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心事业吧,至少它是属于自己的。
“苏三去了多久,还没有回来吗?”
桑琪算了算日子,“已半月有余了,兴许已经在回来得路上了。”
她点点头,凝了凝神,又重新看起了折子。
谁知她在府里左灯右等也没有等来苏三等人的消息,却等来了司徒王大人的请帖,说是府上老太公八十大寿,特来请长公主五日后吃席。
那送信的据说是王家最得力也是最得司徒大人信任的秦管家,这些自吹自擂的话也是他自己说的,他还说,按理来说,长公主身份极高,这种家宴小事本不必放在心上,但是王太公八十大寿乃是喜宴,而且,他家大人备了厚礼给长公主,还请长公主赏个脸,务必到场。
李锦瑟看着那个什么秦管家长着一张弥勒佛似得慈悲脸,眼里却冒着精光,她只嘱咐李管家收了帖子,说是若是得空一定亲自给王老太公拜了寿。
二人虚情假意说了一会子场面话,那秦管家便告了退。
桑琪见长公主沉着脸一言不发,颇有些担心道:“奴婢瞧着这王家来者不善,公主可是要推了?”
“不必,本宫先考虑两天。”
李锦瑟晚饭后,在屋子里看着那张帖子想了好一会儿,关于去或是不去,她心里一时没个打算。这王家摆明了来者不善,兴许这摆的就是鸿门宴,可不去,她又怕这是一个难得深入虎穴的好机会,她也想知道,这个王氏一族究竟想要干嘛。
刘太傅前些日子已经叮嘱过她,不到万不得已,没有十足得把握,不能硬碰硬,朝中大半的以及外派官方都与世家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在朝中这段日子,才发现,朝廷实在水深的很,不要说王氏一族了,便是这个原书里面跟着沈庭继造反的严太师,态度也是暧昧不明,你说他站在世家吧,他偶尔又站出来为她说上一两句话,你要说他是朝廷的忠臣吧,他对着一些决策有保留着模棱两可的态度,总之,是个已经成了精得老狐狸。
还有那个梁国公,从前她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这大叔一见到她和眉善目,经过昨夜的梦她可算明白了,那梁怀璟是梁家的独苗,她救了他,岂不是对他家有大恩。
李锦瑟上辈子工作时走南闯北的也算是见多识广,各种狡猾过头的人精都见过,全部加起来没有这些朝堂上的老家伙们心思难猜。
果然,政治问题她就不是一般人能搞懂的,有时候一个早朝下来,她都觉得自己身心疲惫,她不由同情宝座之上的李景和,心想,他也不过才十岁大小,就连比个弓箭输了都会偷偷抹眼泪的小孩子呢。
还有原主,十几岁便上战场厮杀,朝廷的那帮大臣忒狠了。
她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得去看看,她就不信,这王家水再深,还能明目张胆的把公主怎么了不成?
五日后,王家后院的某一处雅阁内。
李锦瑟手执酒杯面上挂着僵硬的笑看着坐在下方吃酒的王司徒以及严太师,心里却满肚子的疑惑。
今日,她在府里一直磨蹭到下午才出门,临走之前,她绕到摘星阁院外站了一会儿,然后才带着桑琪等人去了王司徒府。
司徒府的人一听说长公主来了,司徒王大人赶紧带着一家老小出来迎人,声势十分浩大。
她原本以为来的这么晚人应该都走的差不多了,谁知到了之后才知道这王家竟摆足了三日的流水席面,据说但凡路过的,无论是商贾还是乞丐,只要进来向王老太爷子拜个寿,皆可来食。
不得不说,这王家的排面真大!
而且,她路过外院的时候,见到了好些熟面孔,好像都是李朝的官员,文官武官都有,热闹的很,那些人初时见到她一愣,应是没想到王司徒竟是将她请了来,还特地带着她从这儿过,一时之间,个个脸上都有些挂不住,李锦瑟藏起心里的诧异只是向他们点头示意,并未理睬。
这王司徒果然是个老狐狸,不管这来吃席的人是站在哪一边的,经过这么一遭,看似都成了站在王家的。
她去正厅给老寿星王老太公拜了个寿,古人活到八十不容易,她见着那王老太公确是红光满面,看起来精神抖擞。
然后她被领着来到了这雅致的屋里时她才发现,这屋里来的竟不只她一个,一向是墙头草的严太师竟然也来了,她进来的时候,严太师已经坐在这了。
李锦瑟瞧着总是半眯着眼,看似对任何事都不在意的严太师,心里生出了一些想法,这可是女主的爹啊,也不知他到底是好还是坏。
“公主,老臣见您都没怎么动筷子,是今日的酒菜不合胃吗?”王司徒殷勤问道,冲站在李锦瑟一旁伺候的侍女看了看,“还不快给公主倒酒。”
那侍女赶紧执起酒壶,却见公主的杯子一直都是满的,动也没动过,一时有些为难的看着坐在下方的王大人。
王司徒冲她挥了挥手,“没用的东西,竟连服侍公主都不会,还不快下去!”
