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小珞珈,又到你了。”和他坐对家的肖太太语气中带了点愠色,“在想什么呢?感觉你今天心不在焉的。”
“就是的,出来玩牌认真点,姐姐们可用不着你放水,玩嘛,就图个尽兴。”梦姨立刻照着他腰际捅了捅。
“哎,八条。”珞珈及时堆上了笑,摸了张牌扔进去,“都怪肖姐姐,往日里姿色出众就罢了,今日又打扮的如此光彩夺目,闪得我眼睛都酸了,说出来还怪不好意思的。”
“这小嘴,真甜!哎,我胡了!”肖太太也跟着他笑起来,说不清是被他三言两语逗的,还是被赢牌的喜悦冲的。
“八圈完了,天色还早,要不咱歇会儿再开?”钟太今晚上手气烂,连带着脾气也不太好,但有肖太在这儿压着,她也不好拉脸子,只是隔着珠帘招呼进来个丫鬟,伺候她把烟枪点着。
“也好,活动活动,坐久了腰疼了。”
一见肖太点头了,梦姨面上也露了些喜色,她是老牌奴了,今晚一圈一圈的算下来,当属她进账最多。
珞珈赔着笑起身道:“那姐姐们,先聊着,我去去就回。”
“上哪去呀。”肖太故意问他,嘴角扬起的弧度,被铜香炉里吹出来的烟气一衬,显得相当暧昧。
珞珈顿了一下,并未放下撩到一半的琥珀色珠帘,也回过头来也朝她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当然是去放水呀,肖姐姐要跟来嘛?”
“去吧,但是可别放水放到别人床上去呀。”
他笑而不答,转身扭着腰走了。
来这层打牌的,多是被家里管烦了姨太太少奶奶,男人来花场多半都是去地下三楼寻乐子的,因此洗手间也嫌少见到男人,但珞珈一推门,就闻到了一股洋牌香烟的味道,他对这个味道很熟悉。
“等多久了?”他也不瞧那靠在墙边吸烟的人一眼,撩开裙摆对着小便池开始放水,这份坦荡倒是让那人有点不适应。
“从你们打到第四圈就来了。”曲四猛吸了一口烟,随后将烟屁股丢尽了便池里,“原先生昨天又进去了,不过他让我告诉你,你找的那把刀今天走水路到青阳。”
曲四是地下四楼的总管,也是花场小老板身边的人,这里的老板姓原,刚从他爹手里接过来业务不久,是个古怪性子,也不知道他从哪见了郁家四爷一面,自此一见钟情,三天两头的犯事往局子里钻,然后开始哭爹喊娘招呼还在警校念书的小四爷给他做心里疏导,气得郁老三好几次借着怒气让人给他拉出去嘣了算了,不过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港口的花场,是在青阳当地比较有威望的几个帮派之一,若是毙了他们原家的独苗,以后进货在想走水运可就难了。
“知道了,我、我今天……没带钱,情报费明天给你送来。”
“不必了,楚老板可是我们拍卖场的大客户,这条免费送的。”曲四笑笑说,“再说,您现在也登不了台了,哪里还有银子付呀?”
对于珞珈而言,花场不仅仅是一个让人耽于酒色的乐园,在这里,只要金钱到位,他可以知道他想知道的一切,也可以隐瞒他想隐瞒的一切。
他迫切的需要找寻到千年前遗留在那狗皇帝身体里的破佛刀,用它来彻底斩杀掉这两家相生相克的孽缘。
也只有这样,才能护得他的将军世世周全。
“那再帮我个忙吧,你会打牌吗?”水放完了,他就抡着小兄弟甩了甩,脑袋微微向后仰着,露出小巧的喉结,和脸上恰到好处的媚态,“去帮我陪她们一下,太太们若问起来,就说我在三层,今晚走不开了。”
天鹅饭店最顶层的包房里,一片热闹与祥和,那种找寻回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的喜悦,尽数融入到了郁二爷的歌喉里,摧残的一桌子人只能勉为其难地强颜欢笑。
侍应生放下最后一盘加送的果盘,逃跑似的从包房里冲出去,还不忘紧紧地扣上了门。
晁利安坐在郁家四位爷的对面,觉得自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忍不住拖着椅子,一点一点地往边上头也不抬只顾着纳鞋垫的郁香兰那儿挪蹭。
“你不必那么紧张,三岁看到老,自家孩子什么德行我们再清楚不过了。”郁二爷也终于舍得放下麦克风,坐下来好好看着这个冒牌的便宜儿子,“他在我们跟前儿都不知道好好念书,出了国还能好到哪去?”
