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星一屁股坐床沿,被盛翼一推,又顺便坐到椅子上:“后面竹林子里多着呢,什么时候咱们两人一起捉去。”
盛翼:“……那个,以后再说,这个,先处理!”
脑袋歪在一旁,不用说,他把人家脑袋扭断了,这个天气,放一天都够呛。
飞星:“要不,咱们中午炖野鸡。”
盛翼摇了摇头,盛夕颜要知道自己去捉野鸡,估计又得好一顿说,他转了两圈,眼睛一亮,对飞星道:“你,去药园找廖花洲,就说我有急事找他,快回去。”
飞星:“公子要做什么?”
话没说完,就看到盛翼拿着鸡出门了。
从小路过去,到了叶云寒的小院里,院子里静悄悄的,想必叶云寒还没醒来,最好不过了,盛翼就坐在那芭蕉树下薅鸡毛,薅到只剩两只翅膀的时候,廖花洲和飞星急匆匆地进来了,就看到一脸鸡毛的盛翼笑嘻嘻地说:“找点柴火,咱们弄个叫花鸡。”
飞星哎了一声就出去了。
这鸡他捉的,弄来吃他自然最积极。
廖花洲眼睛一亮,死死地盯着鸡,盛翼这才惊悚地发现,在吃这件事上,他居然如此充满激情,没有扭扭捏捏,没有娇羞,只见他一捋袖子:“我,我我要做什么?”
“拌泥。”
“为什么?”
“等会糊鸡身上。”
“为什么?”
盛翼:“……”得了,十万个为什么上身了。
飞星快速抱了一捆柴过来了,盛翼又指挥他弄个火炕,放些沙土碎石,再点火。
这边毛薅完了,内脏都不去,直接用泥糊上,扒开烧得滚荡的沙石,埋了进去。
飞星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公子,为什么叫叫花鸡?”
十万个为什么,终究还得解。
“你看看这烹调手法,寻常人家哪里会这样简陋,只有叫花子才会做的嘛。”
飞星点头:“那也是!”
正在这时,院门口走进来一个人,看到这情形,愣在那里。
廖花洲也懵了一下,悄悄地推了推盛翼的胳膊。
盛翼:“饿死鬼投胎吧,等一会等一会。”
廖花洲:“……叶,叶兄!”
盛翼猛地朝那房门一看,抬起手要推廖花洲,就见一个人已经来到了面前,他一哆嗦:“叶兄,你从哪儿钻出来的?”
叶云寒:“……”
“方才在大悲禅师那里听禅,你们在这儿作什么?”
一进门,就见三人蹲成一圈,守着一堆火,叶云寒看了看日头高悬的天空,听了听热得连叫都喘成节奏的虫声,表示很怀疑。
所以,肯定,不是在烤火。
飞星热情扬溢:“我们在烤叫花鸡呢,等会分叶公子一只鸡翅膀!”
盛翼:“……”
事情做了一半,他才想,这是寺庙,寺庙是不能吃荤腥的。
叶云寒冷冷地看着他们:“你们在这儿烤鸡?”他言语里有压制的怒火。
盛翼摸了摸额头,有点尴尬:“这不是找不着地方么!”
药园里肯定有人看着的,自己那里有盛夕颜,唯有这里,呃,自己怎么会觉得这里安全,说起来,这里应该最不安全的嘛。
廖花洲鼻子一动:“什么味?”
