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放瞅瞅水宪,知道小园那边已经为这一天准备了好久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终于到了用兵的日子但是对手也不简单,竟然拥有象兵。
那些体型巨大,皮糙肉厚、刀枪不入的巨兽,在南方莽莽山林之中,跋山涉水如履平地,在战阵上又完全不知恐惧,不晓得后退。
南方各州在前朝也领教过象兵的厉害,有些地方直到如今,百姓都能以一句象兵来了吓住小儿夜啼。
现在再次面临象兵的压力,他们该如何应对。
大殿下说个方位,这边马上开始运输各项装备。水宪面色平静,他这份沉稳劲儿,感染了在座很多人。
大皇子是在西北磨砺了多时的人物,知道此刻意气用事不顶半点用处,当即点头应道:子衡说得对。
他凝神考虑片刻,当即道:南安王的人都在南中州,据你们的探子说,象兵已经到了南中州境内,想必三关两寨之中,最靠近南中州的一关一寨,不是已经投敌,就是已经失陷。
他重新拿了一枝粉笔,在黑板上边画边说:所有的备战,都围绕南中州和这一关一寨进行。
大皇子的备战基调一定,贾放身为平南节度使,也在基建方面做出了承诺:所有从桃源寨通向这一带的道路与轨道施工,全部提为优先级最高的施工项目,要赶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建成运兵、运粮、运物资的运输体系。
水宪点点头:道路一通,到时你们什么物资都不会缺的。
这物资里,自然也包括所有那些凹晶馆与凸碧山庄的产出。只是这些是最高级别的机密,即便是现在会议现场,也有很多人没有资格与闻。
这敢情好!大皇子朝水宪一揖,道,只盼这次万勿再为南方的百姓民生造成任何伤害了。
众人见到大皇子突然流露出这么一副悲天悯人的情怀,都有点儿不适应。对方却将眼一瞪,道:我就想往后能好好看球,这理由总行了吧?
行行行!贾放连忙安抚自己这个大哥,您看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咱们这边准备好透给对方什么消息了吗?
都准备好了,贾放点头,已经教滴翠亭的人知晓。
滴翠亭的人是个货郎身份,此事也属于高等级机密,连大皇子也属于没有必要知道的等级。如今消息已经托那货郎带南中州去,消息半真半假,或者说是九真一假,所有都是真的,只将最关键的战备一项隐瞒了去。
饶是如此,那货郎兀自置身危险之中。
大皇子终于道:若是有可能,给那位滴翠亭的兄弟带个好。谢他辛苦,告诉他这后方的事,我们都会一一做到,不会拖他后腿
贾放也肃然道:是!该当的。
前方的兄弟深入险境,出生入死,他们在后方,只有将一切都做好了才能对得起旁人的付出。
他们正商量着的同时,货郎小哥已经带着他所有的货抵达了永安州的州府,大皇子的话他一时是收不到了。
不过这位颇为遗憾地告别了永安州的轨道交通,带着满载的货物,转而登上了从永安州通往永宁州的货运马车。他知道自己从此将行走在刀尖之上,但他也知道背后志同道合的人们,不会辜负他自蹈险地的此行。
京里,双文近来一直很忙,极少停有下来打扮自己的时候,直到这日,福丫缠着要和双文一起出门。
双文姐姐,这是咱们大小姐送您的购物券,您真的不想去胭脂坊看看吗?
贾敏回京之后,给府里的人都送了礼物,连贾放的院子也没拉下,从孙氏到双文到福丫,都送了胭脂坊的购物券,说是有什么喜欢的自己去挑就行。
双文自从离了教坊司,就极少涂脂抹粉地打扮自己。她颜色本来就好,再妆扮就太过鲜亮了。若是每天都这么着对着大观园里的工匠和小工,估计这伙人的工作效率会下降很多。
但既是贾敏送了券过来,双文倒觉得有必要去一趟胭脂坊。
可想而知,贾敏是看在贾放的面上,才给贾放院里的人准备了这些,若是不去,倒显得不给自家小姐面子。
而福丫求着双文,也未必就真是馋胭脂坊里各种时兴的妆品,而是想借此机会出门去玩一玩。双文拗不过她,带她去了胭脂坊。
亲自来胭脂坊挑选妆品的大家女眷并不多,多数是小户人家和大家的管事仆妇。
双文将所有的购物券都给了福丫,让她在铺子里随意挑选。双文自己则只管站在铺子外沿,习惯使然,她抬起头只管打量这胭脂坊铺子里的装潢。
正看着,忽听身旁有个人招呼:你是,梅梅姑娘。
双文离开教坊司那么久,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称呼她的本来姓氏,这一惊非同小可。双文当即转过脸望着来人,见是一个满头珠翠的妇人,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你是,笑荷姐?双文认出了来人。
这连笑荷是昔日教坊司的人,姿色不算出众,但是人如其名,哪怕日子过得再苦再难,也是打落了牙齿和血吞,面上始终都是笑眯眯与人为善的。因此在教坊司中,双文与连笑荷关系不错。
连笑荷到了年纪,因她一副好性格,被一户富商赎了做侧室,算是姐妹中结果不错的。
多年后双文再与连笑荷相见,只见连笑荷依旧是一副笑脸迎人的模样,头上身上,都颇为光鲜,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鬟,想来日子过得不错,然而眉梢眼角,已经多出了细细的笑纹,颇有些老态。
可见连笑荷在那富户家中的生涯也未必是一派尽如人意,但是按照连笑荷的个性,这种生活想必她也能安安稳稳地过下去的。
见了双文,连笑荷唏嘘不已,说她多少年没有见到昔日的姐妹了。随后连笑荷又望着头垂双鬟的双文吃惊不已,问:你如何还是未嫁之身?听说你在,你在哪一府来着?
这时福丫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虎着脸道:我们双文姐在府里可神气了,你可不能小瞧了她!
连笑荷吃惊不已,随即又惯例浮上灿烂的笑容,点着头道:我知道了,知道了!梅姑娘做个有头有脸的大管事,可不比随随便便嫁个小厮差!
两人闲谈几句,连笑荷命人去柜台取了她订的东西,再向双文告辞,临去时免不了避过福丫,小声嘱咐:女人家呀,花期短暂,寻个妥当的归宿是正经。
双文低下头谢了对方的好意,连笑荷却轻轻拍拍她的手背,道:昔日姐妹,有什么好客气的?
我只是觉得你可惜,当年你父好端端的一介画师,又怎生落到获罪抄家这一步的?
连笑荷一向笑容可掬,但双文却觉得最后一句就像是刀子戳中了她的心似的,还剜了又剜,让她心里痛到十分。
谁不是好人家的女孩儿,父亲又只是一介寻常宫廷画师,又何至于犯下滔天大罪,自己命丧黄泉不说,还害得妻女一同被发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
世人都说,年幼时经过富贵,这一辈子就都忘怀不了。梅家只是小户,可是双文幼时所经过那样安宁和乐的生活,一样牢牢地烙印在她脑海里,她从未有片刻遗忘。
gu903();如果父亲不犯事,哪怕是晚那么一点点,让她多享受片刻的父母亲情,多过一天那常人过的岁月也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