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直乐,“小谢他们都是从小练武的,十四阿哥虽说也练武,不过他们是皇子,应该多是学的行军列阵作战,近身肉搏这种武艺,也不需要学的太好。再说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太在意输赢,反倒显得不够气定神闲。”
李茂回了宫,便如实向十四阿哥汇报了真真说的这番话。十四阿哥暗想她果然是看得清楚,与十三阿哥道:“难得她小小年纪,倒是个懂事的。”
十三阿哥就白他一眼,“那倒是谁,心心念念要学点绝技,好再去跟人打过?”
十四阿哥从小就知道自己必得得到最好的,绝不轻易认输,所以这次败在苗人手里,心里最不甘的,就是他了。“咱们怎么说也是皇子阿哥,怎么就这样输给人了,还不许给机会再争胜负的?”
“青波司世子不知能留几日,你——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世子更能耐些,八哥尚敌他不过,我也不敢想能赢他。只是那几个,世子说了是真真的亲卫,总是要留下的罢?”
十三阿哥一拍手,“那就更不必着急了!你等我写信给真真,叫她把亲卫都留下来。八哥就要搬去宫外了,他定是要让真真搬进府里住的。这人都留下了,你还怕以后没有机会再打一次?”
十四阿哥也觉着这主意很好。
八阿哥也遣雅齐布送来两箱子衣物服饰,都是真真住府里时给她做的。杨铮过来翻了翻,很满意,“总算他没给你做旗装。”
“旗装怎么就不能穿?”
杨铮瞪她,“你想做旗人姑娘么?一个弄不好,万一被当成旗人姑娘,胡乱定了你亲事,那该如何是好?你现在是八贝勒的贵客,你以为皇帝不知道你呢?”
“那你为甚么还不赶紧带我回家?”
杨铮哄她,“既然来了京城,自然要多玩几天——前次见八贝勒,才没说几句,宫里来人请了他去,我还有许多话没问他。”
真真狐疑,“这还有甚么好问的?我想阿爸了,你快些带我回家才是正经——你可不是撒了谎,阿爸根本没有病得那样重?”
“我怎么会拿阿爸的病来浑说?确实是病得极重,只是没传到外面去。不过我走的时候,阿爸已经好多了。”杨铮叹气,“你不在家,阿爸心情总是不大好。”
又过了几日,杨铮回来却忽然说了一句:“真真,我同八贝勒说定了,留你在京城住一阵儿。”
真真一惊,“甚么?!”
“我估摸着你的性子也不一定能住的长久了,先说好了只住一年,明年叫老四来接你回家。不过说不得八贝勒受不了你,提前就送你走也未可知。”杨峥一脸坏笑,“你若是高兴,就帮他一帮;若是不高兴,也别理他那许多,我总是要你快快乐乐的才是。”
“你跟八阿哥到底谈了甚么好条件?”真真气哼哼的,“你这是卖妹求荣!”
杨峥哈哈一笑,抱起她,“有人肯替我养你,我省钱了——我可是把你卖了个好价钱!”
真真骂道:“卑鄙!无耻!哥哥是大坏蛋!”
第22章专心习字的八阿哥
六月中旬,杨铮离京。
小顾、小谢并其他六人留了下来,杨铮只带了二人出京。真真不免担心。
杨铮道:“我还得去济南舅舅家一趟。你当我只带这几个人出来?其他人我都留在济南了,小沈小周回头我也留下来,随你调用。”
真真方笑了,“哥哥要小心。”一路送他出了东直门。
八阿哥要上朝,没赶上送他,等出了宫已经是过了午时。匆匆回了八贝勒府,见真真果然回来了,笑道:“我还怕你跟着你哥哥走了。”
真真斜睨他一眼,“我真要走,石青他们是拦不住的。况且,我二哥说他把我卖给你了,以后就是你养我了。八阿哥的便宜,我还是想占一占的。”
八阿哥就笑,“听说,你很爱占人便宜?”
“你怎么知道?哼,定是你十四弟说的,小气!我不过要了他四哥几样东西,也值得到处说去?”