“确实,我们对他好像是没什么期待,而且我记得他驴脾气上来的时候,是挺难搞的。”郁家四哥是个温柔的人,脸上的笑容也和和气气的,穿着规规矩矩的制服,脸上还带着没脱去的学生气。
“放屁,就是业务能力不行,少给他找借口,我安排过去的人怎么就没被那小子发现呢?”全过程中脸色最臭就属郁三,他一听这话立即从软椅上坐直了身子,掰着手指数落起来,“这臭小子在柏林的这十年,好事没干过一件,局子进了可不止一次……”
“行了!够了!”郁香兰的忽然爆发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惊,她愤怒地把手中绣着一只九尾狐的鞋垫摔到地上,不管不顾地吼叫起来,“你们一个个只会说他的不是!老二老三,姐姐不为难你们,自个儿名字会写吗?完整的书念下来过一本吗?恒儿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们有想过吗?他要是在我们的身边长大他会变成这样吗!”
“香兰!”结束她吼叫的是郁恩,他脸上一贯地平静如今也起了波澜,“坐下。”
“你吼我做什么!你们到底在谋划什么我一个妇人我管不着,但你们把恒儿弄哪去了总得告诉我一声吧!我是这个家的长姐,我也是他的亲……”
“你是他的亲姑母。”郁恩平静地说,伸手撩开她搭在肩头的麻花辫子,继而向下施压,将她一点一点地按回到座位上。
门,又一次被敲响了,这一次进来的是郁三的司机老秦。
他急匆匆地跑到郁三身边,小声道:“三爷,一监那边有信儿,少爷说……他说一监没他看得上的人,他带了三个犯人走了……”
郁三一听脸都白了,一脚将旁边地一排椅子踹翻,怒道:“妈的,这臭小子有没有点常识!他当黎凭山是什么人!送死去啊他!大哥你怎么和他说的?”
“不过他带走的三个逃犯里,还有一个花场的原老板。”老秦又吞了下口水,犹犹豫豫地补上了后半句。
郁恩稍作迟疑后点了点头,道:“让他去做。”
“大哥,这事老三说得对,太危险了,黎凭山出门恨不得让士兵给他围成一个向日葵,他们四个人还不带枪真的……姐,姐你现在不能走,楼下有人盯着咱们。”
“我为什么不能走,我是黎家的五姨太,去见我男人怎么了!”
“香兰。”郁恩又一次叫住他,不过这一次语气显得有些忍无可忍,“黎凭山今天晚上在港口的海上餐厅,接待日本商会的人,对方送来了一箱金条,一见重武器,还有燕南朝时代的名刀破佛,这些如果落到黎凭山手里,他会收编更多的军队,我们耗费了十年,才在青阳城内形成了军阀,警署,帮派三方势力互相牵制的局势,若其中一方得势,另外两方势必遭到打击。”
“这件事情上恒儿做得很好,如果浩浩荡荡一群人去,人数越多,反而越危险,相反,带几个经验纯熟的盗贼要更加事半功倍,而且原家的独苗也在,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给人骗过去了,但论起来,港口是他们的地盘,他们不能让原野出事,恒儿自然也会没事,若是能趁着这个机会拖原家下水,我们就可以和帮派之间达成协作,让黎凭山倒台。”
“可是你也不能……“
“没有可是,他也是个男人,如果让他知道你身上的那些伤,知道你这些年在黎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你觉得他能心安理得地生活在我们给他营造的避风港里吗?我们能提供给他的避风港又经得起几级的风浪?你想过没有?”
