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她小手攥成拳头打人,嗲嗲的童音似乎带着奶香味儿:“爸爸坏,不要爸爸了。”
身侧的男人大笑,一把将小姑娘抱起来。让女儿靠在自己宽厚的胸膛上,他在她柔软的颊边落下一吻,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明明是这样美好的画面……
可纪寒看着看着,眼角却不自觉落下泪水。
刚才在医院,那样绝望的情况下,他都没有哭。
可现在他却再也无法抑制自己,情绪宣泄的闸门一旦打开,就再也控制不住,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以为能靠自己的努力让父亲过上好日子,如今他才明白,一切都只是他的假想。
命运对他,似乎从未公平。
每当他觉得一切有所好转时,生活就又会给他重重一击。
他是人不是神,也会累,也会痛。
大年夜的晚上,少年站在冷风与夜色中,泣不成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重新迈动步伐,朝家的方向走去。
纪城还在医院,虽然情况糟糕,但到底还没有生命危险。
纪寒此次回来就是为了拿些换洗的衣物和生活用品,庞大的医疗费用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能省则省,他并不想再浪费钱买新的。
少年将钥匙插.入锁孔中,却意外地发现家中的门是敞开的。
他皱起眉头。
防备地打开门,走进去。
几个穿着警服的年轻男人正站在房间中,他们手上似乎拿着什么东西,看样子是在调查现场。
为首的警察推着利落的平头,他上前几步:“你好,我们接到报警,说是这里发生了命案,特意过来调查,你跟受害人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父亲。”
“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纪寒被带到了警局。
警察问了他一些问题,纪寒一一照实回答。
——
“对,当时我和我爸正在吃饭,气氛很好,我也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大约晚八点钟左右吧,我爸突然和我说想喝酒,让我出去买,等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人事不省的模样……”
“没有什么争端,我爸为人有些木讷,他甚至很少和邻里交流,我想不出别人有什么杀人动机。”
……
将基本情况了解完毕后,警察从桌子上拿起一瓶密封好的放在塑料袋子中的药物。他开口:“这个是我们在你家衣柜中发现的东西,我们问了医生,医生说这是一瓶治疗抑郁症的药物,你知道你父亲患有抑郁症吗?”
“我知道,但我爸的情况早已经好转,他很长时间没吃药了……”
警察怀疑地望一眼纪寒。
只一眼,就让少年觉得浑身冰凉。
纪寒的手交握在一起。他声音都颤抖:“你们认为,是我杀了我爸?”
警察说:“我们现在只是猜测,你情绪不要那么激动,毕竟事情没有确定之前,一切都有可能。”
“他是我亲生父亲啊,血浓于水,我怎么可能伤害他?”
“可就目前我们掌握的资料来看,几年前你曾经和你父亲发生过争执,当时你动手打了他,还上了社会新闻,不是吗?”
纪寒颓然垂下眸子。
他发现,在事实面前,他根本无力辩驳。
少年咬肌微微鼓起。
良久,他抬起眼睛,像是下了什么十分重大的决定。
“之前的那件事,并不是像新闻中所写的那样。相信你们也知道,前不久著名媒体人廖震因不实报道被网友攻击……关于我和父亲的新闻,正是他报道的。”
“那真相是什么呢?你能告诉我们吗?”
“……当时正是我爸抑郁症最严重的时候……”纪寒开始回忆那段难熬的时光:“他有时候一整天都不和我说一句话,只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发呆,可到了工作的时候,他又会恢复正常……我很担心,就带他去看了医生,这才知道,原来他已经患上了很严重的心理疾病。”
警察们互相对视一眼。
有人问:“这和你们的争执有什么关联?”
“我爸的抑郁症伴随强烈的幻想症状,他常常控制不住自己,甚至做出自.残行为。那天晚上,他想要吞.刀.片……我本来是想从他手里把刀片夺过来,可他一直在挣扎,情急之下,我才失手打了他……”
“既然事实如此,那你为什么不在事件发生的时候就澄清,而是一直选择背负骂名呢?”
纪寒黑瞳中掀起些微波澜。
为什么呢?
因为父亲憎恨所有媒体工作者,男人固执非常,并不愿意让他和相关人员有过多接触。
纪寒从小就知道,父亲身上藏着秘密,他也曾试图问过父亲原因,可男人总是沉默非常,连一丁点儿探究的可能性都不留给他。
少年紧握着的手骤然松开。
他说:“……当时的我年纪太小,求助无门,怎么澄清?”
