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
她微微伸手在他脸上摸索了一下。顺着边缘轮廓一圈,似有些异样,但尚不能确定,因走廊已有脚步声而来。
伴随着一阵拖拽重物于地的声音。
“乖,别乱动……”
元华按住眸中又有波动的少年。也有些意外于他的敏锐程度,“别害怕,很快就带你离开……”
话未说完。
就被少年一把紧紧抱住。缚身铁链尽数掉在地上,砸出一阵不小的动静声。
“大哥……大哥我要回家。”
他抱得很紧。
有一股血腥与脏污的味道。
元华没能推开,脸色不太好,但神情语气却还算平静,“松手,现在便带你离开。”微微忍着,不是气味,而是这太过亲密的举动。
姬怀姬回来就看到这样的画面。隔着铁笼子微微看着二人,“小贤弟可需要帮忙?声音似关心又似带着一丝笑意。
元华没理,点了少年的穴道,才在少年一瞬间委屈得似含了泪的可怜目光中挣扎出来。
“别乱动。”
她再次柔和的对少年说了一句。不过没有解开他,而是动作极快地扒掉他身上的外裳,并也对身后的姬怀瑜道:“请公子褪下他的衣物。”
姬怀瑜看了一眼刚扔在脚边的人。眼中有明显的嫌弃迟疑……
第104章疑云越多
在让少年极快将衣服换过来后。
那名被姬怀瑜拖来的身形相似的人,也被胡乱上了少年的衣衫,戴上了铁头套,缠上铁链,锁了回去。
顺带点了哑穴。
这人是斗兽场的手下。
若还能说话难免麻烦。旁边已经被解开了穴道的少年,听话地换好了衣服。是真的很听话,像个孩子迫不及待要元华带他离开。
只不过他的目光落到姬怀瑜身上时,仍旧透着敌意与随时会发作的疯狂之态。
“多谢公子再次出手攘助,但此地不宜久留,公子也应还有它事在身,不如就在此分别?”她思来想去,将人带离这里的最好办法,仍是瞬间转移出去。
“小贤弟可有把握离开?”
“应无大碍。小生将事情处理妥当后,会再来寻公子。”
姬怀瑜闻言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微笑着说。“即是如此,自己小心行事。”
既有手段离开而不愿被人知晓,他自也不会强求同行。
姬怀瑜原本来此的目的,也是伺机将人带离斗兽场。虽已有办法,但也麻烦,有人代为行事自是乐见。
只是,有一件事情让他疑惑,那名少年的面容……
与画像上全无相似之处。
但眼线传来的消息中,少年曾吐露过‘圣族’‘三途’……诸如此类的字眼。知晓这些的人不多,三途为何,他暂无头绪;但圣族,他却大致知道一些;圣族、圣教皆为同一个神秘族群分裂出来的势力。
若非是他找错了人。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那名少年的脸被人动过手脚,但会是谁?这个人与圣族之间又有何关联?寅良与此人又有什么关系?
种种疑问于心。
但他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分毫。只是看着寅良与那名少年没入长廊圆柱的阴影后,也不紧不慢转身离开了。
……
元华在与姬玉怀瑜分开后,带着少年避开斗兽场内巡逻的侍卫。环境阴森森的,灯火不明,四周无处不在透着一种渗人的冷意。
不过,因是在往深处行,倒没遇上多少巡逻看守的。至尽头,元华带着少年避入一间废弃的地牢里,没有灯,在漆黑中,确定周围没有人后。
“闭上眼睛。”
她对他说了句。
少年听了却只是眨着眼睛看她,不肯闭上,原本抓着她衣角不放的手指也抓得更紧了。
他的手指生得十分好看,指节匀称,五指线条极其流畅,只是皮肤的颜色过于苍白。
“小生这就带你去找你大哥。”元华耐心的重复了一句,“现在,你先闭上眼睛。”
少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找大哥,要跟着大哥……”柔美的声音,偏执而固执,有些分不清男女。
顿了顿,声音又染上了委屈,“大哥,我好饿……好饿好”
元华捂住了他就要叫嚷的嘴,“别出声,会被人发现的。”她也拿他有些没办法。
又不能当成正常人来对待,只能耐着性子哄,好在还听得进她的话当即就没了声音。
她抬手捂住他的眼睛,“别乱动……”
伴随着话音落下。
她心念一动,体内力量苏醒,刹那间二人脱离斗兽场。
斗兽场与美人庄一样都在城外。
不同的是斗兽场修筑在地下。表面上只是一座寻常的山庄,位置也偏,离城较远,短距离,瞬移不过一刹那,因此她不怕九君恒察觉。
“三途……”
少年冷不丁说了两个字。并一把拉开她遮在他眼睛的手,惶然四顾,寻找着什么。
四周已经了变成山庄外围的密林。
密林中撒落的一片细碎月光下。
少年眼中有一闪即逝的妖红残留,似被那一瞬间映入他眼中的妖红景象同化了一般。
元华目光微微在他身上凝住,“你刚刚说什么?”淡然中带着一丝不动声色的打量。
少年眼中染上迷茫而混乱的痛楚,也不答话,突然便捂着头叫道,“大哥,我头好痛……”不停的用手敲打头部,继而往旁边的树干上撞。
整个人显得极为疯癫而痛苦。
元华微微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心中有越来越深的疑惑。
三途。
又是一个陌生而熟悉的词语。
让她隐隐想起了什么但又残缺不全连一幕画面都无法重组。
“砰,砰砰”
少年还在以头撞树已染血色。
元华掠近止住了他的自残行为,运转清心决,徐徐渡入他体内,抚平了他的情绪后,“现在觉得好些了吗?”
