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刀片兄弟,把枪放下吧!”
……
看着齐烈阳依然不肯放下端着的毛瑟步枪,边上二排的弟兄也忙跟着帮起腔来。
“姓王的(胖连长叫王大能),要我放下枪可以,但你不能拦着我杀日本人——我不是你的兵,做不出这种缴械投降的窝心事儿。”齐烈阳头也不回地对明清远说道:“明大哥!齐烈阳敬重你是条汉子,带着兄弟们往东边冲吧!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咱还是你的兄弟!”
“这——”明清远不防齐烈阳冒出这样一句,所以竟一时愣怔着说不出话来。说实在的——他对上面朝令夕改的做法也感到非常不满,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要违抗上峰的命令他还真没有想过。
似乎明白了明清远的进退两难,齐烈阳不由一阵苦笑:“好吧!兄弟不勉强你!但当兵的如果扔了自己的枪,总有一天你们要后悔的!”说完他将举起的毛瑟步枪收起,还未等惊魂未定的胖班长反应过来,便一阵风似得挤进密密麻麻的人群中。
“妈的!追啊!怎么不追啊!奶奶个*,看我不毙了这王八犊子——”直到确信齐烈阳不会再来,胖排长才开始歇斯底里地嚎叫起来。
旁边站着的明清远并没有搭理这个下作坯子,他原本就纷乱不堪的心绪,再次被齐烈阳的那番话搅动地混乱不堪起来,思绪也再次回到了一天之前。
12月12日下午六点,距离太平门不远的教导总队三团指挥所里,团长吴建豪脸色铁青,而边上站着的团参谋长石江海心急火燎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外面枪炮声连绵不绝,甚至有几颗炮弹在距离指挥所不远的地方爆炸,直震得屋子中央的木质房梁“喳喳”作响。灰尘铺天盖地的飘落下来,有几颗砂土溅落到吴建豪幽兰色的德制钢盔上。但他似乎完全失去了知觉,只是紧盯着标记着密密麻麻红蓝箭头圆圈的军用地图上沉默不语。
“团长!你倒是拿个主意啊——上面命令让撤退,但却一会要这样,一会儿要那样!弟兄们都搞不清东西南北了——”
吴建豪眼皮一抬,双眼迸射出两道寒光。
“开始让往昌化附近冲,从日军16师团和9师团的结合部突围。兄弟们费了好大劲儿总算冲垮了日本人两道封锁线,现在却又命令向下关码头集结,向北面渡江往滁州突围——先不说这前后一折腾死了多少弟兄。长江上有日本的炮舰,空中还有飞机,江对岸有即将迂回到位的国崎支队,下关东面幕府山方向又发现了突破乌龙山防线的山田支队。四路合围,上有飞机,下有炮舰,往北不是去送死吗?”
“不往北就有活路吗?草他娘的小日本在麒麟门和淳化镇之间布置了三道封锁线,就靠咱这点儿人又能冲出几个!”
参谋长石江海一时语塞,作为作战参谋团长所说的他不是不知道,但这样像没头苍蝇一样原地打转却是他最不能忍受的。
“那总不能在这里等死啊!你是团长,是打是撤总得有个话啊——要不咱跟小日本拼了!”
参谋的话使吴建豪不由一愣,他再次抬起头将目光投向窗外,远处不时有腾起的火光,半个天空都被染得通红,四下里不断传来密密麻麻的枪炮声,中岛式轰炸机接二连三地从头顶掠过——作为军人,战事一起他便将生死置之度外。从湖南建军到开赴喜峰口,从淞沪战场到退守南京,他无数次想象着为国捐躯的场景。死,他从来就没有害怕过——
但他知道作为一团之长,决不能意气用事。自己的死活是小,可他还要考虑这一千多弟兄的性命,和苦苦盼着他们回家的老婆爹娘。再说委员长组建这么一支“全德械部队”,本来就已经耗光了所有的家底。如果自己逞一时之勇将他们葬送在这里,不管是死是活他都没法向上面交代。
“团长!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命令全团分批次向下关码头撤退,到达江边后不必集中,有轮渡即可过江,过江后在滁州会合!”说完吴建豪再次看了一眼转身匆匆离去的石江海,眼脚突然滴落两行泪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