……
纪寒走出警局时,天色已经微微亮。
远处薄雾弥漫,太阳缓缓升起,浅淡的金铺满整个大地。
大年初一。
国人习惯将新年赋予别样的意义,例如初生,例如成长,所有美好的词汇都可以用来形容这一天。
纪寒眸中染上嘲讽的神色。
可去他妈的吧!他就知道,所谓传说,都是骗小孩的玩意儿。
作者有话要说:肥的求生欲极其强烈,为了赶紧将这个情节过度过去,下午六点或者晚九点左右再加更一章~还是,希望你们能爱我呀,比心心。
第83章
纪寒的杀人动机其实是最强烈的。
如果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纪城相当于毁了他的一切:他的童年凄惨无比,长大后又因为父亲的抑郁症登上社会新闻,受人唾弃……他的人生几乎全被拖累。
——不择手段毁掉始作俑者,的确是自我救赎的最好办法。
警方开始传唤报警者。
报警的是纪家的邻居,这是一位年长的老妇人。
老妇人头发已经花白,脸上皱纹遍布,但却精神矍铄。她眼眸很亮,耳朵也好用,属于那类身体强健的老年人。
对方毕竟是长辈,又上了年纪,警察面对她时,并不像面对纪寒那样咄咄逼人。
“奶奶您好,您别害怕,我们叫您过来,主要是想问您几个问题。”
“问吧。”
“您说,当时在房间里听到了东西碎裂的声音,还有成年男人的呼救声,对吗?”
“没错……当时我正在陪着孙女看电视,过年嘛,要看春晚才能有年味儿。”老妇人开始回忆当时的场景:“我记得听到呼救声的时候春晚才刚刚开始,紧接着就是东西碎裂的声音……”
“您怎么能确定呼救的人就是纪城呢?”
老妇人似乎有些不满警察怀疑的语气。
她哼哼了两声,然后道。
“邻里之间住了这么长时间,老婆子我就是和他再不熟,也能认得他的声音。我耳朵还没聋,脑子也清醒,怎么可能听错?你们如果不相信,大可以把我小孙女叫来,她当时就在我身边,听的真真儿的。”
话说完,老妇人似乎又有些反悔:“还是算了吧,你们这些人凶神恶煞的,别吓到孩子。”
“…………”
警察们又例行问了一些问题,这才叫老妇人回去。
等她走后,一众警察面面相觑,犯了难。
这案子有些复杂。
方才他们已经咨询过医生,也查找了相关的资料,证明纪寒说的都是真话:纪城的抑郁症确实明显好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服用过药物,然而纵然如此,也并不排除抑郁症复发的可能性。
如果男人真的是因为抑郁症复发才选择伤害自己,那他们就没有什么可再查的。
可偏偏,隔壁的邻居听到了呼救声以及挣扎声……
事实摆在眼前,一切就都变得棘手了起来。
此时,有一名警察开口道:“纪寒不是说,当时纪城让他去买酒吗?我们找到当时的店老板,让他提供纪寒的不在场证明,是不是就能说明纪寒是无辜的?”
