时景并没有多说什么。
临前,就快出了城门,他最后转身望了望远方一眼。还是没等到那个身影,他转头驾马而去。
城门临闭之前,一声昂扬映入耳中:“阿景——”
回头。
云浅独自一人驭马而来,马蹄声渐去,她燃急飞蹬下马。
时景心里一紧,沉不住气一般。他缓缓下马,还没站住,便被云浅紧紧搂住。
他只觉得对不住她。
本来有好多憋在心里的话想同她说道,可如今人就在眼前,却再也说不出口。
她无声地用住他,他僵着手落在她背上。
无声寂寥。
不知过了多久。
紧闭了很久的眼睛忽然睁开,云浅眸中盈光闪闪,明泪一挤,划过脸颊。“你会回来对吧。”
她悄然松手,看着他那双深邃如星的眼睛。
他无言地看着她,眸中复杂情绪被云浅探了个一清二楚。
“我会等你的。”她紧紧凑了过去,深深吻住他。
云浅牵起他的手,抚在脸颊处,“答应我,快点回来,好吗?”
时景半响没有回答,他拿不定主意,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他都觉得会辜负了她,万一,他真的回不来,耽误她一辈子可如何是好?
“如果我没有回来……”他的唇被云浅紧紧捂住。
“没有如果。”
“你一定要回来。”
渐渐地,她松开了他,像是撒开了一切的手。
他看着她的背影离去,那道驾马而行的背影,散着英气,裹着柔情。
他回味刚才的吻,回味和她的一切一切。
一切都那么短暂。
带着所有的遗憾,他奔赴战场。不知何时,梦醒寄人归。
第58章叶姑
稀光漫漫,碎风荡了荡纱窗,摇醒了熟睡的云浅。
她醒来时猛地喘气,只觉得满额大汗。她好像做了个噩梦,梦里她回到了现实,她如往常一样下班,过路口时出了车祸,意识停留在那最后一刻。
云浅本以为,她回到了现实,现实里过得很漫长,好像过了很久很久,没有一年也有半年。在那里,她依旧记得时景,记得这书里的一切一切,可那不像假的。
让她能确定回到现实的是,《醉云》一书更新了,更新的内容就是她来到这里的所有内容。她穿到书里多久,那书就更新了多久。
所以,书自那夜之后只断更了一天,之后照常更新。但她回去后,书又开始断更。
她在现实里出车祸死了。那不是噩梦。
但那一切又好像是噩梦。她从那个噩梦里醒来,又回到书里。
记不清这里是什么日子了。
她只知道,她回到现实之后,整个人活像一个机器人,好像心死了一样。
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伤心。这也算是她重新活了一次,活在了这本书里。
可她挂念的人,离她好遥远啊。
下了床,她打量了这个卧房好半会儿。一切都照旧,什么都没有变。
五凝探了头进来,笑对她道:“姑娘醒啦。”接着招呼她洗漱,然后为她梳妆打扮。
“今天是什么日子?”云浅莫名问了她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
五凝笑容浅了下去,“姑娘,今日六月十二。”她悄悄打量了下云浅的表情,手里梳头的动作忽然停住。
六月十二。
云浅依稀记得,时景走的那天,是十一月十二。
七个月了。七个月没见过他了。
恍惚间,莫名地,云浅双眸里悄然聚了泪河,在五凝没注意时,像瀑布般滚落。等她目光一移,方才惶恐不安:“姑娘,你……”
她恍然一怔,蹙起双眉,拾了手帕着急地为云浅拭泪。
“别哭啊姑娘……”
这些天,五凝从没见过云浅掉过眼泪,她虽然明白云浅的难过,但云浅一直忍着不说。浑然间,时间过了好久好久。所有人都以为她放下了,只是不说而已。
可明眼人都知道,她根本没放下。
周银劝着她改嫁,给她介绍好人家。说是好人家,其实就是些二三品官员家没人要的货色,也包括那个秦义。
云浅笑不自已,本以为来了能给周银个好教训,结果光顾着恋爱,把自己陷进去了都不自知,如今还要让人家笑话,任人嘲讽。
可这城里也不乏为云浅感到惋惜的。人都夸她有情有义,等着时景归来,也算一段佳话。那些丑事什么的早被忘掉了。
倒是云妍,不省心的她可费了周银好些心机。
近来的她往府里跑的次数比往日多了不少。没人知道她娘儿俩在干什么,可能是单纯的关系好,云浅也懒得知道。
只要她们不来招惹云浅,她也懒得去搭理她们。
方才出了这唤云轩的门口,长廊上脚步声慢进,入了云浅耳朵里。她转头一看,七晴匆匆忙忙夺步而来。
“怎么了这是?”云浅细问一声,喘声之际七晴抬头,双眉凝蹙,“姑娘,我,我方才……好像瞧见叶姑了。”
云浅拧了一下眉,思绪飞跃,想了一下叶姑是谁。片刻抬眸看七晴,迟疑道:“什么?叶姑……”
三杏看她这副着急模样,先让她好生坐了下来,沉沉气。
“你可真看清楚了?”云浅眼眸一眨,细细看她。
七晴仔细道着,“真瞧清楚了。我方才去城东左巷,路过后街时瞧见她了,我也喊了她一声,同她打了招呼,她还应我,问了姑娘的情况……她说,想见姑娘,我便回来了。”
云浅奇疑片刻,“那你怎么没把她带来?”
