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心里就压着一团火,这下更是燥热异常。
但闰月怀着身子,他不敢轻举妄动。
康熙突然站起身,走到桌边,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闰月看他很渴的样子,一壶水都快喝完了。
她把自己的罗袜穿上,怕康熙生气,又添了两件外衫,然后穿上鞋子走到康熙身边。
此时康熙坐在椅子上,脸色有些难看,像是真生了大气的样子。
闰月拉了拉他的袖子,蹲在康熙身边,“皇上,不要生气了,妾身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不管地龙烧得再烫,就算妾身热死,也不会……”话未说话,就被康熙捂住了嘴巴,“胡说什么呢!”
闰月眨眨眼,有些可怜兮兮的,康熙一下就笑了,松开捂住她嘴的手,食指一弯,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
“朕没生气,只是想起点事。”
康熙将闰月拉至自己的怀中,说话时,语气中不知藏了多少温柔。
闰月捏着他腰间的穗子,说:“皇上想什么?可以和妾身说吗?”
“朕在想啊……”康熙将手慢慢放在了闰月的小腹上,“这小子还要九个月才出生呢。”
“才一个月大呢,皇上怎么知道是小子?”闰月抬头看他,“万一是丫头呢?皇上不喜欢?”
“朕当然喜欢。”
只是,想起公主,就难免想起荣宪。
想起那个穿着骑马装,决然跪在他面前的孩子,“皇阿玛不用为难,荣宪愿意去蒙古。”
康熙叹了口气。
“皇上。”闰月去搂着康熙的脖子,轻声说:“叹一口气老一岁,皇上原本就比妾身大那么多,还要整日叹气。”
康熙愣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即拿手去挠她。
“好啊,敢说朕老,朕确实是太宠你了,朕看你是一日不打,上房揭瓦。”
闰月赶紧离开康熙的怀抱,不住地求饶,“皇上,妾身错了,真的错了。”
康熙佯装生气,“你今日犯的错有些多,朕不打算原谅你了。”
……
从阿哥所到永和宫,并不远,一盏茶的功夫。
但四阿哥的居所在阿哥所东面,这一路,能不能碰到四阿哥,只能凭运气了。
翡翠捏了把汗,德妃娘娘这是孤注一掷了。
出阿哥所的时候,翡翠悄悄地朝四阿哥府方向看了一次又一次,就是没见着四阿哥的人,她心中惴惴不安。
往永和宫走的路上,她不经意地放慢脚步,意图拖延时间,却被身后的侍卫呵斥了一声,“快些走,放你出来这事儿还没去禀告大总管,你别磨磨蹭蹭的,快点拿了东西回去。”
翡翠低声应了一声,脚下步子放地快了些。
永和宫如今也就只剩下两个太监守宫,其他人都被关在了阿哥所,这两个太监没人看着就开始偷懒,正窝在殿里打盹,翡翠一进去,直接捉了个现行。
“两个狗奴才,娘娘一不在就偷懒耍滑,当心娘娘打你们板子!”
她摆出大宫女的架子训斥。
身后侍卫又催促一声。
翡翠一边训斥着,一边给两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永和宫里伺候的,都是德妃悉心培养的心腹,就是守门儿的,也有几分眼色。
他们配合着翡翠唱了出戏给侍卫看。而后,其中一个小太监拉着那侍卫说,“侍卫大哥,翡翠姐姐恐怕还要收拾一会儿,奴才藏了壶酒,这天寒地冻的,难为您护送翡翠姐姐回来,您喝两口酒暖暖身子,再走也不迟。”
侍卫一走,翡翠赶紧问另一个小太监,“这两日宫中有何异动?”
“宫乱以后,后宫的娘娘,阿哥和公主们都躲在自己宫里不敢出来。太后一如既往避世不出。平妃曾闯过乾清宫,可皇上并未将她怎么样。太子福晋去过咸福宫,不知道为何,当夜咸福宫就请了太医。”那小太监将这几日打听到的消息一一告知翡翠。
“咸福宫?”翡翠还记得,咸福宫如今只住着一个王贵人,那样美貌的妃嫔,到现在还是印象深刻。
“王贵人什么病?”翡翠追问,“和太子福晋有关系?”
小太监摇摇头,“这奴才不知道,奴才去查过,可太医院的脉案不让任何人查,当值太医也咬死不提。”
“不过……”他神神秘秘的,“奴才亲眼看到,这几天,皇上天天都会去咸福宫。奴才觉得,王贵人是得宠了。奴才打听到,皇上是宫乱那天醒来的,那天正好是王贵人侍疾。”
翡翠点点头,“记得仔细查查这个王贵人,别让人捉住把柄。”她又问,“四阿哥有消息吗?”
