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烨有些恼怒,有些吃醋。
生平,他头一次知道了醋是什么味儿,可他决计是不会承认的——他吃醋了。
不多时,靳东凯就回来了,手里拿了好些杜九凤的画儿,有她跳舞时候穿着暴露的火红衣衫的,有她静静地坐在窗前的画像,那都是京城的纨绔子弟们眼中的杜九凤,她曾经在京城众公子哥的眼睛里,如同交际花一般。
“把阮巡送回他家,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让他出门,不过,他这副身子,也出不来。”周烨鄙夷地瞧着几乎被打残了的阮巡,低哑着嗓音说到。
他愤而把这些画儿随手扔在了永宁宫,便又去了浅云阁。
周烨到达“浅云阁”的时候,杜九凤已经把饭菜都布置好了。
吃饭的时候,周烨一直都没说话,好像有一股气,一直在腹腔中,并不发作。
杜九凤想问,又不敢问,也便强忍着。
竹兰收拾了碗筷以后,周烨就拉住杜九凤,不让她走。
“王爷今夜要在这里就寝吗?若在,妾身去铺床。”杜九凤说到。
今天晚上,在床上,周烨再次变身为虎,他在杜九凤的耳边说到,“你身边需要多少男人才够?本王身边的男人,你勾引了一个又一个!”
这话,让杜九凤听得,一头雾水,她什么时候勾引过男人?多少男人才够?
莫不是——
莫不是下午夏玄来见她,他知道了?可他是怎么知道的?
杜九凤心里吓了一跳,上次她就疑心,他知道了夏玄的存在,必然也会知道她和夏玄的关系,他怀疑她是细作,杜九凤已经动了心思,想着跟周烨说,她不是夏玄的细作,她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全副的心思,都在周烨的身上。
这几日,杜九凤一直想着,找个时间,把自己和夏玄的关系,夏玄是璃国二皇子的事情,都告诉周烨,她想的是,反正这件事情,周烨已经知道了,与其每次都让他这么怀疑她,不如索性告诉他,日后两个人同时面对夏玄这个敌人,而且,周烨城府那么深沉,脑子必定比杜九凤厉害得多,再说,载国不是杜九凤一个人的,护住载国,不光是杜九凤一个人的事情。
杜九凤决定,就这么办,现在最主要的,是找一个合适的时机。
正如今夜,她并不晓得周烨是为了发什么大的火气,有了火气,便在她的身上发。
周烨折腾了她半宿才睡,睡也没睡好,合上眼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醒来的时候,走出卧房,看到他在外间喝茶,杜九凤晓得他不痛快,便不去惹他更不痛快。
她便想悄悄地返回房间去,却被周烨叫住了,“回来。”
杜九凤硬着头皮过来了,可她过来了,周烨还是一句话不说。
“今儿靳东凯怎么不给你送大红袍了?”杜九凤问。
“他来了,我又让他回去了。”
“王爷今儿不喝了吗?”杜九凤问。
周烨没说什么,只是瞟了杜九凤一眼,然后说了句,“今儿不喝,以后也不喝了。”
杜九凤只点了点头,怎么感觉周烨话中有话?她都听不懂的。
刚刚吃过早饭,靳东凯就来报,说外面有一个人叫做朱广义的,来拜见王爷。
杜九凤一听,脸就白了。
朱广义是她大哥,是三个哥哥里面,最爱贪小便宜的一个,想必他来,就没有好事。
周烨的目光朝向杜九凤,“姓朱?本王这是捅了老朱家的窝了吗?是你的什么人?”
周烨目光中的鄙夷不屑很明显了,好像在嘲笑杜九凤这般的乡土小民,嘲笑她的亲戚开始攀高枝儿了,面对这些的目光,杜九凤有些下不来台。
“是妾身的——大哥,妾身总共有三个哥哥,大哥朱广义,二哥朱广同,三哥朱广深。”杜九凤知晓周烨今日不高兴,可他的肠子向来弯弯绕的,她搞不懂他为什么不开心,便也只有小心翼翼地伺候,想捋顺他的毛,免得他突然发火,她受不住了。
她可是知道,他发起火来,可是会不分场合的,杜九凤怕收不了场,便也不去惹怒他。
第37章
周烨站了起来,看到杜九凤还坐在桌边上,他说,“你不随本王去吗?”
