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融气的拳头都握紧了，他又不能把气往王睆身上撒，忍了半天一拳捶到了床框上。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瞎闹啊！你一心顾着送丞相一程，本王的担忧，全府的牵挂，你都可以置若罔闻！”苻融眦目瞪着她，“你理智一点啊！”

还没等王睆回应，苻融就气的摔门而去：“本王还要进宫替陛下处理丞相的事情，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苻融数日没有来王猛府上看她了，在王睆看来苻融是同她置气，在苻融那里确实真的没有空闲，谁乐意每天忙的昏天黑地还跑来吵架呢。他是王猛生前最亲近之人，直到去世时，王猛依然身领数职，如今这些事无人管了，苻融和诸皇子只得暂时给这些职位接班。

待到王睆恢复的不错了，苻融便派人把她接回府上。

王睆依然一肚子怒火，苻融把她骂了一顿不让她亲送王猛也就罢了，如今竟懈怠到连家都不送她回了。

“好！苻融，你趁着我哥哥没了，我除了你再无人依傍，你就这样对我！”王睆一路上都愤愤地骂着，越想越气。

到底是怀着个大肚子，王睆的体质也不如从前了，虽然王猛府上离王府并不算远，但是一顿车行，竟也晃的她头晕目眩，加上心中怨气，王睆觉得甚是难受。

苻融恰巧回到府中歇息，刚到门口就遇上了送王睆回来的马车，他想着这么多天王睆应该是想明白了，至少没那么恼火了，便没有直接进去，就在门口等着她下来。

苻融还是不懂女子的心思，女孩子从来都只有越想越气的，哪有自己想着想着就没事了的。

王睆一下马车，本还是晕呼呼站不稳的，结果一抬头看到苻融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门口等等自己，扶着下人就指着他骂。

“苻融！你就是这样待我的！”

苻融没想到她见到自己是这样的，竟被骂的呆在那里，转头低声问下人：“王妃在丞相府里受委屈了？”

下人惶恐的摇头。

“苻融，你这么多天都不来看我一眼，是不是觉得我很不可理喻，准备另寻新欢了？”王睆见他没有反应，骂的更凶了。

苻融承认自己这几天是没有理她，那是因为不想同她吵架，更是因为自己太忙……另寻新欢，苻融有些佩服她的臆想。

“本王哪有……这不在这等着你回来吗……”苻融很无奈的解释了一下。

“你有空在这里等我，为什么不亲自去接我，谁知道你等的是哪家姑娘！你明知道我气，你还把我一个人扔在哪里不管不顾，你！你！”王睆也不知道怎的，一口气骂了这么多，反倒没有舒坦的感觉，更加重了自己的头晕。

“咳咳……”胸中仍然有一股怨气郁结着，本就晕的想吐的王睆，更是气的突然喷出一口血来。

“夫人！”下人们一看情况不好，立刻扶住了她。

“殿下，这……”侍女们无助的看向苻融。

“殿下……啊！夫人！这……这里有血！”王睆身后的侍女突然看到了她衣裙后若隐若现的血迹，立刻吓了慌了神，指着王睆身后对苻融喊道。

王睆本来只是气的头疼，忽然间小腹也开始一阵阵的酸涩，站也站不住了，再听到身后的侍女的喊叫，瞬间感觉大事不妙。

在疼昏的前一刻，她看到苻融担忧又惊恐的脸和着自己不知道从哪流出来的血一起出现自己的眼前。苻融打横抱起她往府里跑，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怀抱里。也许……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吧，那个如从前一样的温度似乎告诉着她苻融并没有弃她于不顾。

她伸手扯了扯苻融的衣襟，又指了指自己腹中最痛的地方，她也不知道苻融看到了没有，便昏在苻融的怀中。

“殿下，夫人真的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和折腾了，否则……王子不保啊！”太医们头磕在地上直响，回答的声音也是颤抖的。

苻融看着面前跪倒一片的太医，自己也很郁闷，丞相离世对她打击很大，自己也无可奈何，可是……自己分明同她就拌了几句嘴，她竟然记了自己三四天，还生生给气病了。

苻融想了想，试探地问道：“你们……可有什么药能让她暂时忘忧？”

太医们苻融的问题搞得不知所措，纷纷叩首谢罪：“喜怒哀惧，本是人之常情，弗学而能，臣……臣等无解……”

苻融叹了口气：“罢了，陛下和本王如今都不能从丞相去世的阴霾中走出来，更何况她……唯愿她不要恨我吧。”

