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地,复觉得这回答是否有些敷衍?复又补充道:“虽然你不知道大人为何有此疑问,但我生谁的气都不会生大人的气。”
陆无离将她看了又看,她回答的倒是挺好,他问她便老实回,甚至怕他生气还多加了句哄他?
他悠悠道:“那怎么不看我?”
棠觅正绞尽脑汁纠结着该如何回应——为什么不看你因为你这副样子过分令人浮想联翩。
陆无离不待她回应,低低叹了声,语气中竟有几分垂败感:“我的眼睛……我知晓的。”
棠觅猛地抬眼,撞进他蓝眸里,急急地摇头,“大人误会了,绝对不是您想的那样!”
他眨眼:“我想的哪样?”
棠觅咬唇,神情真挚:“大人的眼睛很好看。”
陆无离懒懒地往后靠,脖颈微仰,颈间一滴未擦干的水珠滑下。他勾了勾唇道:“方才你说的计划,实施起来确实不错。”
他终于绕回重点,棠觅将目光从他喉间强行移开,落在他面具上的刻纹上,松了一口气等候下文。
陆无离道:“只是你又如何能肯定自己能够相信计划中的另一人,又或者你怎知他值得你信任?”
棠觅静默,这确实是个问题。她有想到过,不过没想出解决之法,便暂时的抛之脑后了。
陆无离看她,行至桌边伸手倒了杯热茶给她,淡淡道:“钱必定不是小数目,倘若那人不能信任卷款而逃,你该当如何?”
棠觅一时无言,半晌叹了声,抬眸巴巴地望着他:“大人有何妙计?”
陆无离盯着她,提醒:“喝了这茶有助消食。”
棠觅没心思品茶,一饮而尽,茶水滑过喉咙,方尝到丝丝苦味。
陆无离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复坐回去道:“偌大的京城,小棠觉得,可以相信谁?”
棠觅几乎毫不犹豫,定定道:“只有大人。”
陆无离点点头,唇角含着笑意道:“既如此,我出钱我出力,你只需专心研制新的食谱即可,届时所得银两便按照你所说的五五分成,如何?”
“这……”棠觅咬唇,迟疑道:“大人岂非吃亏了……”
陆无离起身,行至她面前,抬手指节轻弯,刮蹭她鼻梁,淡淡笑道:“小棠好见外,我与你,还谈什么吃亏与否?”
☆、第十二章
太子府中。
叶笙兰任由洛琴将最后一根发簪取下,三千青丝如瀑散落。
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缓缓抬手抚上自己的面颊,指尖轻蹭着,喃喃道:“你说,我好看吗?”
洛琴抿唇笑道:“娘娘是天下最美貌之人。”
叶笙兰摇头笑笑:“就属你嘴甜。”
洛琴将簪子一一收起:“奴婢说的可都是实话,要不然太子殿下怎么会如此喜爱娘娘呢。”
叶笙兰指间微顿,随后起身行至塌边,“今日累了,熄灯睡吧。”
洛琴依言,她将灯熄灭,行至外间。
屋外由远及近传来脚步声。
随后,身着蟒袍男子推门而入。
洛琴一惊,弓腰施礼:“参见太子殿下。”
萧慎抬手,示意退下。
洛琴犹豫看了眼里间,退出门外,将门掩上。
叶笙兰并未睡着,脑中正想着某些事情,突然听到房间走动的动静,只当是洛琴去而复返,随口便问:“还有何事?”
冬天的夜色,伸手不见五指。
叶笙兰没听见回应,察觉到不对,心下一紧正欲出声唤人,忽地被一只宽厚的手掌捂住了嘴。
她呼吸一滞,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那人察觉到,缓缓松开。
床边有塌陷下去的动静,叶笙兰微微撑起身子,靠着床框坐起,“殿下为何不出声?”
萧慎依旧没应她,自顾地脱下了衣裳,翻身上床压住她。
叶笙兰动了动,被压着有些喘不上气。
男人的气息灌入鼻尖涌入脑中,他声音沉沉,“听说你今日见到他了?”
她挣扎的动作微顿,沉默一瞬,她淡淡道:“殿下不是都知道吗?”
萧慎沉声道:“孤要听你亲口说。”
叶笙兰想起今日街上种种,目光在这漆黑的夜中也不知落向了哪出,“殿下说错了,没见着,只是两辆马车意外撞到了,彼此退让一步罢了。”
萧慎冷笑了声,忽地翻身躺在一旁,他扯过被褥盖在身上,凉凉道:“也是,虽说两年未见了,倒也不急于一时。毕竟大街上的耳目众多,人多嘴杂,有些体己话也不方便诉说,太子妃说是不是?”
叶笙兰微微侧头,声音温和道:“殿下今日是怎么了?”
萧慎不答反问:“孤说的不对?”
