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摇星缓了两口气,头有些无力的歪靠在床框架上,看着他问道:“京城那边的事怎么样了?大将军回京了吗?沈家可有来信?”
江明月坐到床榻上,抬手扶她躺下,垂眸落在脸上,一一回答:“那大将军已经领兵回京,二皇女败落,沈家无事,也有来信,待明日再看罢。”
沈摇星这才松了口气,见男子视线依旧,心下琢磨片刻,“我听说,在我昏迷时你守在这不眠不休......如今我也醒了,你回去好好休息罢。”
江明月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抿唇不语。
屋外安静的连蛐蛐叫声都没有,就在沈摇星眼皮快支撑不住时,男子轻如梦呓的声音响起,“你说要娶我的事,可还作数?”
这事沈摇星记得,没有犹豫的点头:“自然是作数的。”
江明月冰冷的唇角终于上扬,像终于讨到糖果的孩童,满足之余还想得到更多。
他说的小心翼翼,“今夜,我可否宿在你这?”
沈摇星看着他,竟一时觉得有些心酸,人为你命都不要了,睡一下又算得了什么。她往旁边挪了挪,想给他让出外面的位置,结果他长腿一跨,在里边躺下。
行叭,你开心就好。
男子躺下后便轻轻环住了她胳膊,一双眼眸蹭亮。
沈摇星盯着他看了会,忍不住轻笑出声。
江明月看着她,也痴痴跟着笑起来。
沈摇星笑得更大声了,心底那点不适彻底消失,“你好傻哦。”
江明月在她胳膊处轻捏了一下,表示自己的不满。
好一会沈摇星终于笑累了才停下来,扭头看着他,眼睛澄澈明亮,“比起以前你变了好多啊,我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你还想杀我呢。”
虽然没杀成,可却划了她的脸,因这事她还记恨他好长一段时间。
本还想听他当时感受,哪知这人却压下了嘴角,看着她眸色幽幽。
“怎、怎么了?”
江明月抬手报复性的扯扯她的脸,神情不悦,“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客栈,不是在四方会里。”
沈摇星眨眨眼,“你记得啊?”
按理来说确实是在客栈,只是那时候他不过是往她这边扫了一眼,她都不确定他有没有看见自己,毕竟这人之前可是嚣张到目中无物。
记忆深刻的几次都是他在杀人,然后肢解,想到那画面沈摇星忍不住抖了抖。
江明月将脸埋入少女的肩窝处,声音闷闷:“自然记得。”且永远都不会忘记。
那日,在一众视线中他明显感觉到一道与众不同,其实他并不在意,可却还是抬头扫了一眼,那双眼睛里没有那令人恶心的贪婪垂涎,甚至连爱慕都不曾出现。
这个认知让江明月感到不悦,虽然他厌恶那些不知遮掩的目光,却也不喜这种见了他样貌依旧毫无异色的人。
再一次见面是在四方会里,那时他恰好在沐浴,他从未那般愤怒过,这人看了他身子,他要杀了她,不,他要挖了她眼睛,而后再一点一点割下她的肉,要让她生不如死。
可随即发现,这人身手竟是意料之外的好,甚至不在他之下。
且,模样生得也不错。
在那之后他改变了主意,他决定要将她炼成尸奴,唯他操控,岂不比一剑杀了她好。
再后来,他想方设法靠近她,让她从心底对他顺服,这样才能更好控制,亦能炼就完美。
可这人却白长了一双眼睛,从不在他身上多留一秒。
倒是他自己不知何时陷了进去,心甘情愿。
身旁的人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江明月从她的颈窝抬头,直勾勾盯了少女侧脸好一会,而后靠过去在那张脸上轻轻啾了一下。
微红着脸面向她沉沉睡去。
第71章
沈摇星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才下床,可把她闷的不行,哪怕床边有人陪聊也还是闷,迫不及待想出门透透气。
虽然这里透不进太阳,不过好歹空气比屋里好。
身旁的江明月始终陪着她,沈摇星张开双臂舒展筋骨,捶了捶躺得有些僵硬的腰,瞄了他一眼,“你阁里头没别的事要忙吗?”
言下之意其实她想一个人静静。
江明月摇头,完全无视她的企图。
这几日男子极其黏人,像是恨不得跟她长在一起,虽说不排斥,可时间久了沈摇星还是会觉得空气有点憋闷。
想了想,她觉得需要什么来打发一下时间,让氛围活跃点,“你这里有什么好玩儿的吗?”