“黎家一天不亡,我们就要提心吊胆的过一天生活。”
第62章午夜狐鸣(三)
连绵下了一天的雨,夜里涨潮,还起了奶白色的浓雾,海上只有邮轮餐厅灯火辉煌,似乎有要将灯塔的光芒盖下去的势头,楚珞珈光着脚在海滩上走了走,心里好不纠结。
想上船去,可他只会狗刨,入秋之后的海水冷得很,他有点狠不下心来。
化成狐狸吧,眼睛是夜光的,这海上出来两个明晃晃的眼珠子,多瘆人,最重要的是,东西到手后他还不免有了裸奔被打的风险。
犹豫再三,千难万难也比不上他想要黏将军的心切,他深吸一口气,遁入到了海中,独独把脑袋昂上来,开始手脚并用着往后刨水,促使自己前进。
雾气有些影响他灵敏的狐狸鼻子,让他一时难以辨别,在港口停放的众多船只中,藏着破佛刀的船到底是哪一个。
不过自然有人帮他判断。
海面上还算平静,只有一波波规律的涨潮声,可海里的波流却动乱的很,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大腿周围的水流正在急速窜涌,当即吸气将脑袋一同没入海面,想要寻个船边来躲一下。
可惜他晚了一步,没等他憋着气狗刨到一个小型帆船的后侧,就被人从侧面一下子撞了进去。
也算是因祸得福,但这福并不是他碰巧躲了进去,而是从侧面贴上他的胸膛格外的熟悉,熟悉到甫一靠近,浑身就像通了电一样,当即没忍住泄了口气出来。
好在郁枭抢在他吐出一连串的泡泡前,伸过手去把他的嘴给捂住了,连带着将他正过来压在的船身上。
郁枭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它们正因长时间的憋气而充血,身上的警察制服在水流中微微晃荡着,哪怕遮了脸,也没有骚包的衣服,但这并不妨碍珞珈一眼认得出来他。
白天在桃源里的那一碰面,他就恨不得将他拓下来印在脑子里,免得连在他的梦里窝进将军怀里,抬起头看到的脸都是模糊不清的。
郁枭只顾着捂他的嘴,完全没注意到他眼神的变化,周遭海流的异动,甲板上时时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还有消音枪微弱的响声,都让他原本就短缺的呼吸越发难耐。
楚珞珈就是在这个时候,凑到他面前,拉下他遮脸用的面罩,像他无数次在梦中幻想的那般,伸手捧住了郁枭的后脑,度了口气进他的嘴里。
冰凉的海流在他指缝间穿梭,冷得他止不住的打哆嗦。
他是被郁枭卡着脖子拖上岸的,过度憋气后骤然进来大量的空气,冲得他肺管子一阵一阵的疼,他晃晃悠悠地爬起来,刚想去看看郁枭怎么样了,雾气更加浓郁了,即使只隔着如此近的距离,依然难以看清他的轮廓。
但他能清晰地听见,郁枭对着海面的方向小声说了一句,“你们先走,有个家伙看见我的脸了,我得灭个口。”
气得珞珈当即就想甩他一巴掌,这忘恩负义的混蛋玩意儿,刚才要是没他度的那口气,能不能撑到甲板上的人坠入海里还不一定,这倒好,刚逃过一劫就想着把自己办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还真没个合适的出现在这里的理由,而且估计照郁枭那个臭脾气,也不会给他把漫长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的时间。