“还用他说?”八阿哥捏她小鼻子,“我跟四哥是邻居,以后你叫我怎么去见他?没的叫他笑话我府里竟甚么都没有。”
“你本来就不及他有钱,”真真拍开他手,一撇嘴,“我可听说了,孝懿皇后留了不少好东西给他。”
八阿哥脸一沉,过了一会儿,才道:“以后见了四哥,你可别提孝懿皇后。”
“我是笨蛋么?”真真十分不忿,气乎乎的扭头就走。
八阿哥哈哈一笑,赶上两步,一把抱起她,“这就恼了?”
真真拿脚踢他,“呸!呸!”
八阿哥亲送她回小院,真真拉住他,“你给我题个字。”
“题什么字?”八阿哥作势大惊。
“我这院子,总得有个名字罢?我想好了,就是‘晴川历历汉阳树’的那个晴川。你有空就写给我。”
“你真要?不如请四哥写好了。”八阿哥竟微微有些脸红。
真真笑他,“你是觉着自己的字儿不好看,是罢?也不用害羞,好好练练,我不嫌弃你。”
过了几日,八阿哥再来看她,却见真真拿了金星龙尾砚,正经八百的在书房里面练字。
见他进来,真真仰脸看他,却把个金丝楠竹的笔杆子放在嘴里咬。
八阿哥看一眼她,“我瞧瞧,你练的甚么帖子?”过去拿了字帖,原来是一本瘦金的法帖。十分意外:“你怎么竟练这个字体?”他们家父子兄弟,全是习的董其昌的字体,圆润优美,因是康熙喜爱,所以皇子们都习的董其昌。这女孩儿练字,一般多习卫夫人簪花小楷,飘逸秀丽;或是清逸挺拔的柳体,宋徽宗的瘦金体虽说好看,但太清矍孤傲了,反而不大合适女儿家。
真真不禁白他一眼,“我觉着很好看呢。”
然后八阿哥手一抖,指着桌上她拿来习字的纸,“你你——你竟拿澄心堂纸来习字!”
“这是澄心堂的纸?”真真倒诧异了,“我说这纸写起字儿来怎么那么——唔,总之是特别的有手感,原来这个就是澄心堂纸。”
“这纸哪里来的?”
“四贝勒府送过来的。”真真不甚在意。
八阿哥一怔,继而大笑,“四哥要是知道你只拿这纸来练字儿,准得懊恼。”
“我没有不尊重这么优质的字纸啊。”真真摇头,“练字也是要讲究意境的,笔墨纸砚都是优美的东西,再有沉静的心境,那么写字儿的人也能够尽情发挥,写出优美的字来。”说着,将湖州紫毫毛笔放在一个铸成金龟模样的笔架上,唤小丫头打水洗手。
“你来了,我心乱了,这字儿就不写了。”
八阿哥听她这一番话,倒真有所感触。第二日下了朝,照例去给惠妃、良贵人请安之后,回了乾西头所,焚香净手,命随身小太监竹心磨了墨,铺了玉兰笺,竟也心平气和的练起字儿来。
他这么一勤快不要紧,把来看他的十三阿哥给吓坏了,直问:“八哥,你这是受了甚么刺激了?”
八阿哥恨恨的将笔一丢,“十三弟你这说的甚么话?”
十三阿哥赔笑,“弟弟是瞧八哥竟定心练字儿,怕不是汗阿玛今儿又责备八哥了?”
“你就见不得八哥好?”八阿哥白他一眼,竹心过来收了笔墨纸砚,伺候着洗了手。“我知道你字儿写的好,也别整天取笑哥哥了。”十三阿哥的字是四阿哥手把手教出来的,他自己也是个勤奋的孩子,着实下了苦力气练习,所以他的字儿也是康熙夸奖过的。就连十四阿哥这样骄傲的孩子,也被他四哥逼着,同十三阿哥一道,好生练了几年字,因此这两个弟弟,竟都比他们八哥的字儿写的好。
八阿哥本来的认识是“字儿写的好不好跟办差好坏神马的木有关联”,但一来自家皇父是个爱面子、喜欢儿子们一手好骑射加一手好字体的君上,所以如四阿哥这样写字写的漂亮的,总会在汗阿玛跟前多得几句赞赏。又加上前几日被真真取笑他的字儿不好看,所以一来二去,竟真的发了愿心,要好好习字。
十三阿哥虽不知道有真真取笑八阿哥这一回事,但他是个晓得兄友弟恭的,就想着八哥这次终于开窍,心里也欢喜,笑道:“四哥要是知道八哥肯花力气习字,定是心里高兴的。八哥,我前日得了一个好法帖,回头叫竹心过去取来。”
八阿哥也没跟他客气,“竹心,过去兆祥所去找秦顺儿要帖子去。”
十三阿哥就噗噗的笑。八阿哥也不理他,等十三阿哥笑完了,却将鼻子一抽,“八哥今日焚的甚么香?好清淡,又雅致。哪里寻来的好香?”