飞星兴高采烈:“香了香了,好了好了……”
叶云寒脸黑了。
飞星一点眼力见儿也没有,拿着棍子就去扒拉柴火堆。
盛翼:“……”
一个小沙弥从经堂匆匆而来,刚迈进院门,就看到叶云寒站在一堆人后面,说了声:“叶施主……唔……好香……”
经过叶云寒那么一下打的预防针,眼下,这三个蹲着烤鸡的人都品出不对劲来了,大家面面相觑,话都不敢说。
叶云寒脸更黑了,盛翼心道,坏了坏了,依他那个事不关已的性子,怕不会把自己供出去吧。
下一刻,叶云寒立马一转身,步子迈得极快,三步两步就到了门边,把小沙弥往外一推,说:“对了,我又想一件事来,去找方丈。”
小沙弥是久不沾荤腥的,一闻到鸡肉香,腿都软了,嘴里说:“可是……那个……”被活生生推走了。
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叶云寒这番操作。
飞星:“……叶公子好像换了个人。”
廖花洲:“以前,我还以为他不食人间烟火呢。”
盛翼蓦地有些感动。
接着传来飞星一声大叫:“快扒拉出来,说不定糊了。”
三人手忙脚乱地将那个泥包儿弄出来,一看,外面确实黑糊糊的,慌里慌张又敲开里面一看,皮嫩肉嫩,香气扑鼻。
廖花洲就去旁边扯芭蕉叶来包。
飞星心不迭拿手扯下一块鸡皮塞嘴里,一面大叫烫。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觉得此地危险,还是换个地方吃实际,就将那鸡一分,三块芭蕉叶包着,各人一包,着急忙慌地往后门去了。
才走两步,盛翼就止住了脚步,对那两人道:“你们先找个地方,我略等一会儿。”
廖花洲和飞星疑惑地看着他。
盛翼喃喃:“我断后,万一刚才那小和尚发现什么事了咋办。”
那两人觉得很在理,并且对盛翼这种主动承担责任的精神给予了肯定,然后撒丫子跑了。
盛翼就折回院里,把火扒拉了几下,弄熄了,拿着分的那堆鸡肉坐在门槛上等叶云寒。
人家刚才好歹帮了自己一把,不表示下意思心里过意不去。
何况,是那种很不容易帮忙的人。
还一连帮了自己几次。
这就好比,坏人放下屠刀就立地成佛,好人九九八十一难不一定成佛,盛翼想通这一层,有点纠结。
纠结来纠结去,叶云寒就回来了。
这回,小沙弥没有出现,想必被他打发了,看到盛翼聋头拉脑地坐在那里,叶云寒莫名觉得心头一软,走上前去,故意把步子走重了些。
盛翼就抬起头来,那张俊隽异常的脸静静地面对着自己。
还好,没有很生气的样子。
叶云寒问了句:“烤好了!”
他本意是想嘲讽一句,却不想一出口语气过于平静,完全不是那种感觉。
盛翼愣了一下,嗯了一声,点点头,好像想起什么,将蕉叶递了过去。
叶云寒没接,淡色的眸子盯着他:“什么?”
盛翼缓过精神来了,笑道:“给你的,分的野鸡肉,可香……”然后看到叶云寒面无表情地走向房子,推开门,进门,关门,留下一院子的寂静。
盛翼:“……”
他心想,我他妈就不该动这个心思。
然后,吱呀一声,门开了,叶云寒那张让人看着就生气不起来的脸半明半暗地出现在门口:“寺院里不让沾荤腥。”
盛翼:“哦”了一声,声音里有小小的失落。
叶云寒嘴角微微动了动。
盛翼甩了甩蕉叶,说:“那我走了!”
叶云寒把门打开了,迈了出来,朝他一伸手,意思是拿来。
盛翼吓了一跳,迷迷蹬蹬地递了过去,又一次看叶云寒转身,进门,关门……
这人,什么毛病。
第17章药试
那天从报国寺回去之后,盛翼老实了两天。
可能是给人惹了麻烦,不太好意思,当然,这种话盛夕颜是不相信的。
好不容易捱到药试那一天,盛翼一清早就被盛夕颜揪了起来,催促着穿上女装。
“干嘛,”盛翼极不情愿地在镜前扭了扭,一身粉红色的上裳,绿裙子,红配绿,实在俗。
“不干嘛,”盛夕颜眼里冒出的小星星盛翼没看到。
她慢悠悠地握着棍子满屋子转悠,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和:“你一来就穿了男装到处晃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老老实实给我进考场,不许惹乱子,听到没。”
在这絮絮叨叨中,盛翼被押上了考场。
“进场啰!”一个学倌拿着一面亮晃晃的锣猛地敲了一下。
盛翼赶紧窜进去,耳朵差点就被盛夕颜给荼毒了。
“要死呀,冲什么冲,”一个蚊呐似的声音在侧面响起。
盛翼转头一看,天啦,竟是廖花洲,什么时候会骂人了,只是,骂人也这么扭扭捏捏的。
“你,你……”廖花洲目瞪口呆地指着盛翼。
盛翼呵呵两声,将袖子一举,挡住了脸,一副欲抱琵琶半遮面的样子:“借过,”风似地往里冲。
站在那里被你指认,我傻呀。
“翼呀,爹说碰到会做的就不要做,不会做的就空着,正常发挥就行,”盛夕颜的声音格外响亮。
热情洋溢的考生们瞬间石化了。
第三排第二个。
好吧,一排总共才三个,居中。
话说,这考场怎么男女混搭,古代有这么开放的么!
盛翼抬头一瞧,当中台前站着一位监考老师,很年轻,大约十七八岁,女的,身形瘦削,眼光锐利,虽然秀气,但秀气得极有攻击性。
然后就听到一阵彻彻私语:
“据说,这位便是余家军的统领余郡主,瞧瞧,年纪不大嘛!”
“年纪不大又怎样,余家到她这代,只她这一条血脉了,她不统领谁统领。”
“你说她堂堂郡主,一军统领,好好的兵不带,跑这来监考作什么?”