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吧。
之前他四个蹄子跑不过喻恒的两条腿,如今光脚更跑不过那个穿鞋的,本想着利用自己对这里地势的熟悉程度甩开他,结果越往陆地上跑雾气越淡,一扭头郁枭已经上了房顶,并且即将赶超自己,他还有心思感叹不愧是他的将军,转世后也生得这么好看。
然后就被好看的将军在巷子的拐角处截胡了,好在他反应迅速的急刹车掉头,就被揪掉了几根飞起来的头发,情急之下迅速拐了个弯儿钻进巷子里,借着稀微的雾气化成了只狐狸,从衣服里钻出来,飞快地向着巷子深处一家熟悉的破木门冲过去。
他阴差阳错地逃命逃到了臭道士的算命铺子,可惜没想到自己的铁头撞门弄出来一声响,老旧的门轴还嫌他不够惨似的,吱吱嘎嘎一顿响,这要是不把郁枭引进来,他都得怀疑将军是不是耳朵进水了影响到了听觉。
他只好屏息凝神,安静地蹲在道士用来积灰的古董架子上,假装自己是一只狐狸摆件,为此还特别有先见之明地用尾巴扫开自己踩出来的梅花脚印,道士这会儿闻声也跌跌撞撞地从里屋跑出来,怀里抱着个酒坛子,一副没醒酒的样子。
珞珈蹲在了架子的最里面,道士一眼没瞧见他,反而先看到湿漉漉的郁枭。
“你谁啊你,大半夜私闯民宅,小心我告你去!”道士一脸不爽地问他。
“警察。”郁枭摊摊手,把衣服上的警徽露给他看,“我问你,刚才有没有跑进来一个穿红旗袍的男的。”
“神经病啊!哪有男的穿……”他话说到一半,眯缝着的眼就骤然睁开了,视觉也突飞猛进,都不用转头就用余光扫见了架子上那只白狐狸,拉得老长的臭脸也跟着缩回去了一点,打着哈哈笑道:“哎呦,您是新来的片警吧,瞅着挺面生的,您说的那人应该是桃源里的楚老板,他要是犯什么事儿您多担待点,这孩子小时候发烧把脑子烧坏了,这儿有点毛病。”
“那我管不着,今天我得见着人,不然回去不好交代。”郁枭抓着道士的肩膀,给人横过来让出一条路,“得罪之处您也多担待,都是为了生活。”
道士见说了不听,也就安静地靠在架子上,小口小口嗦着酒坛子的边儿,他知道今晚就是让他掘地三尺,都从他屋里找不出来一个穿旗袍的男的。
“您歇会儿吧,我成天待在这铺子里,大晚上的就进来您一个人,您说的那人我知道,他就住在后街的桃源里,您上那儿搜去。”他见郁枭把他这屁大点地方,翻了一遍又一遍,忍不住开口劝道。
“你这铺子是做什么的?”郁枭问。
他不聋不瞎的,声音分明就是从这儿传来,人怎么可能不在呢?一时连带着店主看上去都可疑得很。
他绕过大厅一排排的架子,一边从上面找寻趁手的工具,一边从镂空处观察着店主的神态,那是相当让人不爽的有恃无恐。
“我是个算命的,偶尔买卖些小古董,为了生活嘛。”他学着郁枭的口气道,一晃一晃地模样让他看上去更加欠揍。
但是这份有恃无恐一直持续到郁枭注意到了架子最角落里的小狐狸,并且蹲下身来和它对视大概几秒钟。
几秒钟之后,狐狸和道士都从他眼中看到了想要摸摸的欲望。
“那个不能碰!它是邪物!”道士当即把怀里的酒坛子一松,跳起脚来惊叫道,酒坛摔碎的声音和道士的叫声成功阻止了郁枭即将伸出去的手。
郁枭抬起头,愣了一下后摇摇头道:“没事,我辟邪体质。”
“不行!你在我这儿摸它可是要连累我的!”道士急急忙忙地冲到他身边,抓着他的两个手腕避免他去碰那只狐狸。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