少年已经抱着头蜷缩在树下。半天才带着喑哑的哭腔,“大哥,我饿……我好饿。我要吃肉,我要吃……”断断续续列举了一堆吃食,听得元华有些头大,纵使心有千思万绪,也只能压下,揉着也有些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带着少年离开。
……
国师府。
香薰袅袅,紫檀桌案上放着纯银酒杯,杯中映着晶莹酒液。九君恒神态慵懒的坐在那里听着暗卫回报消息。阻拦无月的黑衣人来历已明,元台山那位看来要有动作了……
长帝姬想做什么他心里隐有谱,但那位关二小姐的目的,他却一直有些想不明白。
除此之外。
那本【王朝禁宫录】是谁所留,也暂无头绪,眼下只查到应是她从翰林院带出来的。
书即为她所得。
可以推测放此书之人的目的,也许正是希望她拿到……
他倒不介意替她来调查一番。
……
暗卫退下后。
他抬指一动,酒壶悬空而起,不紧不慢倒着香醇酒液。品着酒,若有所思的想着些什么,直到无月突然来见。
进门便有些止不住的兴奋劲,告知了一则消息,“主子,属下方才遇上寅良了!”打了一架可惜没留住人。
九君恒送到唇边的酒杯顿住。
寅良。
为何会这时出现在京城?
无月瞧见自家主子神情果真重视了,兴致勃勃的接着说:“他身边有个挺厉害的小子……”
“在何处?”
九君恒打断无月的侃侃而谈。
“城南方向,二人似刚入城……不过,他身边那小子,好似从斗兽场出来的人?”
那就不一定是刚到京城了。
无月若有所思的说道,后知后觉想起一些未曾留意的疑惑。
第105章再请赐婚
夜已深。
城南巷尾某家不起眼的客栈。
元华带少年住入,要了热水、干净衣物让他沐浴换上。
其间种种,略过不提。少年光着身子从浴桶里出来想靠近、但被叫住,磨磨蹭蹭了大半天总算穿好衣服坐到桌前吃东西后,坐在桌边闭目养神的元华才睁眼,看向他。
在她确定对方的脸被动过手脚、有易容过的迹象后,不由得坐在桌前若有所思起来。
这种易容的手法她很熟悉,但却想不明……
以及;
少年口中的‘三途’,她也在师尊的口中听到过,但是因何而提及早已记不太清了。
少年会对她使用的异力有反应,但表现出来的,却又是混乱的记忆而引发头痛欲裂……
隐隐有几分与她相似的症状。
在使用了一些对身体无害的小手段,让睡到床上,但眼睛还在睁着的少年陷入昏睡中后。
元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客栈。前往商铺的方向寻夜明,打算将人交给他;少年武功不弱,没人看着,恐成麻烦,她又不能一直带在身边。
月夜下。
万籁俱静。
水池边,竹叶飘落,水面倒映出一轮静止在夜空的月色。
院子里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亮。没有点灯。一袭黑衣的夜明坐在院墙上,身影轮廓朦胧而幽深,笼罩在密密麻麻的竹影下,几乎与夜色溶为一体。
他手里拿着两枚玉佩,似在夜色中陷入了回忆,指腹缓缓摩擦着……
透过竹影的一缕清辉月光,恰好就投落在他手中白玉上,隐隐映出上面的古文,周围雕刻着古老而神秘的图纹。
景真。
景玉。
“景大哥你为什么又不点灯啊?”
