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垂眼看她,兴许是害羞吧,她一直低垂着脑袋探地面。
她到底知不知道,他的身材是多么百里挑一的出众?这辈子能有几个像他这么宽肩窄腰的汉子?
不看是她的损失,皇帝在心里腹诽,皇后真是个没有眼力的人。
不对,她怎么可能还看过别的爷们儿?
想着想着,皇帝不夷愉了,冷冷地呲着牙花儿,“银箔怎么了?否则碰上像你这样居心叵测的,朕怎么知道你会不会给朕下毒?”
祁果新两眼直勾勾盯着地面,手里把帕子攥得死紧,生怕不小心一抬眼瞧见皇帝,她实在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忍得住不上前勒死他。
祁果新心想:你可快闭嘴吧,再瞎叨叨下去,我怕我真的忍不住要毒死你了。
帐子里四面八方都置了四方灯,光明晃晃的,就这么直直的袒/露身子,皇帝即便是大老爷们儿也难免有些难堪,他用凶恶掩饰难为情的情绪:“你磨磨蹭蹭的,是不是想冻死朕?”
气到忿然作色,祁果新把巾子往皇帝肩上一砸,粗声粗气地大吼道:“抬手!”
朝他喷火,她是不是疯了?皇帝满面讶色地转过脸望着她,“你说什么?”
愤怒和悸慴要是摆一块儿,地位绝对是要往后捎捎的。想起承顺公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的脑袋瓜子,祁果新瞬间变脸,笑得甜丝丝的,“万岁爷,奴才这便要伺候您擦洗了,劳驾您高抬贵胳膊。”
不擦不知道,万岁爷穿上衣裳看着精瘦精瘦的,原来胳膊比她粗壮这么多,线条紧实又有力。
两只胳膊很快擦完了,拿上换洗的新巾子,祁果新绕到皇帝的身后。
宽宽敞敞、结结实实的一块大背,祁果新啧啧赞叹一声,捏着巾子顺着脊椎骨往下一抹。
皇帝浑身难以抑制地一颤,闷哼一声。
祁果新唬了一跳,巾子都差点掉了,紧张万分地问:“奴才弄疼您了?”
“你给朕闭嘴。”皇帝是凶神恶煞的罗刹鬼本尊,一开口就是恶语相向。
惹不起躲得起,算了算了,背就这么着吧,不擦了。
祁果新跪在了皇帝身前。
这个姿势,这个高度……饶是自制力如皇帝,也觉得要疯了。
祁果新视线别别扭扭地落到皇帝腹间的豆腐块上,从一数到八,排列得整整齐齐,她憋住了呼吸,哆哆嗦嗦地把巾子伸过去……
皇帝猛一抽气,她手劲儿太小,挠痒痒似的抓来骚去,痒得人心肝儿直颤。
实在太痒了,皇帝快要憋不住发笑了,难耐的程度之重,连底下将将冒头的小皇帝都缩回去了。
皇帝艰难地隐忍着呲哒她:“瞧你这力不能支的样儿,进膳都白瞎了?”
这不是怕他娇生惯养不耐受嘛!祁果新停下手,很迟疑地再次确认:“您要奴才使力气?”
皇帝受够了她羽毛搔痒般的折磨,颔首说是说得很肯定,甚至把祁家老祖宗搬出来鼓励她,“奇赫里氏早年军功出身,你少给老祖宗丢人。”
肩头上的重担一下沉如千斤,祁果新高呼一句“得嘞,您瞧好罢!”手里的巾子就是兵器,她使出浑身力气往芦苇荡里一扫。
“唔——”皇帝闷声跳脚蹿起来,一把推得她脚下拌蒜。
皇帝撕心裂肺的痛苦无人能知晓,气都喘不匀称了,指着她“你你你”的直发颤,眦目欲裂,“你要绝了朕的皇嗣!”
祁果新百口莫辩,就说皇帝不成事吧,小鸡崽子还非要瞎逞能,英雄好汉装不下去了,到头来又要怪她。
手里的巾子随手一抛,祁果新毫无悔过意识地跪地求饶,“奴才该死”喊得震天响,“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求万岁爷开恩,饶奴才一条生路。”
心口不一说得就是这种人,她脸上分明写的是“我说什么来着”。
皇后没有那个,根本不能身临其境地体会到他的这种痛楚。酸、麻、涨,痛觉由那个发散开来,牵连着整个下/腹都沉浸在酸痛的痛苦中不可自拔。
瞧着狗龙的面色发青,好像确实不大好,祁果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万岁爷,要不……奴才传太医来给您瞧瞧?”