叶笙兰无奈道:“殿下分明知道我是您的妻,所谓往事不过是过眼云烟。殿下心知肚明曾经我与他不过是一纸婚约,做不得数的。”
萧慎意味不明地笑笑:“你就一点不遗憾?孤记得,你曾经最喜欢跟在他身边了。”
叶笙兰靠进他,将软绵绵的身体贴合他滚烫的胳膊,嗔道:“殿下,您是太子,怎可与他相比?您是尊贵之躯。况且殿下知道他是个什么状况,妾身为何不喜欢样貌俊美的殿下,而对他青睐有加呢?”
顿了顿,她蹭了蹭他胳膊,满意地听到他呼吸声加重,软声道:“殿下真是的,妾身……又不瞎。”
屋外洛琴还在守着,这几日殿下和娘娘一直没怎么说话,她这些个做下人的也不知两位主子间出了什么问题。从方才太子殿下进去时她便一直提心吊胆着,忽然间听到里头传来爽朗的笑声,紧接着便是令人面红耳赤的声响。洛琴这才松下一口气,心满意足地笑笑。听这亲密样,看来两位主子又和好了。
……
事毕后,帐内还散发着那事儿的味道,叶笙兰听着耳侧沉稳的呼吸声,秀气的眉间微微蹙气,将搭在自己胸前的胳膊拿下,翻身背过去。
接下来的有些日子,棠觅一直缩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每天只偶尔去去兰青院的厨房,两边来回,倒是甚少见到陆无离。
其一,陆无离刚回京,被皇帝召见后又被太后留在宫中住了几日,今日方回来,歇息没多久,棠觅听说太子殿下又设宴请他过去。
其二,棠觅也有在刻意地躲着他。她这几日除了研究食谱意外,还格外注意调养自己的身体,已经有明显的效果了,届时在出现在他面前,说不定能让他眼前一亮。对于自己的样貌她还是有点信心的。
其三,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京城官道。
陆无离靠在马车内,面具被他取下放在一旁,修长的指尖轻按着额头。眉眼几分疏淡几分不耐,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熏香,心口的燥气微微压下。半晌后,他忽然想起,朝外头问道:“近日她怎么样?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朗逸闻言摇摇头,旋即想起,空着的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纸递向里头:“属下瞧着是挺怪,公子请看。”
陆无离指间夹过来,摊开在膝上慢悠悠从头扫过。
卯时起床围着院子跑二十圈,辰时用过早膳……
陆无离:“……”
他将那些鸡毛蒜皮囫囵略过,目光定在信纸的最后一段。
他目光微顿,“她在寻人教她武功?”
朗逸时刻注意着里面的动静,闻言低声道:“是的,属下待她离开时盘问过那人,他是京城有名的百晓生。棠姑娘给了她几十两作为中间的介绍费用,她言明了,不仅要教会武功,还要教她制毒术。”
陆无离眉梢轻挑,眼里微有迷惑。
那姑娘有无内力他们这些人一眼便能看得出,也是因为这样,陆无离才即便知道她的异样,没顾忌着她是否心怀不轨,将她放在身边。
还有她那双眼睛,那眼神,如若是装的,未免也太像了些,有时一瞬之间,他都信以为真了。不过倒是令他更感兴趣了。
索性京城无聊,找个人玩玩解闷,就当……逗猫?
陆无离将信纸折起,收进怀中,侧首朝车外漫不经心道:“跟那人说,让她进卫楼。”
朗逸微惊讶,忙道:“公子不可!若是让她学了那些,再对您痛下杀手。”
陆无离不甚在意,淡淡道:“她没有武功底子,你告知他们只需教她简单的防身便可,至于制毒……教她。”
朗逸还是觉得不妥:“公子。”
陆无离打断他:“不必多言,卫楼的毒都是我制的,你难道还怕她能动得了我?”