葛小天一踏入院子里就绊了下,念叨着在黑暗中张望寻找人影。
靠坐在墙上的景真没有理会。不过倒底已经回过神来,收好了玉佩,心念一起,影动如重,寒光扫过半空。
无数银丝般破空的细小剑气将满天竹叶划成两片、三片,无声无息,且无一遗漏。
倏尔剑气一转。
细亮的银光直逼向不知何时出现在阴影里的一抹灰色身影。
“哎……”
寅良微微往旁边避让了一下,“小生只是不忍相扰。”看似避得极险的角度,实则精准得分毫不差。
乍然听到这清越的少年声线。
景真身上的杀意瞬敛,似有些意外他会突然出现于此,收了剑,面具下眸子冷冷看着他,说不上敌意,更像一种本能流露出来的冰冷疏离。
“景大哥,别打架,是我带他来的,”葛小天连忙上前道,并又补了句:“阿茶姐姐让我带他来的……”
景真冷冷盯着元华看了半晌。
“你说过,来到京城,找到她……就能找到我想要找的人。”
元华闻言不露声色道:“小生正是为此事而来……”原本想从夜明口中打听,但即有师尊插手,此事便先暂且按下,眼下她要做的是其它。
……
在元华将少年交给了夜明、挽回了关素素的身体行事;在五皇子震怒于有人逃出,暗中让人四下搜寻的同时。
关尚书也特意入宫见皇帝。原因是天天被蒋氏叨念得无法、又被老太太催促着说什么‘夜长梦多’让他赶紧处理二女儿的事情……
提起这位二女儿他也很恼怒。
自从被国师送回来流言蜚语就没止过。更甚的是又没了影,几日不归家,实在不像话,想找找不到,找到也没辙……
是而在征求过大女儿的意思后。
只得厚着脸皮来到皇帝跟前。
说了这回事。
让本来还心情不错的皇帝听了,脸色就有些不太好了。
五皇子不愿意娶他还有些内疚,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再赐个好点的婚事,补偿一下……
没想现在又与国师扯上关系。他就不得不怀疑这位二小姐的品行,不然怎么别家小姐不这样,就这位是非多?
皇帝对这位二小姐印象很差。要是还是皇子、他早就做主决定拒了,选一个合适的人家下旨嫁了算一桩事情。
可偏偏又是与国师扯上关系。
虽然皇帝觉得那二小姐不怎么样。但也不便越过国师去,是而沉吟许久,也只得道:“此事若真如关爱卿所说,便容朕先问问国师的意思。”
“多谢陛下……”
关尚书也看出皇帝脸色不太好,但他心里也是有苦难说,“唉,老臣也实在没有办法,才求到陛下这里来。”
皇帝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身为人父,该宽严有度,对子女一视同仁;朕记得,你的大女儿就很知书达理……”
说起道理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偏偏他对自己偏宠于三、五皇子的行径都不自知。
“不瞒陛下,臣这位二女儿,早先年曾因体弱多病送到元台山清养,一直都过得好好的,不知为何突然就回了府。生出一堆事端,如今入了京,又……唉。老臣老了,都已经是半个身子入土的人,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几分苦涩又无奈的神情,让他看起来似真沦入如此境地。
皇帝却从中嗅到了一个关键的字,“你说……在那里清养?”
“小女一直在元台山的庵堂养,听说那里有座道观,人杰地灵,本是极利于养病……”
关尚书后面说的什么。
皇帝都没有再认真听。脑海里只回应着‘元台山’几个字,脸色不停的变化着,到最后坐不住了,匆匆结束了话题,往太后的慈宁宫而去。
另一面。
元华再度来到梅香阁。见了恪姬,为先前引见之事而来。
丫环倒了茶又悄声退了出去?
恪姬半躺在香罗软帐内的姿式香/艳又诱人。寒喧三两句后,便直入正题,“公子应允,我已为你备好马车。”
元华也不意外这个结果,不过言语间仍是一片真诚:“多谢夫人。”说完后,吃了一口茶。她没有急着离开,而是不紧不慢与恪姬说起了美人庄斗兽场的事情。
恪姬在听完她的讲述后后,脸色已经变了几番,但最后又似恢复了往常的媚懒神情。
“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元华将茶杯捧在手心里,感受着掌心那股微热的温度,只觉得十分舒服,“抱歉,只是一直压在心里不太好受,想找个人说出来……”
很平静柔和的语气,就这么听起来,也十分的舒心悦耳。
恪姬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你堂堂尚书府的小姐,管这些事情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