“廉租房附近连监控都没有,即便店老板能证明纪寒的确去他那里买了酒,那其他时间呢?目前医院那边只能粗略确定纪城的受伤时间,这其间可操作性太大了。我还是坚持之前的看法,纪寒动机充足,唯有他,是最大的嫌疑犯。”
“…………”
警察中基本分成了两拨人。
一拨人认为,纪城的确是自杀。
另一波人则断定,纪寒是一切的策划者。
纪城人脉关系简单得很,基本上不存在第三种可能性。
这时,他们中为首的那个推着平头的人开了口:“先不要这么早下决定,我们再等等看,兴许还能获得别的线索。”
这一等就是将近一个礼拜的时间。
这期间,警察们几乎排除了所有可能和纪城有过节的人员,包括学校里的同事、领导,甚至前不久刚刚去找过纪城的万宏等人。
万宏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是懵的。
任谁都不能接受,前几天还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有可能遭受了一起恶性凶.杀案。
然而即便进行了诸多努力,案情仍旧毫无进展。
直到医院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纪城醒过来了。
这些日子,纪寒一直守在父亲身旁,当父亲睁开眼睛的刹那,少年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事实上,他已经许多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青春期的少年荷尔蒙旺盛,他胡子长得很快,不过几天时间,唇上就已经有了一层青色的胡茬儿。
这样的纪寒,看起来憔悴又狼狈。
纪城目光在儿子面容上定格几秒钟。
他嗓子发干,沙哑的声音从喉咙中溢出来:“……水。”
纪寒赶忙起身,去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温水递给父亲。
与此同时,少年按下了床头的呼救键。
医生护士匆匆赶过来。
原本没有醒来希望的重症病人竟然又睁开了眼睛,连医生都禁不住感慨,原来这世界真的有奇迹存在。
医生检查了一番,发现纪城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
他拍拍纪寒的肩膀,嘱咐道:“好好照顾你爸。放心,营养跟上,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的。”
纪寒连连和医生道谢。
少年甚至来不及问父亲什么,警察们便闻讯赶过来。
纪城所在的是重症病房,此刻病房中就只有他一个人,警察们见纪城精神还算好,互相对视一眼。有人同纪寒道:“不好意思,请你先出去一趟。”
等纪寒走后,除了警察,屋中便只剩下一个躺在病床上的纪城。
警察说:“纪先生,我们……”
话还未说完,就听到纪城的声音再度响起来:“……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没错,是我儿子对我动了手。”
男人面色苍白,语速也很慢,却能听出几分压抑的痛苦:“我辛辛苦苦把他拉扯成人,他却因为曾经的往事想要杀了我……”纪城掩面而泣:“他是嫌我拖累了他啊……”
“这……您先别激动……”
虽然事先早有准备,可当纪城说出来的时候,警察们仍旧感到诧异万分。
他们安抚了纪城几句,然后暂时将纪寒收押了起来。
纪寒本以为,父亲的醒来足以救他出囹圄,可他没想到,等待自己的是万丈深渊。
当冰冷的镣铐铐在自己手腕上的时候,纪寒根本不知该作何反应。
少年听到警察严肃的声音:“现在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逮捕你。”
纪寒甚至没有反抗。
麻木、痛苦、绝望……这些词汇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巨大的哀恸和无助如同潮水般涌上心潮,最后他只是沉默着回头,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那是……他的父亲。
这个男人,生他养他,却又亲手毁了他。
警察局。
纪寒被关进了临时的收容所里,警察办案很严谨,即便是受害者亲口指认,可这个案件仍旧疑点重重,如果擅下决定,未免太过草率。
他们讨论了许久,仍旧没有得出最后的结论。
不论是报案的老妇人、万宏、还是纪寒,提供的有效证据全都是有限的……
就这么拖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纪城出了院。
男人仍旧正常的上下班,看起来丝毫没有受到这件事的影响。
不仅如此,他的社交圈子也开始广泛了起来。
从前几乎不参加集体活动的男人,开始频繁出现在同事举办的餐会上,他甚至有了结交的异性朋友,过得轻松而又惬意。
警方不禁疑窦丛生:当时在医院里的时候,纪城表现出来的痛心不似作假,怎么只过了区区几天,就像完全摆脱了当时的阴影?
有办案经验丰富的已经感受到了猫腻。
——
纪城绝对有问题!
警方将办案中心完全转移到了纪城身上,不出三天,便找到了破绽。
纪城最近和育材小学的一位女教师走的很近。
女方刚刚离异,没有孩子。某次纪城约她出去吃饭,微醺之际,喃喃开口:“我那个儿子啊,简直是个拖油瓶,他也不想想,带着他这么一个半大的男孩,哪里有合适的女人敢靠近我……”
女教师本来对纪城还算有好感。
男人虽然称不上风趣,却胜在儒雅,为人也老实。
她本来以为自己找到了良配,可她怎么也没料到,男人提到自己儿子的时候,语气中竟然是满满的嫌弃和恨意。
纪城又喝了一口酒。
他像是在耍酒疯,仿佛要将积攒在心中的不平全都表达出来:“没错,我确实恨他,我想让他死,这小子从小就只知道拖累我,一点儿用都没有……所以……所以我想办法,将他送进了……”
话还未说完,几个便衣警察从暗处出来,直接制住他。
纪城挣扎:“你们是谁?!”
那女教师也吓了一大跳,她尚未从纪城方才那番话里回过神来,就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恐慌之中。女人还以为纪城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颤抖着声音说:“你们……你们是……”
几个便衣将工作证亮了出来。
女教师心下稍稍安定,她也不敢多问什么,拿起身侧的包包,转身就走:呸,是她瞎了眼,虎毒还不食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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