苻融挥手让太医下去。

大殿里只剩下苻融一个人，八月初的气温无比的蒸人，苻融也被热的十分焦虑，对于自己这个情绪一直不稳定的王妃，他开始考虑做好失去这个孩子的心理准备。

“来日方长……不是吗……”苻融低落地开解自己。

第三十二章产子

王睆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喉咙火辣辣的，也不知道躺了多久，只想喝口水。

“柳儿？”苻融赐给王睆的侍女，一个柳儿一个烟儿，凑起来江南烟柳，十足的南方味。

王睆也不知道是自己声音太小，还是柳儿根本就不在外面候着，叫了几声都没有回应，而自己干涩的喉咙已经喊不出来了，而自己也没有力气撑起沉重的身体站起来。

她环顾左右，只有床边的几案上放着个药碗，她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咬咬牙够到那里，挥手把碗砸了个粉碎。

果然，碗碎的声音十分的大，她听到门口匆匆走来的人声了。

进来的不是小柳儿，而是苻融，他看着满地的碎瓷片与流淌的汤药，竟不知道说什么。

“孩子可以不要，命总要吧……怎么气的把药碗都给砸了？”苻融平和地问道。

大概自己闷头想了大半天，苻融已经想的很开了，没有就没有吧，只要人在就还有希望。他找苻坚求了特权，每天就在府里整理公务，只需要定时面圣就好了。

王睆哼哼了两声，抬手指着嘴巴，示意要水喝。

苻融还以为她醒来之后就把碗给砸了，大概又要和上次一样闹着断水断食了，结果……她突然就变了个态度。

苻融连忙跑去倒了杯水，把她扶起来喂她喝，一边喂还一遍笑道：“你不生我气了？”

等王睆咽下水，缓了好一会才说：“生你气哥哥能活过来吗？不能，所以不生了。”

苻融心中一阵窃喜：“还要去华阴吗？”

王睆摇摇头，眼神还是有些不舍，可是口中却说着不去了。

苻融没料想她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还想着怎么劝她不去的说辞，如今王睆突然就表态不去了，他反倒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还以为你摔碗还是生气呢。”苻融温柔地摸摸她的脑袋。

“因为说不出话来嘛……”没想到在苻融眼里自己变成了一个泼妇，一言不合就砸东西，王睆感觉有点委屈，把头埋在了苻融怀里撒娇，不久竟然嘤嘤啜泣起来，“孩子没了多可惜……还是不去了吧……”

因为昏过去之前身后侍女的惊呼，她以为自己的孩子就此流产了，整个昏迷的过程中她都迷迷糊糊梦见抱着一个长得很像苻融的死胎哭泣，她觉得看着那个没有动静的孩子，自己难受的心都像是被刀剜了一般。

直到醒来，她发现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浑身依然沉甸甸的，忽然就不再想冒着风险出去了。

“好啦好啦……”苻融拍拍她，虽然现在不用再费劲脑筋地劝她了，但是苻融总觉得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莫名其妙，看着她哭的那么悲戚，心也软了下来，“我向陛下请了命，就在府里陪着你到孩子生下来，你不要再难过了！”

“真的？”王睆脸上还挂着的横流的眼泪，却抬头笑着看着苻融。

苻融点点头：“但是你要答应我，好好吃好好喝，暂时不许想那些悲伤的事情了。太医说，你要是再像以前那样胡来，孩子迟早不保。”

王睆没有回复他这个问题，突然转变话题问道：“你说这个孩子，你想给他起什么名字？”

苻融噗嗤笑出声来：“你别为难我了，起名字这种事情还是等着博览群书的皇兄来想吧！”

王睆伸手敲着他的脑门：“真不知道你和我哥学了些什么！连个名字都起不出来！”

苻融笑着任凭她摆弄自己：“你好好在我身上练练力气吧，免得到时候没力气生孩子才是难堪呢！”，说着苻融就伸出自己充满肌肉的手臂：“来，捏！”（哥，我也想捏1551）

很快就到了要生产的日子了，不仅是王睆，整个阳平王府都是一股紧张的气氛，太医和接生的稳婆已经在府中待命，而苻坚每次见到苻融的时候也是满脸笑意地问他情况如何，自己好施展才华去取个好名字。

王睆是刚吃过早饭就觉得肚子一阵难受的，苻融如今什么都不敢马虎，即刻叫了太医过来，太医一见大抵是要生了的前兆，即刻唤人准备起来预备着。

虽然过去曾经有过许多不利的伤害，但是大体而言还是一切顺利的。苻融一直焦急地等在门外候着情况，看着下人们一盆盆的血水与屋子里起起伏伏的惨叫，自己更是满头大汗，恨不得自己去替王睆生孩子。

“殿下！殿下！”身上还带着血迹的小柳儿满脸喜色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恭喜殿下！是个小王子！”

苻融眼前一亮：“好啊！那睆儿呢？她怎么样，让本王进去看看！”

小柳儿拦住他：“这会还没处理完，殿下先去告知陛下吧，夫人方才竭尽力气，如今已经昏睡过去了，还是不要打扰了吧。”

“好……好……那！”苻融高兴的有些语无伦次，“杨伯，你去跟皇兄先说，让他晚些再来！那，那本王能先看看孩子吗！”

