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髑髅之花 司马宣王 2337 字 2023-10-02

足够她看上好一会儿了。他自腰部以下已完全与自己分离,什么时候失禁都毫不知情,反正嗅觉也在一点点沦丧。至于上半身,就像木桩子里冒出来的菌类,斑驳丑恶,散发着整个阴雨天的霉烂气息。连狱卒都失去了在他身上试验新刑具的兴趣。他非常清醒地知道自己疯了,疯狂是坚固的铠甲,保护他,同时拖拽他坠入死亡。喋喋不休的嘟哝和狂笑只是让他更确切地察觉到这层铠甲的存在。“我还没忘记你我一同拯救哥珊的时候。也总有那么些哥珊人没忘记,我在几个月前还是他们的英雄所以我暂且还活着。曼特裘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公开处决我,他当然清楚他的玩物们经不起再一次的失望。真可惜你也这么觉得吧”他嘶声笑起来,铁链一颤一颤。“不能即刻目睹我像贝鲁恒那样被分尸碎骨,肠子拖去喂狗,血淤塞广场地面每一条石头缝,对你而言很遗憾吧”

沉默。他所收获的只有沉默。

“不说话我以为我会得到和云缇亚同等的待遇呢。”她左边那狱卒腰间挂着一把十字弓,随便伸手就能夺下。对,就这样,让它结束吧。“我是你唯一的男人。唯一满足了你的男人。珀萨和云缇亚可曾做到你所爱的,和宣称爱你的,他们可曾亲吻过你漂亮的眉毛,抚慰你饱满的身体你跟我才是天造地设一对,这话你亲口说过,忘了么”已经迫不及待想听见扳机扣动、弩箭出膛的声音,“我统统都记着。此时此地,我依旧回味着我们在枕头上给彼此带来的欢愉还能有别人么,阿玛刻还能有别人像我一样爱你”

她的动作果然迅捷,不等狱卒回过神来,那东西已在手中。好极了。海因里希垂下头喘息,大段言语令他无力支撑。光影锐利的边缘渐渐钝开。他等待黑暗。

什么声音也没有。

“确实,”许久,她说,“我们理应是最了解对方的人。”

她当着他的面,松开手,十字弓掉落在地。

“你现在的模样已经带给我够多欢愉了。我不会自己扫了兴致。”

她语中毫无兴致。他听得分明。死灰。

“你尚未了解我深心渴望之物。”

“谁在乎”

“那么,”海因里希答道,“你便无法真正享受我的惨状。”

死亡的藤蔓在他体腔内抽动茎脉,生出支离的荆棘。轮廓从视野里飞快消退。黑暗侵吞他,主宰他的躯壳,和以往无数次那样,他期待这场占领是永久的,再无时限。“在地狱相见吧。”阿玛刻最后的话掠过耳畔,“在审判席的火柱前。”

这就是地狱了。

他想。

对你我皆是。

阿玛刻望着落日。永昼宫左右的两座高塔刺穿天幕,这致命的伤口已变得惨淡,巨大血块慢慢沉降到城墙之下。天空离她很近,像一副流干血的皮囊,群鸦被它吸引簇飞而来。

她用仅剩的一只胳膊撑住椅子靠背,试图站起。伤口阻碍了她。

“云缇亚”

手掌苍白,唯有刚才触及绷带的掌沿鲜红夺目。死灰深处一点余烬的颜色。

“你知道吗”她面朝天空,轻声说。

“我终于能感觉到痛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个人还是习惯于把bisho称为“相”而非“象”原意本来就是带辅弼性质的主教嘛。

、4光翳5

“再拉一把,”色诺芬站在水闸对面观测着闸门上升的幅度,水瀑轰隆,他喉咙早已嘶哑,“再加把劲,抬高一点对够了辛苦您,工匠大叔。辛苦各位了这样刚刚好。”

劳工们吭出一声沉闷的欢呼,离开了一人高半人宽的崭新绞盘。工匠上前检视连夜召集大伙赶制的这台硕大机械,各个节点全无异状,新打的铁链也光洁锃亮,绷得紧紧实实。他固定住绞盘,从手柄处拆下一支大拇指长短的黄铜转轴,交给色诺芬,听见后者轻轻松了口气。这微小的声息穿过水流巨响,有种将凝重气氛瞬时揉软的力量,众人很自觉地散开,前任监管长的儿子昆汀给他们递送毛巾和食物。

那孩子正努力地遗忘过去。就在半个月前色诺芬记忆犹新昆汀同样站在那儿,而他父亲站在自己此刻所处的地方,突如其来的灾难像急湍一般冲垮了本应数十年后平淡收场的人生。绞盘发生故障时恰逢清理出水口,两个劳工在闸门底下铲除淤泥,那面巨大的黑铁墙拽着胳膊粗的铁索猛地砸下来,个子高的当场脑浆四溅。监管长骂骂咧咧冲过去救被压住的另一个,可勉强阻止闸门继续下落的绞盘终于放弃苟延残喘,所有人都看着它的螺栓如同炉膛里火星那样向外迸射,然后是不大不小的坼裂声,来自监管长奋力顶住闸门的脊骨。在停止排水的这一刻,它是劳工们听见的唯一声音。

现在水瀑的呼啸声重新响了起来。

他可以不用死的。色诺芬想。他压根没打算过死。谁会拿命去换自己恨得咬牙切齿的葵花他只是犯了个错误。肉体永远无法与冰冷的机器抗衡。

分派去检修另外十一座绞盘的人陆续回来,在拦水大坝的中央平台上汇合。迄今为止一切正常。十一支同样规格的转轴交到色诺芬手中,他用细绳连同新的那支小心串好。这些转轴仅仅是用以固定绞盘手柄,没有它们绞盘便不能扳动,也正因为这样它们成了开启闸门的钥匙,乃至整座水库的权力象征。色诺芬还不太习惯它们沉甸甸的份量,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自己是监管长了。去掉“代理”“临时”之类的任何前缀,简洁扼要,毋庸置疑。

“有劳大家,”他发现自己同样不习惯演讲,“虽然圣廷及时拨放了新设备的经费,但能过这个难关,首先得归功于大家齐心协力。”驻守士兵推来几辆板车,上面堆满滚圆的酒桶。“宗座特意赐下这些犒赏咱们,今后也要继续仰仗各位。无论身在哥珊还是此地,我等都是辉光之父的仆人;勤勉劳作舍生忘死,都为服侍上主。各位请畅饮吧。今日站在这里的,无不是戴罪之身,愿有朝一日我等能凭借自己的血汗重新得到诸圣接引”

人群的欢呼相较之前激情大增,不知是年轻领袖的最后一句话还是酒桶的缘故。板车周遭顿时密密匝匝水泄不通,活像节庆日圣灵出巡现场。士官长艰难地突破重围,扔给色诺芬一只角杯,“不错嘛,小子,”他挤挤眼睛,“官腔打得挺熟溜。”

自从一起去了趟哥珊以后他对色诺芬态度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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