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3蹈火5
快天亮了,湖面仍静得可怕。
海因里希站在桥柱旁等待。他凝视着的这片水域像一只漆黑巨眼,同时也在凝视上方的永昼宫和他。
距离阿玛刻遇刺已有两天。教皇没来探看慰问,也没第一时间责罚失职人等,而是当即传下话叫他交出被捕刺客。他交了傻子和操纵床弩的那个大块头的尸体,然而当时上百双眼睛都瞧见刺客是个茹丹人,这样顶不了多久。
一旦让教皇的亲信甚或其本人介入审讯,此前铺垫的一切都将失去意义。
颅腔里攒针似地疼,导致心念也时断时续。这种剧痛简直要向他证明思考对于他是一件何其奢侈的能力。他闻到从层层包裹的身体散发出来的腐臭味,不管洒几瓶香水都无法掩盖:死亡的征兆已提前降临,与他的意志在这截衰朽的身躯上并存,而他到现在竟还保持着清醒。他不知道以目前形势哪一方算是暂时的胜者,但最终结果显然可以预料。
他等着湖水给他答案,却只等来一个突兀的声音。
“大人。”
海因里希猛地转头,当看见对方照约定的那样掀开斗篷风帽、露出熟悉的脸孔时,被拧了一把的心并没有复原。“你来得太早了。”他极力掩饰不悦。
“您以前一直说,宁早勿晚。”摩根索有点莫名。新上任四个月的宗座侍卫长按理已经是海因里希的上级,私下里对他依然使用尊称。“何况这个点上守卫即将晨巡,我担心咱们的见面会让人发现。”
那正好直奔主题。“宗座最近都忙些什么”
“瘟疫的事,伊叙拉将军的事,叛军的事。昨天前线的第三军有封战报送来,我没敢偷拆火漆,但宗座看完脸色很差。据说那个参谋出身的加赫尔刚一交阵就摔下坐骑被俘虏,另一种传言是他领着大队人马投降了叛军。以我了解,这群乱党不像纯粹的乌合之众,装备一般,补给却很充足,士气相当高,他们的指挥官奇袭起来挺有两把刷子。”
够那老家伙头痛的。急着要刺客必定是为了叛军情报,不过这样反倒有周旋的余地。“阿玛刻的统帅头衔快保不住了。等宗座弄清她的伤势情况,会立即把帅印转给别人,或干脆撤销她那群民兵的编制并入第一军。”尽管是个麻烦的疯女人,他眼下还需要她。“你得帮我拖延,说她没大碍,休养一段时间就好。放心,底下人怕担责任,恨不得层层隐瞒,不会主动捅出去。”
“您是打算”
“害怕吗”海因里希微笑,双眼紧盯湖面,“别忘了你靠什么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们做过的那些足以叫我们死一千次,难道你还满足于现状,觉得自己很安全叛军兵临城下是迟早的。宗座一手点燃的火炬就快熄灭,我可不想陪着他变成冷灰。好好替你的未来考虑一下吧。”
摩根索欲言又止,终于,他的喉结动了动。“半个月前,来了只信鸽,当时和总主教养的鸽子混在一起我没太注意,后来才知道是耶利摹帝国的回执。宗座昨天已经秘密调动了炽天羽骑,沿重兵把守的山道出城,不知是去接洽什么人,还是什么东西。”
援军联系起万安节期间帝国特使的来访,也不奇怪。“很有用的讯息,但别太紧张。帝国和舍阑人打得如火如荼,抽不出多少兵力,而就算半个月前从那边出发,到哥珊再快也得好一阵子。在此期间,你还有件任务”
喉咙一甜,急流炙热上涌,海因里希立即抬袖捂住嘴。他庆幸自己的袖子是深色的。
“您没事吧”
