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髑髅之花 司马宣王 2326 字 2023-10-02

雨线将潮湿阴沉的天空与大地连接起来。于是伴随着有一声没一声的雷,世界变得密闭而窄小,小得仿佛可以刚好挤进一只泪水朦胧的眼睛。

云缇亚抬头看天。他的斗篷和上空的颜色一样,死鱼鳞一般的灰,被雨泼湿后更深。山路不怎么好走,幸而也不算陡峭,偶尔有浊黄的细流漫过脚边,打个旋儿,把几片还未来得及新嫩起来的草叶朝镇子的方向冲去。

“大人,”身后那人终于开口,“我们这是”

“快到了。”云缇亚截断他。眼前渐渐开阔,扶疏的枝叶间是谷地的远景,春末的空气在雨中像是某种半凝固的稠质,带着厚重水汽缓缓流荡浮沉。

“大人。”一路不曾说话的卫士又唤了一声。

“嗯”

“我也是鹭谷人。”

鹭谷。贝鲁恒的家乡。自从他在推翻旧圣廷的战役中立下莫大功勋而被封圣以来,那个人迹罕至的小村子就成了光辉的代名词,任谁都想沾一点边。鹭谷的景致想必与眼下有几分相似吧云缇亚停下脚步,不置可否地笑笑,尽管他知道对方看不见。

“我很羡慕大人,”他听到卫士似乎鼓起了巨大的勇气,一字一句地说,“能够追随圣者这么久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鹭谷的每个人都打心眼里想和圣贝鲁恒并肩战斗,他把我们从普拉锡尼那个罪人的伪学与谎言中解救出来,把主父的慈悲真真切切地播散给我们即便活着没有机会侍奉他,我们也会将为他而死看做毕生荣耀。对不起,大人,我多言了您明白么”

“我明白。”

卫士微微一笑,耳根又开始隐约发红。“请原谅我一时兴奋”他说,“我们继续走吧。”

他果然还很年轻。

“不用走了。”云缇亚说。

他们前面已没有路。不远就是断崖,俯瞰下去,涨腻的溪流像一根纠缠在腕间的丝带。当卫士回过神来,往后退了一步时,云缇亚漆黑的长刀已经指在他鼻尖。刀下的面孔抽搐了好一阵子,终于凝结成一个糅杂巨大的悲哀与疑惑的表情。“是圣者的吩咐”他只问了这一句。

“不是。”云缇亚简洁地回答,“跟他毫无关系。”

卫士猛然大吼,双手陡地掣起长剑劈向近在眼前的刀锋。这明显是怀着拼死之心的举动。云缇亚手腕微沉,本来只须轻轻一推就可命中要害的刀尖忽然从剑招的罅隙里漏了出去,“你快意吗”他一边驾轻就熟地闪避着对方的抢攻,一边冷冷问道。

“什么”

“你快意吗用这把剑从背后插进那小女孩的身体那洞穿心肺、骨头断折的声音,让你感到心潮澎湃吧”剑风从耳畔呼啸掠过,而他只是不住冷笑,“会比在战场上肢解敌人的血肉更加痛快吗”

“不是我的错主教大人警告过她不要乱动,谁叫她自己不听我只不过按理惩戒了她,这算什么”已然纷乱了的攻势劈头盖脸地涌来,雨声很响,隐隐的轰雷在它们背后的天际如水波般滚动。

云缇亚一直退到脚下踏着最后一块实地。在即将向深崖下仰倒的一刹那,他的左袖间竟亮出了另一柄刀比右手的长刀短一半,然而同样是漆黑如夜,只在刃口开了一道白得刺眼的锋线仿佛具有不可思议的磁力,将卫士的双手重剑揽到身侧。轻盈跃起,一个转身,便踩在了剑梁上,下一瞬间,他已从容越过卫士的头顶,在对方急忙返身的当儿向其胸口一蹴,铠甲内的躯体重心不稳,摇晃着跌入虚空。

大雨瓢泼浇下。

卫士布吕斯收紧渐渐开始麻木的手指。从身下很远的地方传来钢剑当啷落地的回声,而他只能听凭全身连带铠甲的重量都落到紧攀崖壁的手上。那张印着苍白烙痕的脸探了出来,一只手平静地扣住他手腕,传来一种他始终无法将其与面前这个人的瘦长体型联系起来的力量。这个茹丹人要致人死地,竟然可以手不沾血。

“你有什么资格审判我”他冲头顶咆哮,“像你这种犯下十恶不赦的罪过,在脸上烙下终身耻辱的人,又有什么理由评断我的过失”

云缇亚面无表情地望着嘶叫的人,紧抿的薄唇却自然而然地挑起一种类似于笑的神态。由于方才的打斗,他束发的系带断开,雪白头发垂散出令人惊愕的长度,犹如嵌在岩崖间的一条银亮瀑泉。而他的影子,将猛倾如注的雨水与那张脸那张不会比贝鲁恒、甚至不会比自己年长的脸隔绝开来。

“你什么也没做错,”他淡淡地说,“只是你惹怒了我。”

他松开手,将他扔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2霏微2

当云缇亚收好双刀,从崖边的缓坡攀着树藤下到谷底时,雨一度有了停止的假象,但很快又开始继续,如同一个女子与恋人分别时的情话,藕断丝连缠绵不止。

他看见那个人伏在一块大石旁边,正气若游丝地呻吟,还未失去意识。岩间横生出来的一棵树托了他一把,不过也已经无力回天。云缇亚抓住他的头撞在石块上,了结了他的痛苦。鲜血迸溅而出的刹那,他娴熟地退后一步,以免沾上衣服,然而头发再次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湿泞的发端拖在死者身下的血泊和污泥中。

“啊,”云缇亚捏着破碎得没办法再打结的发绳,“真是麻烦”

几步之远的溪水在雨丝的抚摩下,吐出一圈圈繁复相扣的烟纹。长发浸入水里,涨起一股明亮的涓流,云缇亚耐心地将五指插入发中梳理,血腥味尚未从他身上散去,背后陡然传来狗吠。

他回头。

毛色银灰相间的硕大狼犬在尸体旁来回踱步,张着一双青碧明灭的眼,望他啸叫。

云缇亚下意识地握住腰畔刀柄。然后,他看见了狗的主人。

那个全身上下只有黑与白两种颜色的女人微微蹙眉,雨从她手中蕉叶的缝隙里漏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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