“是良主子前日做的九花玉露香丸,我也没得几丸,今儿才送了一些给真真。”
十三阿哥就有些踌躇。良贵人是八哥的亲额娘,虽说就爱调香,但产量实在是不高,给她自己儿子是天经地义,八哥送给真真那也是理所当然,自己再要,似乎有些对不住八哥,好容易才得了他亲额娘这一点物事。
于是神情就有些犹豫。
“敏主子近日身子可好些?前几日我听良主子说,敏主子病的却是重了些。”八阿哥沉吟,“汗阿玛虽不曾去看敏主子,但赏赐一样流水似的送了去延禧宫,敏主子不过是凤体违和,定会好起来的,你也别太心焦了。”
自己亲手寻了九花玉露香丸出来,拿个螺钿漆雕盒子装了六丸,“敏主子一向很爱这个,你且拿去孝敬罢。”
十三阿哥眼圈都红了,低低的道:“八哥——”
“我们兄弟,你还不好意思开口?”八阿哥温和的笑了,“你有空也多去瞧瞧敏主子,她见了你,比甚么灵丹妙药都好。”
第23章谁被谁投饲了
过了几日,钦天监择了黄道吉日,大阿哥等六位皇子陆续搬出宫来,京城好一阵热闹。既是开了府,自然就要摆宴,也按年齿,自大阿哥开始,各府里都大撒请帖设了宴,请了兄弟亲戚等来吃酒看戏。直郡王是爱看戏的,这次随康熙南巡,有人殷勤送了一班小戏给他,他也就带了回京,正合着宴客时候用上。
十四阿哥问道:“真真,晚上四哥家里请客,你真的不去?”他手里握着一只溜溜圆金灿灿的香柚子,不住在两手之间转来转去。
“不去。”真真撇撇嘴,“你们爷儿们吃酒,我去做甚么?要么就是跟那些福晋夫人们在一处,好没意思的。”
十四阿哥叹气,“我也不想去的,但那是四哥——”他话没说完,意思已经到了。真真就笑,“好歹是你亲哥哥,还是去点个卯。”
“你陪我过去。”十四阿哥眼睛亮晶晶的。
“好没来由!等你四哥问你:这是哪家的姑娘啊?我瞧你怎么回答?”
天气极热,真真却在院子里面铺着一张极大的籣草席子,席子下面用隔空的木板台子挡住地气。院子里用水磨青黑大理石铺的地面,本来就清凉,一旁的花圃里面还种着七里香、薄荷等驱蚊虫的香草。又用金黄竹篾搭了一个小凉棚儿,凉棚顶上就是满满一花架子的藤萝花蔓,地下还极其奢侈的摆了几个冰桶。几个人席地坐着,她面前一张胡桃木的雕花压金花几,对面坐着沉静凝思的十三阿哥,两个人手里都捏着小小玉棋子儿,正在打双陆。十四阿哥就坐在真真边上,却不见八阿哥身影。
“四哥也不是不知道你,问了我好几回了,说八哥家里为何住了一个苗寨公主,这到底算是甚么事?还将八哥叫去问了一回。”十三阿哥头也不抬。
真真又撇嘴:这冷面四四管的也真宽!但一想,又觉得奇怪,问道:“四阿哥跟八阿哥很要好么?”
十三阿哥这才抬眼瞄她,“他们俩的府邸就隔了两道花墙,你说要不要好呢?内务府管着那么多宅子,偏偏他两个要住在一处。”
真真奇道:“我还以为四阿哥跟谁都不要好——听说他性子清冷得很,一般人想得他一个笑脸,那是极为难得。”
十四阿哥笑了,“你听谁说的?四哥在户部办差,那些大官小吏的,哪个是省油的灯?若不黑口黑面一点,真是没法做事了。”
十三阿哥也点头,“是这个理儿。四哥对弟弟们向来是极好的,虽说那冷面孔,我见了也要先哆嗦一下,但他总是好心。”
gu903();这话说得好笑,三个人都一齐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