小太监说:“四阿哥昨日来了一回,下着大雪呢,一个人来的,只是在门口转了转就走了,并没有进来。”
翡翠点点头,说:“若我今日见不到四阿哥,你一定记得,千万要让四阿哥想办法把德妃娘娘救出来。”
小太监满口答应。
——
康熙刚从咸福宫出来,就见远处三人手中各抱着一摞厚衣服,偷偷摸摸的。
一个宫女,一个侍卫,一个太监,每个人手中都是满满当当。
他停下脚步,身子正好被一棵庞大的古树遮住,仔细看了看,见其中的宫女眼熟。
他撇了梁九功一眼,“梁九功,朕是不是该革了你这个大总管的职?”
梁九功一头雾水,顺着康熙的视线看过去,差点吓晕。
这位祖宗是怎么出来的?!
他连忙请罪,“奴才该死,奴才马上严查,看看是谁那么大的胆子,将她给放出来的。”
“哼!”康熙负手,离开时,丢下一句,“先别轻举妄动,派人悄悄跟着。”
梁九功赶紧跟上,又派了一个手脚利索的小太监去跟着他们。
翡翠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康熙看见,身后还有一个探子。她小心翼翼的躲过巡查的侍卫,特意绕了比较偏僻的一条路。
刚拐入宫道,就看见了康熙的远去背影,她吓得后退几步,等康熙彻底消失看不见,这才敢探头。
这条路极偏,翡翠不禁想,皇上怎么会到这儿来?
突然,她眼皮一跳,“咸福宫?”
她不敢再耽搁,抱着东西赶紧回到阿哥所。
将御寒的厚袄先给德妃和十四阿哥换上,又换了新的被褥。
等德妃哄完十四阿哥回来,翡翠立即将事情向她禀告。
“娘娘,奴婢没有见到四阿哥,但是,您放心,奴婢已经交代了小季子和小寿子去通知四阿哥,四阿哥一定会救您和十四阿哥出去的。”
“嗯。”德妃拨动念珠,不知心里又在谋划什么。
“小季子说,昨日四阿哥曾经去过永和宫,可见四阿哥心里也是担心着娘娘的。”
德妃嘴角扯了扯,“老四心思重,谁知道他往永和宫是做什么?被佟氏教的只会明哲保身,本宫不去提醒他,他怕是一辈子都不知道替本宫在他皇阿玛面前求情。”
翡翠垂头,不敢再接话。
其实在她看来,四阿哥做的已经够好了。
从前阿哥小,不懂事,童言无忌不该再放心上。
后来四阿哥在知道德妃是他的亲额娘之后,更不惜背叛孝懿皇后,差点让孝懿皇后的小公主生不下来。
夹在德妃娘娘,孝懿皇后之间,四阿哥也是够难的。
德妃娘娘心里这个心结,不知何时才能彻底解开。
翡翠不再提四阿哥,在德妃耳畔轻声说,“娘娘,奴婢还看见了皇上。”
德妃眸光一闪,“皇上发现你了?”
翡翠摇摇头,“并没有。但是皇上好像是刚从咸福宫出来的样子。”
“咸福宫?”德妃口中念叨着这三个字,忽然脑中便闪现出了一张脸,“王贵人!”
“是。”翡翠一脸凝重,“小季子悄悄打听过,听说王贵人宫乱之后很是受宠,皇上几乎天天都驾临咸福宫。”
“本宫就说她是个狐媚子!”
“啪”地一声,德妃将手中的琉璃念珠拍在桌上,发出重重的声响。“也不知是向皇上吹了什么枕边风,让皇上这样对待本宫,当初,本宫就不该轻易饶了她!”
“娘娘的意思,是王贵人害您禁足阿哥所的?”翡翠问。
“否则,皇上凭什么会禁足本宫,若不是她进谗言,那就是宜妃!”德妃怒道:“四妃被关了三个,就剩下宜妃一个好端端的在外面,谁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
——
当晚,康熙对着一面漂洋过海运来的西洋镜左摇右摆,照了大半天,然后把梁九功叫到身边来。
神情特别严肃地问他:“你说朕是不是老了?”
皇上怎么可会老?!
“皇上您英武不凡,器宇轩昂,风度翩翩,俊美刚毅,怎么可能老呢!”