李锦瑟笑眯眯的看着佯装发怒的王狐狸,心想,演,接着演,她倒要看看他今天到底有什么目的,把一尊大神请过来吃酒席,她就不相信他就这么给自己找不自在。
果然,那侍女走了之后,王司徒端起酒杯道:“公主今日来参加老臣的家宴,臣不胜欢喜,臣见公主都没怎么动筷子,可是有不满?”
李锦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跟入定了的严太师,笑了笑,“本宫只是在想,王司徒说的大礼是什么?这都坐了快半个时辰了,也没见着影,司徒大人你也知道,本宫向来是个眼皮子浅的,满心眼都是司徒大人的好东西呢。”
“这,哎呀,你看老臣这脑子,一时糊涂都给忘了,当罚当罚,严太师你说是不是?”
严太师见有人提到他,终于睁开了眼睛,捋了捋胡子,慢悠悠的开了口,“公主这么一说,老臣也有些好奇,不知王大人备了什么好东西?”
王司徒笑眯眯的看了看李锦瑟,然后轻轻击掌,“严太师这是在笑话我呢,老臣哪有什么值得长公主入眼的宝贝,不过就是存了几瓶几佳酿,知道长公主是个好酒之人,才厚着脸皮将公主骗了来,公主不会生气吧?”
他话音刚落,屋子们便被打开了,吹散了屋里的暖意,屋外进来一个穿衣服一身干净白袍,身型高瘦端着酒壶的男子走了进来,行走间,竟然还听到铁器碰撞在一起的声音,那男子一直低着头,径直走到李锦瑟的面前单膝跪了下来,然后高举托盘。
李锦瑟挑眉,这是什么意思,王司徒这是变着法儿的给自己送美男?
她好奇的看多了两眼那跪着的人,这么冷的天,他竟只穿了一见白袍子,□□着脚,那脚踝骨骼嶙峋,看起来极为清瘦,竟还套着铁环,白皙的皮肤被磨的通红,有些已经破了皮。
不穿鞋的样子,嗯,她想起了那日救的奴隶,这人这个样子,又勾起了她的无限同情。
她心想,这王大人果然会送礼,一送就送到她心坎上了,啧啧,也不知是个什么模样,不过,若是被沈庭继知道了……
一想起沈庭继她还是心肝抽抽的疼,算了还是不想了。
王司徒见长公主面上那副模样,便知道他这份大礼送的十分恰当,他与立在一旁的秦管家对视一笑,这次做的不错。
李锦瑟装作不经意的冲他挑了挑眉,“司徒这是何意?”
“老臣只是见公主为着李朝日夜操劳,很是心疼,只不过替公主准备了些能暖心窝子的酒,还望公主不要推辞才是。”
李锦瑟见跪着的人一直举着,叹了口气,看了看一旁的桑琪,桑琪会意,赶紧从那人手上接过酒。
原本王司徒见她接过酒原本心里一喜,谁知李锦瑟竟也不碰那酒,手指轻轻叩了叩桌子,“司徒大人有心了,只不过本宫府上已经有了这暖心的好酒,也就用不上司徒大人这里的了。”
“公主这话怕不尽然吧,再说了,即便是有了,也不在意多这一壶,您说是吧?”
他的眼光在李锦瑟身上停留了一下,然后看着那跪着的男子颇为惋惜的说道:“公主既不愿意饮这杯酒,你留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你说,可怎么办才好?”
那男子一听,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狭长的眼眸波澜不惊的看着李锦瑟,也不言语。
“是你!”李锦瑟大惊,挂不得她一直瞧着这人如此眼熟,这不就是那日雪天从天九阁手中救走的少年吗?卖烧饼的大爷不是说他走了吗?这是又被抓了,天九阁是王司徒的?
这是得多倒霉啊,被同一个人捉走两次。
眼前的少年瞧她一眼又垂下眼眸去,那日她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自己只觉得清秀,眼下瞧着他竟发现他生的如此漂亮,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
“来人,把他带下去处置了!
王司徒话音刚落,便有小厮进来,架着那少年正准备将他架出去,那少年也不挣扎,只是看着李锦瑟,看的她心头一紧,脱口而出:“且慢!司徒大人,这,不好吧?”
王司徒笑得阴险,“他本就是老臣买来的,生杀大权握在老臣的手里,公主不会不知大李朝律法规定吧,吧,严太师您说是不是?”
严太师点了点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锦瑟眯着眼睛冷冷的看了看那少年裸露出来带着伤痕的皮肤,还有那重重的脚镣,这不是在大街上,她可以随意抢人,眼前的是朝廷一品公卿,若是做的太过,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不就是酒嘛,就这点酒她难能还能拿怕了不成!