江明月微微歪头,原本消瘦的脸庞已经恢复颜色,一头墨发柔顺如初,几缕吹抚在脸颊,上扬的眼尾下是一颗泪痣,让他整张脸徒添几分妖媚之感。
如果没有绝对的势力,这么一张脸恐怕早已被人争夺得枯萎凋零。
长成这样不是女的太可惜了,不然他们应该能做姐妹。沈摇星暗想。
男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扬起,专注地看着她,“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你定会高兴。”
“什么东西?”沈摇星下意识问道。
“随我来。”
江明月牵起少女的手,见其没有反应,唇边笑容愈发甜腻迷人。
沈摇星还真有点好奇这个“东西”是什么,也任由了他牵着自己走。
走在前面的背影修长笔挺,不得不说,这人身高还是挺符合她审美的,比这世界的男子普遍都要高些,脸长得也好,虽然手段残忍了些,脾气古怪了些,不过这几日相处下来明显感觉这人变了不少。
很有耐心,且也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冷脸色。
唔,好像成亲也不错。
江明月带着她走了几处弯弯小道,最后在一处阴森森的门前停下,为什么说阴森森呢,因为这里光线更加阴沉,周围都死气沉沉的,门口两边还候着两个面容僵硬的男人,没有一点表情,像个假人。
那门内还隐约冒着丝丝凉气。
这一幕委实让人心底发怵。
沈摇星不是很想进去,可手被男子牵着,脚下意识地跟着他走。
进门后便是往下的石梯,道路宽敞,两边墙上隔段距离就会有把火炬,明明楼梯一路往下都有火炬,可还是抵不住那凉气,像是在墙壁散发出来的,冷得她起鸡皮疙瘩。
感觉到少女的异样,江明月停下脚步回头,“怎么了?”
他似乎想不到少女会冷,毕竟习武之人本就比一般人更懂得如何用内力御寒,再加上他早已习惯这种阴冷之气,并不觉得这与外面有何不同。
伤势未愈的沈摇星自然无法运用内力,她抬手摸了把泛凉的脖子,老实道:“有点冷。”
江明月蹙眉,眼神透出一丝懊恼,他脚下微转走到墙边,取下一把火炬递给少女,“拿着这个用作取暖。”
他的手至始至终没有放开,带着难言的执拗。橙黄的火光照在他脸上,透着诡异的柔和感。
不知道为什么,沈摇星总觉得有种违和感,一个人短期之内真的可以变那么多吗?
接过火炬后两人继续往石梯下走,直到愈发靠近底层,寒气也加了一个度,沈摇星将火拿近了些。视线逐渐开阔,入眼的是一座地牢。
男子还在牵着她走,在路过一间间牢房时沈摇星都扫了眼,牢内光线并不明显,她分不清里头关的是男是女,只是状态都差不多。
就像是被抽了魂一样,或垂首靠坐或躺地或卷缩成团,关了那么多人竟然没听见一点痛苦呻/吟和求救声。
与别的牢房里的犯人完全不同。
像是绝望到早已失了活下去的欲/望,如同死人一般。
“你无须怜悯他们。”走在前面的江明月突然开口,声音像是染上了这里的寒气,哪怕他刻意放轻语调,也掩不住那冒出头的凉意。
“关在这里的人每个都是双手染血,素性歹恶的该死之人。”江明月回过头,漆黑的眼眸看向她,微微勾唇,仿佛在与她解释,“若让他们自由,恐怕有不少无辜之人要遭殃。”
男子说这话时并没有一点沉重感,像是单纯地告知她后果,语气里甚至还有若有若无的愉悦。
沈摇星差点信了他的邪。
穿过一排排牢房,左侧一转竟还有一间水牢,昏暗的视线中,沈摇星隐约看见水牢中央有个人影,双手被铁链吊着,无力地低垂着脑袋。
露在水上的身躯让沈摇星看着有那么一点眼熟,正想借着手上的火光看清楚些,水牢光线陡然一亮,墙上好几排烛火被点燃。
沈摇星也终于看清那人。
“怎么是她?”竟然是那个荻然!
“我抓来的。”
江明月嘴角高高扬着,看着她的眼神炙热汹涌,里面满满都是邀功之意。
沈摇星却没看他,眯着眼盯着大腿淹没在水里的女人,不知是不是错觉,刚刚她好像看见水里有东西在蠕动。
还没等她看清是什么东西,眼睛就被捂住,耳边响起男子不满的声音。
“做甚这般盯着她瞧。”
沈摇星无语,想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却被他攥得死紧,无奈用拿着火炬的手碰碰他,“放手。”
“那你不准盯着她瞧。”
唉,“知道了。”
江明月这才松了捂她眼睛的手,自然地拉着她往外走。
在他们身后,女人衣领处突然爬出一只如蚂蟥般的红色蠕虫,口器咬在女人脖颈处,昏迷中的人颤了下身子。
水牢外
沈摇星,“这就是你说要给我看的“东西”?”