三杏脑里有道不清的疑问,择了一道问:“她为什么会在那里?左巷后街可是偏僻之地。”
七晴恍惚间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怜惜:“她过得很不好。看起来就很不好……比以往憔悴了很多。”
“那你且快是说,怎么没把她带来?”三杏有些急。
“我也说了带她回来,她偏是不要。说约个地方请姑娘去,还说别让旁人知道。”七晴解释道。
云浅垂眸半响,若有所思。
叶姑是被周银搞出去的,云浅早该想到,周银怎么可能放过孟夫人身边的人。动个脑子想都该知道,被赶出云宅的叶姑没了依靠,自然是过得不会好。
可她为什么不来找我?
云浅深深叹了口气,算是想明白了。
是了,白莲花就是个受气包。叶姑就算来找她,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她是最听周银的话了。
七晴交代了地方,叶姑说让云浅带上两个丫头去,且不要声张。云浅也猜测到什么,叶姑是不想让周银知道。
许是她埋藏着什么秘密,如今算是想交代清楚了。
见到云浅的时候,叶姑当即泣不成声,跪倒在地,让在座几人都震惊不已。云浅更是慌忙无措,忙着扶她起来。
“姑娘,奴婢对不住你!对不住孟夫人啊……”叶姑惨哭不绝,趴跪在地。
“叶姑……你快起来啊……有什么话说清楚就好,千万别这样。”三杏忙着搀扶她起来,最后使劲全力,和云浅、七晴三个人一同才将她成功扶起,坐下。
坐下时,叶姑早已哭红了脸,面上覆满了泪痕,仍抽泣不已。
云浅忙拿手帕给她拭泪。
叶姑边哭,边抽泣道:“奴婢实在没脸见你,可是奴婢真的活不下去了。奴婢真是对不住你……对不住孟夫人……”
她半句离不开“对不住”和“孟夫人”这几个字。云浅听得恍惚,可怎么也都猜到了。
叶姑在忏悔。
她该是知道孟夫人死去的真相。
“别说对不住了,叶姑。”云浅安抚下她,随她一齐坐下,抚着她的手,看着她的脸,她白发稀落,面容憔悴,衣着朴素且破旧。云浅该是猜到她遭遇了什么。
“说说,想和我说什么?”云浅细声温和。
叶姑此刻还没察觉到云浅的不同,只知道眼前的人,是她伺候了半辈子的姑娘。
“奴婢,奴婢对不住姑娘,更对不住孟夫人。”她说完这一句,深扬了口气,把一切都说了个干净。
孟夫人体弱多病,倒不是从小落下的顽疾。周银嫁入府后,在云宅里巩固了地位,寻来一位江湖郎中,之后按照这位郎中的配方,偷偷给孟夫人下药,让她落下病弱的顽疾。
叶姑是在孟夫人临死前悄然知道的,可那时候周银得势,云宅后院是她的天下,根本没人敢得罪她。而且,她也没有证据,说出去根本也没人会信。
之后,叶姑被周银指婚出府,秘密就这样被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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