康熙睨了这马屁精一眼,“把这辈子知道的成语都用上了吧。”
梁九功讪讪的笑,“皇上,您头发乌黑浓密,不见一根白发,哪里是老了呢?”
康熙站在镜子前,撑了撑眼角的褶子,又叹了口气。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决定再也不叹气了。
她才十七岁,如花似玉着呢。
第29章
今夜夜色平静,月光皎洁。
康熙和闰月轻轻举了杯,康熙一口饮下温奶茶,闰月又帮他斟上一盏,她自己倒是不喝。
两人正随意聊着天,突然梁九功急色匆匆地冲过来,慌忙行了个礼,喘着大气就说:“皇上,奉先殿北角降下天火。幸好侍卫发现得早,及时灭了,这才没酿成大祸,只烧毁了几件花瓶,三位阿哥也平安无事。”
“天火?”闰月拧眉。
康熙也对此非常感兴趣,“天火?何以见得?”
“据说守夜的侍卫亲眼看见有火光从天而降,就落在奉先殿。”梁九功神秘兮兮的说:“奴才盘问过,有好些个侍卫都看见了。”
康熙“呵”的一笑,瞬间又把笑容敛住,“朕没看见。”
梁九功低头,不敢再说话了。
闰月对这些事儿不感兴趣,低着头撩拨自己额边的碎发。
康熙走过来,轻轻点了点她而上的坠子,突然说:“瓜尔佳氏这两天好似没动静了。”
梁九功不明其意,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说:“奴才立刻去查。”
康熙叫住他。“慢着,你先下去吧,传令下去,天火的事不准外传。”
梁九功得了令才退了下去。
殿里静了下来,康熙又拿手去撩拨闰月的耳环,柔声问她,“你觉得瓜尔佳氏怎么样?”
闰月静了静,康熙很少问她对其他的人印象,闰月很认真的想了想,“太子福晋样貌好,品性好,又会管理后宫。”闰月顿了顿,又开始夸起了康熙。
“皇上目光如炬,选贤于能,知人善任。”
康熙睨她,闰月笑:“妾身在夸皇上眼光好啊,挑的儿媳妇个个好,大福晋妾身也见过,很温柔和善的人。”
被闰月一打乱,康熙也开始和她说笑,“朕确实眼光好,才能把你从苏州挑出来。”
闰月别过脸,“那是老爷眼光好。”
要不是王国正选中,她也不能进宫,前半辈子就没想过自己会和皇宫有牵连。
康熙捧着闰月的脸,轻轻落在她额头上一吻,“确实,有机会还得去谢谢他。多谢他当年在朕耳边没日没夜的碎碎念。”
闰月微微笑,又和康熙撩起了去年的事儿。
闰月这才知道,康熙那是中了药。
“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康熙眯着眼,“还以为朕色迷心窍,利令智昏是不是?”
闰月没说话,康熙心里已然有了定论,“想不到朕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一个形象。”
两人玩闹了一会儿,康熙说:“去年路上耽搁,朕本以为中秋能在宫里过的,只是北地发了一场大水,拦住了朕的路,耽搁一个多月,朕就想着,正好去一趟江南,巡查河道。当时胤礽特意派人送来了御厨做的月饼,还有众阿哥公主写的中秋贺词,以庆团圆。”
渐渐的,康熙不说话了。
闰月慢慢拉着他的手,“太子福晋也盼着和太子团团呢。”
“李佳侧福晋生了一个小阿哥,太子福晋说,太子一定会是一个好父亲。”
“朕要是不让胤礽回毓庆宫,恐怕瓜尔佳氏会弄出第二个‘天火’。”他嗤笑,很不屑的样子。
良久以后,康熙又说:“当了父亲了,希望他也能体谅体谅朕这个当父亲的。”
——
这两日,宫中为了四阿哥的婚事忙活起来,冲淡了宫乱带来的血腥。
只是提起四阿哥的婚事,就难免想起三阿哥的婚事。
和四阿哥不一样,三阿哥的婚事,是皇上早已经下了明旨,定了婚期的,就定在正月里,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也就剩一个多月了。
眼看着婚期都要到了,可新郎官还在奉先殿里关着,内务府也悄悄停了筹办婚礼大典的事,把董鄂氏一族给急的够呛。
他们并不知道三阿哥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儿,隐约听说是和宫乱有关,可没人清楚,三阿哥到底涉足多少,还有没有机会平平安安完完整整的被放出来。
未来三福晋董鄂氏的阿玛亲自求到康熙面前,想探出些口风。
总不能这么一直的拖着,若三阿哥真的出不来,绝对不能耽误他女儿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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