“嗯。”
江明月认真把玩她的手指。
沈摇星心情复杂,片刻沉默后,轻道:“谢谢。”
把玩手指的动作一顿,江明月抬眸,微凉的薄唇轻抿。
“心里...可是舒服了些?”他问道。
当然没有,毕竟伤得挺重,还是一样疼。
本想实话实说的沈摇星在触到男子眼神后还是改了口,“嗯,舒服多了。”
终是不忍心让那期待的小眼神破碎。
说完便感觉攥着自己的手松了些,沈摇星突然想起一个人,“孟辛夷呢?她们两人应该在一起的,你也将她抓来了?”
江明月垂眸,一个一个捏遍少女软软的指腹,眸底阴霾如洪,语气慵懒不以为意,“她啊,她可聪明的很,见情势不对便自己一人跑了。”
沈摇星有点怀疑,“真的?”
江明月抬眸,眼底平静的看不出一丝异样,似乎不满她又不信他,捏着她指腹手用力,疼得她“嘶”了一声,而后手就被甩开。
“你不信的话大可去问问。”声音堪比地牢还冷。
沈摇星摩挲着被捏疼的手指,恍惚间觉得他又变回了以前,只是眼里更多的是幽怨,像是在控诉她的不信任。
问?
她找谁问去啊。
“水牢里那女人之前她们一直在一起,你可去问她。”江明月淡淡提醒。
那模样确实不像在说谎,反而如果此刻沈摇星真过去问的话就说明自己根本不信任他。
像是一道选择题,沈摇星抬手轻抚上胸口。
“不用问,我信你。”
话音刚落,男子眸中霎时染上笑意,他再次牵起她的手拉着往外走。
在他们一墙之隔的牢房里,孟辛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她手筋脚筋被挑,落了一地的血已经凝固,昏迷间隐约听见少女的声音,艰难地睁开眼皮,耳边两人的谈话愈发清晰。
张了张嘴想出声,一只冰凉不带体温的手却扼住了她的喉咙,直到谈话声渐远,那只手的主人才放开她出了牢房。
孟辛夷心底悲凉,如何都想不到自己最后会落得如此下场。
那日她确实是早有准备,在沈摇星中箭后回到客栈她便拿齐四张图偷偷离开。荻然那蠢货不知,她却明白的很,沈家虽说能威胁得了沈摇星,却威胁不了江明月,他迟迟不出手也只因摇星而已。
如今沈摇星死了,那人定不会放过她们,所以回到客栈孟辛夷便马不停蹄的离开,路上还作了伪装。
只是不曾想才一天时间不到便被识破。
孟辛夷知道江明月为什么只是挑断她手脚筋而没有直接杀了她或折磨她,只为预防万一摇星有怀疑的可能。
如今她已经没有一点利用价值。
......
出了地牢,接触到外面暖和的空气沈摇星有一瞬间的恍惚,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太阳了。
“我想早些回京城。”
“好,待你伤好些我们就回京。”
男子答应地很爽快。
又过了几天,沈摇星恢复得不错,只要不运内力或做太大的动作就没有什么事。
两人启程回京,路上没有过多停留,除了偶尔熬药和睡觉以外马车几乎没停过,好在马车内足够舒适,坐一天都不会觉得腰酸背疼什么。
用了将近十日的路程终于回到京城,当马车驶进城门时,天边太阳仅剩余晖,街道行人不断,与离开京城时没甚区别。
“你要先回殷家吗?”沈摇星目光从车窗外移到男子脸上。
江明月掀眸看了她半晌,薄唇微启:“你是打算娶殷家公子还是娶我江明月?”
嗯?沈摇星有点儿懵,话题怎么突然扯到这上面了。
“不都是你吗?”有区别吗。
江明月伸手亲昵地将她落在肩上的头发顺到后面,“不一样,殷公子是殷公子,我是我。”
他无法容忍日后人人都只晓得沈家小姐娶的是殷家殷公子,而不是他江明月。
昭昭是独属于他江明月的啊。
“你要是在意的话,我与娘说说便是。”反正她是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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