她目光扫过严太师看向王司徒,突然就笑了起来,“不过是一杯酒水,怎值得司徒大人动怒,你,坐过来帮本宫倒酒,王大人说的对,天寒地冻,本宫缺的就是暖心窝子的好酒!”
“好,说的好,还不赶紧替帮公主满上!”
酒喝了第一杯便有第二杯,王司徒不停劝酒,李锦瑟只好一杯又一杯喝下去,到最后,不等他门劝酒,自己反倒喝了起来,屋外的天渐渐黑了,屋子里觥筹交错,若不是一旁的少年,李锦瑟真以为自己就是出来赴了宴会。
那少年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瞧,她觉得怪怪的,一不小心又多喝了两杯。
一旁的桑琪却有些心疼,悄悄的拉了拉李锦瑟的衣裳,示意她不要喝了,都快哭了。
酒至酣处,李锦瑟只觉得身心愉快,她看着下方已经舌头已经开始打结的王司徒跟一直都跟个旁观者面上两坨红的严太师,轻轻拍了拍桑琪的手,“本宫无事。”
就这点酒,她只是有些头晕,离醉还远着呢,倒是他俩,怪不行了吧,想要灌她酒,哼,日子过的太好,她都忘了自己是谁了!
也不知喝到什么时辰了,王司徒已经趴在案上睡着了,李锦瑟摇摇晃晃的起了身带着桑琪与那少年向好端端站在一旁的秦管家告辞。
秦管家等人赶紧小心翼翼的将她与严太师送出门口,临走之前,他颇为神秘的递了一个包袱给公主,那张让人看了就想打的脸笑得越发殷勤,“这是咱们大人送给公主的,说是公主穿上这个才好看。”
公主低头瞧了瞧身上平日长穿的男装,冷笑,“怎么,本宫如今瞧着连件儿衣裳都买不起了吗?”
那秦管家吓的跪倒在地,“公主哪儿的话,大人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眼前醉眼迷离的美艳女子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拍了拍他的脸,“本宫跟你开玩笑呢,起来吧,桑琪,拿上东西,回吧。”
秦管家摸着自己被她拍过的脸,一时心里荡漾,梵三说的对,那日在朱雀大街上见到的果然是当朝驸马,不曾想驸马竟当众与一男子拉扯,也难怪公主一人孤枕难眠,看来,他这个计策不错。
马车里,李锦瑟瞧着眼前一言不发的单薄少年,问道:“你是个哑巴?”
那少年一怔,摇了摇头。
一旁的桑琪拿起一块毯子将他包了起来,只露出一张脸来。
“那你叫什么名字?”李锦瑟瞧着那张脸,一时就有些飘。
“我,我,叫烨。”
“烨?可有姓?”
眼前的少年黑亮的眼眸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李锦瑟也不甚在意,每个人都有秘密,她皱了皱眉,搜了搜额头,方才不觉得,现下出来了头疼的很,没想到酒劲还挺大。
桑琪见她面色不大,赶紧在她身后放了个垫子让她靠的舒服些,谁知每一会儿,马车便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桑琪姑娘,前面好像是严太师的马车,堵在咱们前边了。”
李锦瑟睁开了眼睛,掀起帘子看了看外面零星有些光亮的夜,只见方才在王家醉的厉害的严太师正好好的站在不远处,哪还有方才醉醺醺的样子。
有点儿意思。
“严太师这是何意?”
严太师见她露出了头快步走了过来,站在窗口向她行了一礼。
“老臣等候多时,只想问公主一句话。”
李锦瑟揉了揉太阳穴,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什么话,值得您老在这儿堵着我?”
“公主是想效仿前朝琉璃长公主吗?”
李锦瑟闻言睁开了眼睛,看着面色略有些沉重的严太师,一时不明他是何意。
“琉璃长公主尚了驸马后,一直把持朝政,而后生出忤逆之心,想要取胞弟而代之,最后引起内乱,咱们李朝才趁虚而入,夺了天下。”
严太师见公主神情有些发冷,正想说话,她突然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正色道:“太师怕不是想多了,这天下是景和的,本宫更不是琉璃长公主,严太师信不过本宫,难不成信不过刘太傅与驸马的为人吗?”
她说罢,放下了帘子,“或许严太师才应该好好想清楚,这墙头草要摆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您老年纪大了,别一不小心摆的太起劲,闪了腰才是!桑琪,回府!”
严太师见着那马车扬长而去,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捋了捋胡子露出笑意。
她还真的是跟先皇一样的作风,若是男子就好了。
马车内,李锦瑟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睁开眼睛看了看已经伏在一旁睡觉的少年,看了看桑琪,“方才那个包袱呢,打开来看看。”
桑琪点点头从一旁拿出那个包袱小心翼翼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套黑色金线织就的衣裳,上面盘踞着张牙舞爪的龙,复杂的十二纹章以及一顶坠着琉珠的冠。
是冕服。
gu903();难怪严太师会说这么一番话,王家果然是胆大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