皇帝一手撑着黄花梨衣架上的龙首,勉力维持着身形,“朕不想看到你,你给朕滚!滚——”
最后一个滚字,几乎是哀戚悲愤到了极致。
就这么的,祁果新又被皇帝轰了出去,发饰散乱,浑身是水,模样堪称狼狈至极了。
苏德顺对此已是见怪不怪了,“皇后主子,您……又把万岁爷怎么着了?”
祁果新犹犹豫豫地答:“我……也不是很能肯定,万岁爷让我给他擦洗,兴许是怨我手劲儿太大了。”
苏德顺魂都吓没了一半,“砰”一声跪下去,“您又损害龙体了?”
说什么又啊,多伤感情。
沉下心来思忖片刻,祁果新说不成,不能把皇帝一个人扔那儿,她得回去看看,皇帝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承顺公府阖家脑袋当瓜削都不够使的。
她脚步匆匆地跑回去,焦急万分地扯着嗓子叫唤:“万岁爷!”
皇帝已经缓过劲儿来了,幸好她力气不算大,就那么一下重击,江山社稷暂且还断绝不了。
但这不代表皇帝眼下愿意看见她,皇帝声音凉薄如刀剑,“朕准你回来了?”
瞧狗龙这欠抽打的模样,看来是没事儿了。祁果新重新拾起了今夜的重任,往下侧身蹲了个安,“万岁爷没发话准奴才回来,但奴才心系万岁爷的安危……”
到底谁才是危害圣躬的那个!皇帝气得胃里翻江倒海,“你以为朕会信你的鬼话?”
差点忘了,撒谎瞒不过皇帝的龙眼。祁果新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只好道了实话:“奴才要侍寝。”
皇后嫡出的皇子是关乎朝纲的大事,多少眼睛殷殷期盼着哪,对这一宗,帝后都背负着沉重的责任。
避无可避,皇帝绝望地妥协了,手在空中随意一挥,“你,闭嘴,脱衣服,躺下。”
祁果新心知皇帝还在生气,想开口说些什么挽回一下形象,嘴刚张开一丝缝隙,皇帝一跨步上前把两片嘴唇给捏上了。
“敢说一个字,朕就砍了你的脑袋。”
祁果新不甘地“唔唔”了两声,终于屈服于皇帝的淫/威,开始动手宽衣解带。
灯全吹灭了,祁果新默不作声地摸索上了榻。
皇帝心有余悸,手护着那个凑上来,在祁果新耳边威胁道:“你敢动一下试试,朕治你全家的罪。”
祁果新刚想说不敢不敢,想起皇帝连话也不让她说,赶忙闭了口,鼻音“嗯嗯”两声示意知道了。
皇帝总算满意了,心思能转移到巫山云雨上来了。
扑簇蔟的鼻息荡漾着交汇在一处,皇帝把手慢慢覆上了一侧山峦。
第29章
欢喜佛没白看,生鹿血没白喝,拉着她的手覆上去,滚烫几乎灼伤了她的手。
四下一片黑黝黝的,祁果新想说话的冲动无比强烈,“唔唔唔……”她热切地望着皇帝,恳求之意如排山倒海。
就让她说吧,皇帝想,待会儿要是缺了属于她的那份软语嘤咛,这趟会少了很多兴味。
“朕准你开口。”皇帝宽宏大量地原谅了她方才的不恭。
紧紧相贴的肉皮儿递来烧炙般的温度,祁果新就像在一块烧得通红的铁板上艰难喘息着,像滩涂上一条垂死挣扎的鱼。她拢着手,朝皇帝的耳边喘粗气。
再是个傻姑娘,到了这会子也该开窍了。皇帝握着绵软的身子,纤长的睫毛从他耳朵外廓扫过,皇帝生出了无尽的绮思,事到如今,她想说些什么呢?