小柳儿领着苻融去了另一边的隔间，这个刚刚生下来的小孩子裹在厚厚的锦被中，只露出了一个小脑袋，就像包在绒布里珍珠一样，他脸上白皙的肌肤透着鲜嫩的粉红，苻融看着都忍不住伸手去触触他的小脸颊。

“真可爱啊！”苻融小声感叹道，对着这个刚刚出现的生命，他都轻手轻脚的。

小婴儿睁开眼，大概是被苻融的满头乱毛给吓到了，一看到他就啊呜呜地哭了起来，苻融赶忙摇晃着摇篮：“小家伙，别哭啊！我……我是你父亲啊！”

“父亲”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苻融突然有一丝不适应，真的成父亲了，自己需要做些什么呢。

小婴儿没有理他，甚至哭的更凶了，苻融有些手足无措：“我是你大大啊！大！大！啊！大大啊！”

小婴儿懵懂地看着他，渐渐停下了哭声，奶奶地哼了一声“哈”。

苻融抓抓脑袋：“是大！不是哈！大！大！”

“博休，你做什么呢？”王睆裹着披风被下人扶着走了过来，“哪有刚生下来就教人说话的爹！”

苻融看到王睆来了，匆忙的迎了上去，伸手揽过她就给她唇上留了一个吻。

“辛苦你了！你……感觉还好吗？”苻融关切地问道。

王睆靠着苻融叹了口气：“把这个磨人的小家伙生出来了，自然是轻松不少啊。”

苻融心花怒放：“那就好那就好！陛下大抵过会就来了！等到孩子满了月，我就带着这颗小珍珠去见他的祖母！”

“小珍珠？”王睆愣了愣，“是你起的名字？”

“对啊，”苻融指指那个小脑袋，“你看多像个小珍珠啊，他要是个女孩子，我一定就她叫苻珍珠了！不过男孩子嘛……”

第三十三章赐名

“是谁要给小男孩起名珍珠啊？”屋外一阵人声，一个有气势的男声突然响起。

“皇兄？”苻融转身看到了苻坚满脸喜色的闯入了房间，没想到他竟来的这么迅速，不禁有些惊讶。

“参见陛下……张娘娘？”王睆向苻坚行礼，抬头却发现不仅是苻坚一个人来的，还带上了数年未曾再见的张夫人。

张夫人的容貌本就在宫中出众，知书达理善解人意，近年又为苻坚新添了苻宝、苻锦两位公主，苻坚对她更是宠爱至极，如今除了上朝理政，几乎处处都带着她。

“王妃认识朕的爱妃？”苻坚没想到这一层，又惊又喜地看着王睆问道。

“妾年少时同殿下入宫，曾在微音堂与娘娘有过一面之缘。”王睆倒也不忌讳自己偷偷跟着苻融跑到宫里玩的经历。

“噢？”苻坚饶有兴趣地转头看了一眼张夫人，“朕还以为那里都快荒废了，竟没想到爱妃一直去那经营着？”

张夫人冲苻坚微微一笑，没有回话，倒是欣慰地看着王睆：“数年不见，睆儿姑娘如今出落的越发标致了，和阳平公殿下越看越般配啊。”

王睆害羞的低下头，苻融笑笑，对苻坚说：“皇兄不是来给他取名的吗，怎么倒取笑起臣弟的往事了！”

苻坚点点头，苻融领着他和张夫人来到孩子身边。“小珍珠”这会也没有睡着，圆溜溜的眼珠子十分有神，不停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苻坚俯下身去，仔细观察着他，突然脸色有一丝疑惑的神情，然后起身盯着王睆：“朕怎么觉得，你，还有他的眼睛，竟都和景略有些神似？”

“有吗？”王睆虽然和王猛是同一个爷爷的堂兄妹，但是似乎从来没有人遇到过这一点，大概是……王猛那犀利而带刺的眼神，并非常人敢直视的，只有苻坚一人是真真切切视他为知己，对他如兄长一般的关怀在意吧。

苻坚一提到景略，整个屋子的人基本都不敢出声了，自景略逝世的一月以来，丞相一直就是苻坚心中一痛。

“朕倒是很想借景略字中的景字作他的名字，夫景者，日光照临谓之，仰慕信服谓之，勋业辽阔谓之，再者，让他作为朕对景略的一个寄托……”苻坚用沉重的语气说道。

“皇兄，这……”苻融觉得这实在是不妥，刚想要说什么，苻坚却挥手打断了他。

“朕知道这并不好。”苻坚摇摇头，沉默了许久。

“叫诜吧，是众多的意思。”苻坚抬头看向苻融，他的眼神中只有确定，似乎并没有给苻融商量的余地，“你的府上还是太过清冷，取名诜儿是希望他是一个好的兆头，以后你府上的孩子一定要热热闹闹的，往后都长成像你一样有出息的台辅之才！”，苻坚说罢拍了拍苻融的肩头，流露出一丝期许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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