“你给城里人吹点风,手段要隐蔽。”他咳嗽着,“让和宗座私生活相关的传闻像瘟疫一样播散开,让大家都知道我们头顶上那位跟旧圣廷日夜嫖妓的教皇们没有区别。我已经掌握了他通奸的铁证,但不能马上摆出来。民众的情绪需要酝酿发酵,需要一个积压、动摇的过程。即便是事实,也无法说服全无准备的人。”
“我明白。可您的身体”
“一点小风寒,正有了个托病的借口。别靠近我当心传染。”
“谢谢。”摩根索鞠躬,“您总是替属下着想。”
他很真诚。海因里希了解这个从第四军时期就跟随自己的心腹:不太聪明,玩不出多少花样,但也不蠢,至少没蠢到完全不清楚自身的处境。简直就是天生给人利用的那类工具。他的野心小得可怜如果“安全地活下去”也被称之为野心的话。
“你活着并不是为了和宗座的新圣廷一起殉葬,摩根索。相信我,你可以得到远远远远比这有价值的东西。”
新任侍卫长走了,这话仍在海因里希耳畔的风中鼓动。
他凝神屏息盯着湖水,忘记了焦虑。也许是刚才的话替他注入某种力量,让心里孤注一掷的猜想更加疯狂起来。刺客的目的绝不止暗杀一位统帅这么简单。水底也绝不会像那人说的,仅仅是个缅怀的地方。老练的暗杀者应该尽量避免波折,不会因为私情而扯上一条不相干的人命作为代价。
这其中必然有一个重大秘密。
很可能是决定教皇国命运的秘密
水面终于传来回音。年轻的监狱守卫冒出头,剧烈喘息,好一会儿才挣扎靠岸。“抱抱歉”他丢开干瘪的气囊,声嘶力竭,“我没没找到石殿的任何入口。可是”
海因里希接过他举起的铜制额环,那中间有个空的凹槽,刚好能镶进一块鹅蛋大的石头。
通往走廊尽头那个房间的路昏暗而漫长。云缇亚默数着沿途火炬投下的阴影,三十九,四十,四十一,它们犬牙交错,把狭长的走道肢解成一片一片。他脚步虚浮,并不完全是被两个彪形大汉拖拽的原因。对于瓦解囚犯的抵抗力,狱卒们的套路一向卓有成效,比如把人绑在长凳上,用厚厚几层布蒙住口鼻,然后往上面浇水。操作方便,没有外伤,却令人痛苦不堪。重要的是它往往能撬开意志的防线,鼻腔胸腔腹腔都浸满了水,这样反复之下,基本没几个受刑者脑子还能正常运转。
肺叶抽搐得像张揉皱的纸。只有连续地计数勉强可以将意识挽留下来,但过不了一会儿就被嘶咳打断。最后云缇亚决定不再想任何事。随着步伐踉跄,水迹形成各种难以捉摸的形状,不等他低头看清又由新的取代。
尽头的门开了。
狱卒一脚踹倒云缇亚,留下僵硬的关门声。他们似乎未得到进入这扇门的许可,又或许房间里有什么连他们也避之不及的东西。
“欢迎。”
海因里希站在一座铁处女旁边,回过头,朝茹丹人微笑。
“我的工作室。”
火在盛有烙铁和通条的铜盆中燃烧,照见周围设施。规格不一、用途不详的刑具罗列四壁,在云缇亚到来之前,它们是这间屋子的囚徒。他告诫自己不要张望,只直视仍裹着那身厚实衣装的海因里希,让其它一切都淡出视野。
“你还有机会考虑。我说过,我不喜欢无端端地折磨人。”
“要我作证控告宗座,或许我还会考虑一下。别的,恕不奉陪。”
海因里希摇摇手指。“通奸双方的亲笔信够分量的了。至于人证,有你,没你,是不是你本人,意义都不大。听懂了别把现在的自己看得有多金贵。”他俯身,“那件事不再需要你出力,这意味着我可以毫无顾忌地料理你,把你炮制成阿玛刻期待的样子。喏,这个就是范例。”
一张带硝味的皮革扔在地上。
云缇亚本想撇开眼睛。他猜到那是人皮。但它的颜色狠狠攫住了他:深黯,正昭示遇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