“呵呵,你还不知道吧,余郡主是因为四殿下的原因……”
“据说皇上最近在物色王妃,你说会不会……”
“也有可能她自己跑过来的……”
盛翼:“……”
八卦这种东西,真是给点折射就灿烂,给点沙石就蓬勃呀!
四殿下,那么温和的一个人,余郡主,他抬头一看,明明是一头瘦削的豹子嘛,这两人,啧啧啧,般配是般配,只是,四殿下可要吃点亏了。
盛翼内心觉得自己中意的是那种大家闺秀温柔款,对这样的女子不感兴趣。
他转头看了看第二排居中的廖花洲,靠,那边正滴溜溜递过来一双贼眼,麻麻利利地往他身上滚着。
滚得他直冒恶寒,赶紧又把头转过去。
这里的考试很不一样,不分几场,药格子往面前一丢,乱糟糟的药就这样摆在面前,你自个儿慢慢分去,要是饿了,喊一声,有人送饭,想上厕所了,有人跟着,弄完分文条辨写在纸上,就算了结,弄不完也没时间限制。
这是神马考试,太简单了吧。
看着廖花洲,呃,你丫倒是看看药呀,老看我作什么。
从上午到下午,盛翼一直眼睁睁看着别人,看着看着,然后,他发现,余郡主在台上的眼神越来越灼热,而学倌在台下的眼神也越来越专注,当然,都是集中在他身上,慢慢地,慢慢地,盛翼眼皮越来越重了……
醒来的时候,太阳快下山了,盛翼醒来时,看到齐唰唰几道嫌弃的目光盯着自己。
余郡主的灼热已变成了熊熊大火,学倌的专注已变极了极度鄙视。
盛翼转头看了看旁边,人呢,人呢。
他站起来要走。
学倌敲了敲桌面:“姑娘,……会写名字不?填上。”
嘿,不带这么看不起人的。
“怕是连字也不会写吧,”前头余郡主发话了:“让她滚!”
“呵,谁说我不会写字,谁说我不会写字,我只是困了,看着。”
最讨厌别人看不起自己。
盛翼看了看药格子,稍微一翻,就提起笔,饱醮浓墨,在卷上一条条列过去,不出一会儿,一张卷子就满了,他满意地拿起来,吹了吹,拍了拍桌子:“交卷。”
学倌:“……”
余郡主:“……”
盛翼潇洒地一甩额头碎发,扭着漂亮的小碎步:“……不送,走了。”
晚上,盛夕颜就吩咐备车,准备第二天回去。
到第二日一早,盛翼穿了男装,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跑到寺庙里,站在廖花洲门前,笃笃笃地敲门。
他来这有两件事,一是向廖花洲解释,二是向叶云寒辞行。
看盛夕颜那架式,绝对会中午才动身,有的是时间。
敲了半天,廖花洲没开门,倒是侧面门吱呀一声,叶云寒淡定地站在门口。
“他昨晚就不在,”叶云寒倚着门,看向盛翼的眼神虽没有温度,但较平时平和多了。
盛翼噔噔噔跑过去:“你咋知道的?”
跑得急,气一粗,就把语尾拖重了,听起来有那么一点质问的意思。
似乎在说,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会关心别人的行踪,你就那么关心他么。
叶云寒一愣,不知想到了什么,似乎觉得有点不对劲,看向盛翼的眼神复杂了些许。
他没回答。
好吧,盛翼又问了一句:“他去哪里了?”
叶云寒却不耐烦起来:“不知道。”
笑话,他为什么要知道这么多。
盛翼这会子急着要问廖花洲,竟然忽略了叶云寒这次竟是第一次以这么平和的语气主动和他说话的,听到叶云寒不耐烦的语气,盛翼才蓦地醒悟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
“你……”门关了,叶云寒又进去了。
“盛,小姐,”天啦噜,身后又响起惊悚的声音。
而且,特羞涩,不用看,声音里就能听出来。
盛翼僵硬地转过身来,廖花洲果然一如既往的娇羞,盛翼定了定神,勉力回想起第一回相见时的扭扭捏捏,莫不是自己想多了,他是不是见到哪个都一脸娇羞。
自恋了呵,脸大了不是。
他郑重地思考了一下:“廖兄,你昨日去哪儿了?”
总得先开一个头,但,好像,这个头开得很麻烦,就好像话里含着的别样的关心。
廖花洲娇羞地低下了头,扭了扭衣角。
要命。
盛翼恨不得踢他几脚,然后咆哮:“我是男的,男的。”
“盛,盛小姐,”廖花洲几乎要把盛翼逼疯。
“他是男的,”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低沉而带有磁性,当然,仔细听还带着一丝嘲讽与幸灾乐祸。
两人都同时看过去,就见叶云寒一身黑衣,穿得齐齐整整的,背上还背着个包袱,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
他今天话有点多,但多得适如其份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