朗逸只得应下。他觉得自家主子真是变了不少,以往这样的事不是没有过,那时候他是怎么做的?那时的主子,真是年少轻狂,杀伐果断。像这样的,死百次都不够,可如今……
陆无离又道:“看样子,我大约还要在京城待上几月,届时看她如何,如若不然,杀了便是。”
朗逸应声:“是。”
☆、第十三章
棠觅晨跑过后,用完早膳,回房换了身这两天刚置办的一身男子衣袍。
经过这些天的锻炼,伙食的改善,她面色已然比之前好了许多。不再看着骨瘦如柴,身型愈见丰腴,该有肉的地方不再干瘪,玲珑有致。皮肤变得白皙滑嫩,尤其是每次晨跑过后白皙的皮肤透着微微浮红,像是落雪的樱桃,白里透着红,让人忍不住伸手采摘,细细品尝一番。
棠觅用长布裹住胸,发丝用玉冠束起,面上不施粉黛,脚下踩着黑色长靴,侧边用金线绣着麒麟图案。她站在铜镜前,将自己浑身由下而上打量个遍,嫣红的唇角轻勾,微微张手,脚尖踮起转了一圈。
棠觅满意地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装束,眉间轻蹙了蹙,总觉得还少了点什么。
她指间轻点了点眉心,忽地灵光一现,转身去隔间里摸索一番,再出来时手上便多了一把白玉折扇,折扇下方坠着一条长长的红穗,随着她轻摇折扇的动作,红穗跟着轻轻晃动。
京城街道,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人群。街头卖糖葫芦的小贩卖力叫卖着,往里走,食肆、酒肆大大小小的铺子络绎不绝的来宾。
酒肆中生意兴隆,每一桌都坐满了来客,啜着小酒,嚼着瓜子花生,津津有味地听着台上说书先生一个接着一个的传奇故事。
百晓生坐在其中一张桌子上,深灰色布衫,几处大小不一的补丁,头发蓬乱,怎么瞧着也只是一个穷苦点的普通人家。
谁能知道这样一个表面普通的人,对于这京城的事几乎是无所不知,了如指掌。就连那些隐秘的皇城密事也略知一二。要知道这“一二”只是他自己的谦虚之言,对于旁人来说,光是这“一二”便已经是了不得的了。
照理说,这般人必定是不缺钱的,随便卖几个消息出去,那便是大把银票手到擒来。棠觅左思右想,这百晓生想来是比较喜欢低调行事。
百晓生酌了一口小酒,眯着眼口中发出一声喟叹。津津有味瞧着台上说大段话和大杯茶水的说书先生。
今日说的是民间私下流传的神话故事。
这些故事在京城外围的几个城池中流传较广,京城却鲜少有人听闻,出了个新鲜故事,这几日这家酒肆生意可谓是生意兴隆,前所未有。
此刻,众人听到“花精娘子为了救书生相公,甘愿舍去百年修为为相公续命,沦为一株不得人形的花精。”皆是一阵唏嘘。百晓生剥了颗花生丢进嘴里,嗤笑了声摇摇头。
神话就是神话啊,世上哪有如此痴傻的人儿?
百晓生全当消遣听着乐呵乐呵,面前忽然被一道白色的人影遮住视线。
他挑眉,视线上移。
少年面冠如玉,眉目清秀,不似一般男子眉眼凌厉,他眼睛明亮,眸光柔软。长长的眼睫似一把小扇,一张一合间满是灵动。他的身形纤瘦,尤其是不盈一握的腰间,与这里的任何一个男子比起来,那都……跟个娘们儿似的。
算了,似乎有些侮辱人。
四目相对,少年眉眼舒展,眸光温和,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执着白玉折扇轻轻摇晃。眼尾微微上扬,唇红齿白的,举手投足间当真值的上风流倜傥一词。
这若是出现在哪个姑娘家面前,必定能收获不少芳心暗许。
百晓生低叹一声,可惜了,他不是个姑娘,他是个糙汉儿。
少年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就势坐下,折扇轻合,眉眼一弯,模样平和:“终于找到你了。”
百晓生细细打量着面前的人,半晌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你这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了?怎得才十几日,跟换了个人似的?”
此人正是棠觅。
闻言,她笑了笑:“这世上若是有什么灵丹妙药那也是您先知道啊,哪还轮的上我。”
百晓生目光依然打量着她,点评道:“你这脸白嫩了不少啊,莫不是跟那神话一样,换了张皮?”
说着,百晓生直接上手扯了下她的脸,触手滑嫩真实,赶在她手猛拍过来前迅速撤回,心有余悸地摸摸手背:“是真皮啊。”
棠觅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摸了摸微痛的脸颊,嘟囔道:“老头儿少占人便宜。”
百晓生嘿嘿笑了声:“行吧,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年纪就是本钱,想来也不奇怪。咱们还是先谈正事吧。”
棠觅点头,从怀里掏出钱袋递过去,“这是咱们上次说好的银两,先给你一半,剩下的一半事成之后再给你。”
百晓生也不计较,年轻人心里有个提防是好事,不然多容易被人骗了去。
他拿起钱袋在手心里抛了抛,心里已经有了个数字,笑眯了眼,将钱袋揣进怀里,末了拍了拍心口,满是欣慰笑道:“办成了,这几日我可是按照你的要求思前想后,终于给你找了个好去处,绝对满足你所有需求,包你满意!”
棠觅身子往前探了探,眼中期许:“是哪里?”
百晓生道:“卫楼。”
棠觅孤陋寡闻,从未听说过:“那是何处?”
百晓生露出一副你看吧我就知道你不知道的神情,“简单来说,隐在京郊处的一间秘楼。”
百晓生目光左右转转,也往前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继续道:“那里可不是一般的地方。那里头的人个个都是武功高强的人。你进去了,包教包会,哪怕再怎么骨资平凡,人家也能给你训练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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