皇帝说:“你说,朕听着。”略显欣喜和期待。
祁果新探手抹了一把皇帝的背,湿淋淋的,跟湖里刚捞起来的似的。她说:“万岁爷,您这汗也出得恁多了,您该不是火旺导致的肾阳虚罢?”话里话外略带嫌弃跟担忧。
皇帝手上一顿,石雕般一动不动。
祁果新对火山熔岩语重心长地劝说道:“万岁爷,气有余便是火,您得多进些败火的食材。”
榻上铺了缎绣金龙的褥子,皇帝随手撕了一道布条下来,“嘶啦——”揉吧揉吧成了团,直接塞祁果新嘴里了。
夫妻俩都希望对方是哑巴,这不是冤家是什么。
祁果新不服气,她“呸呸”两声,一把扯掉嘴里的布条,还不住的高声嚷嚷着:“您说话不算话!您说了让奴才开口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皇帝权衡了一下,觉得听不见娇声喘息也无所谓了。一反手把她调了个个儿,将她那颗惹人厌的脑袋反按进了褥子里。
天地间都清静了。
“唔唔唔——”祁果新不甘心,凭什么剥夺她开口的权利,两手两腿剧烈挣扎着,踹得攒框砰砰作响。
“再动,朕砍了你的腿!”皇帝怒了。
祁果新愤愤然最后踹了两下腿,终于安分了。
到了这一步,皇帝不禁悲从中来,他娶过很多个小老婆,却一回挺枪做新郎都没经历过。原来不知道也就罢了,自从听说皇后想做他的第一个女人,鬼迷了心窍似的,他便再也没往别的女人身上动歪念,一门心思要和她共度这别致的一夜。
盼星星盼月亮,这一夜终于来了。可她呢?都到这种节骨眼儿上了,照旧插科打诨,无恶不作。
这人可真招人恨啊,皇帝对月惘然长叹息。
狗龙一下没了动静,祁果新狐疑地从榻上爬起来,一抬头瞧见皇帝倚在落堂镶板上的落寞背影,像一尊经历了百年风霜的泥雕,外头上的大漆早掉得七零八落的了,缺胳膊少腿儿的,磕碜得紧。
看来肾阳虚确有其事了。听说爷们儿在这事上极其介意,她小心翼翼的,尽可能的不触碰皇帝的逆鳞,“万岁爷,要不,奴才来伺候您?”
皇帝默不作声地抖了抖龙耳朵尖儿。
没明确反对,那就是默许了吧?祁果新道了声罪,蹭到榻边,从身后攀住了皇帝。
油皮儿贴合着,不留一丝缝隙,皇帝再不端架子了,才刚满腹的酸甜苦辣咸都忘了,翻身压下,做好了十全的准备,皇帝要抖擞地一振龙风。
嬷嬷教导时说了,要顺从。
多么重要的规则,祁果新这会儿想起来了,还好还不算太迟,没到难以挽回的地步。
祁果新做出了羞答答的模样,眉眼含羞带怯,还有那么一两分魅惑的意思,无师自通了,她还体人意儿地来了一句:“万岁爷,您来吧。”
万事俱备了,东风也呼呼的吹,皇帝也酝酿毕了,祁果新也再没有突如其来的嚎一嗓子败兴了。
箭在弦上,刀在鞘口……
帘外有了窸窸窣窣的动静,“万岁爷!万岁爷!”
“有刺客?”祁果新睖睁大了眼坐起来。
碰上正事,孰轻孰重根本不需要分辨,皇帝利落得不带迟疑,“朕去去就来。”
一去去了小半宿,总算把皇帝盼回来了,祁果新心神不宁地迎上去,手上替皇帝解下端罩的带子,“万岁爷,是怎么个事儿?真有刺客?逮住了吗?”
皇帝大概是有些疲惫了,声色淡淡的,说没有,“从宫人歇脚的帐子出去的,往臣工们驻扎的那片去了。”
祁果新呆滞地“啊”一声,迟愣愣地问:“走影儿啊?”
皇帝瞥她一眼,没接话。
且说呢,七十二围撒下去密密匝匝的人,围围都密得管教苍蝇也插翅难飞,怎么会有刺客。只是防得住外人,耐不住家里有人作乱。
“是什么人,抓住了吗?”祁果新心慌得毫无道理,为了压下心头没来由的那股不安,她匆匆忙忙站起来,“跟宫女子有染,奴才先回禀皇太后,让她老人家定夺……”
“夜深了,今儿事多烦冗,就不必叨扰太后休憩了。”皇帝伸臂拦住了她。
随御行走的侍卫不是吃干饭的,虽是瞧见了人,到底是没敢直隆通的拿下,回来禀了皇帝,请万岁爷裁夺。
皇帝暂且把事儿压下了,该怎么处置才妥帖,一不留神后宫里兴许就是大动荡,还得细细斟酌斟酌。
gu903();伺候皇帝就寝的太监一溜进来,有条不紊地忙活着。祁果新惶惶干站在一旁,有种插不进手的恐慌自心底里涌起,凛凛的寒风从打起的门帘处刮进来,激得她一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