杜九凤才站起来,跟着周烨去了永宁宫。
大哥朱广义为人比较爱贪小便宜,想必是听到杜九凤在宫里封妃了,来捞点儿什么好处,这次,他是特意来给周烨和杜九凤送礼的,送的礼,还十分贵重。
杜九凤和大哥的关系比较一般,加上分开了几年,一时之间,还是生疏,她只坐在周烨的身边,想看看朱广义来到底是干什么的,不要丢了她的脸才好。
“草民朱广义,拜见淮南王和庆妃娘娘,这位是贱内朱龙氏。”朱广义介绍。
周烨正在喝茶,没小心,一口茶水便喷了出来。
“朱龙?”周烨重复到,他逗乐子的目光还看向杜九凤,那种目光,划过杜九凤的脸庞,带着调戏。
杜九凤心想,他这个脾气,也是没谁了,片刻前,跟她置气,这会儿,又调戏起她来了,前世,他也是这么个脾气,但是,她怎么就没有觉出来他可爱?貌似前世,他的一切,她都是不放在心上的。
杜九凤只是嗔怒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过头来了。
朱广义的老婆朱龙氏,姓氏古怪,往日是个爆脾气,还没读过书,连个名儿都没有,她就是姓龙,嫁给了姓朱的,叫朱龙氏,怎么了?往日里也有人调侃她怎样怎样,往往架不住别人的说辞,三言两语火爆脾气就上来,不过这次,嘲笑她的是淮南王,天下赫赫有名的淮南王,她想计较,也不能计较。
朱龙氏忍了。
朱广义看到妹妹和淮南王的关系甚好,心里便欢喜,心想,只有搞好这个亲戚关系,那他“宜京第一楼”的生意,只会蒸蒸日上。
朱广义也比较会说,“前几年因为父亲要纳妾的事情,妹妹和父亲翻了脸,几年来,都和家里失去了联系,如今妹妹成了淮南王的人,当哥哥的自然来看看妹妹。”
“好,本王的大舅哥。”周烨说到。
朱广义听到这句“大舅哥”,心情跟吃了唐僧肉是一样一样的,他也比较会说,“前几年因为父亲要纳妾的事情,妹妹和父亲翻了脸,几年来,都和家里失去了联系,如今妹妹成了淮南王的人,当哥哥的自然来看看妹妹。”
按理说,凭淮南王的地位,叫一个土财主的儿子大舅哥,实在是没有必要,不过周烨说出来,带着调戏,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倒让朱广义浑身多舒爽,淮南王的大舅哥,那出去,得是何等的威风?
“草民最近在京城开了一件酒楼,吃饭住宿一条龙服务,以后,草民也在京城了,若是妹妹想家了,便来我京城里一聚,爹现在也在京城。”朱广义又说。
“开酒楼?花了多少钱?”杜九凤吃惊地问到,她可是知道,大哥以前在乡下,都是从地里刨钱,来钱没那么容易,即使地主家,也没那么多余粮。
“一百多两银子。”大舅哥朱广义说到。
“生意好吗?”杜九凤又问。
“还行,勉强过得去。”
杜九凤点了点头。
朱广义和朱龙氏没有在王府里多留,便走了。
走到王府大门口,朱广义对朱龙氏说道,“瞧着点儿吧,我只要今儿从王府里走出去,大家就都知道我是当今淮南王的大舅哥,刚才淮南王自己也说了,这门亲戚他是认下了,想必京里的这些个公子哥儿,都该去我的店里走个过场了,就算不给我面儿,好歹也得给淮南王个面儿不是?”
“原来你打的是这种主意。”朱龙氏嗤之以鼻,“就你那店里,整天客人没一个,想着这次王八翻身?”
“说什么呢?京里的那些王孙公子没这点儿眼力见?”朱广义说到,“不出三天,咱这第一楼可就嫌小了。”
朱广义走了以后,周烨便去宫里了,剩下杜九凤一个人,要回浅云阁的路上,碰上了周烨身边的侍女——随蓝。
随蓝是个有眼力见的,她看到杜九凤一个人,便悄悄告诉了她,阮巡差点儿被王爷杖毙事情,还说了阮巡私自从舞乐坊拿了杜九凤的画像。
“知道阮巡暗恋着娘娘,还私藏娘娘的画像,王爷特生气,差点儿都快让人把阮巡打死了。”
阮巡暗恋她?杜九凤没听说啊,总共她和阮巡也就那几回,而且,两个人也根本没什么交集。
舞乐坊,镜花水月?
杜九凤顿时就明白为什么了,前世,她是知道阮巡暗恋裘鸣凤的,他之所以去舞乐坊看舞姬跳舞,不过是想在舞姬身上找找裘鸣凤的影子,可大概不想给裘鸣凤招黑,惹上麻烦,他大概看见庸王了,所以,他将计就计,让所有人都误以为,他暗恋的人是杜九凤,还把杜九凤的画像拿来了。
怪不得,周烨要那么对她。
可周烨是没脑子吗?怎么看不出来阮巡和裘鸣凤之间关系的微妙?
还是——想到这里,杜九凤又有几分脸红,还是男人在吃醋的时候,便没了脑子。
这让杜九凤大为奇怪,这么说,他们的淮南王殿下——吃醋了?
杜九凤不管他以前夜里跟她说的话是真是假,至少这次的吃醋是真的。
杜九凤笑了下。
既然他都动心了,对杜九凤动了真情了,杜九凤想的是,要不然改日,就把她的处境告诉他吧,如此,省得她每日里藏着掖着,也省得他误会她找男人了。
杜九凤便这样决定了。
周烨是和靳东凯一起进的宫。
路上,靳东凯问周烨,“今日怎么不给庆妃娘娘喝汤了?是王爷改变策略了吗?”
周烨一直看着帘外的繁华,“是。以前觉得她是奸细,没有资格,也没有必要让她怀上孩子。不过么,我现在想法变了——”周烨低了低头,弹了一下衣裳上的灰尘,其实他衣服上干净得很,什么都没有,“只要她怀上孩子,便是我的人,一个女人心再狠,也不会对孩子的亲爹怎么样的。而且要是有了孩子,她的心也便会软了,在我身边时间久了,可能便不再惦记着那个夏玄了,那个男人,哪里好?”
靳东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所以,王爷是想要父凭子贵?”
周烨白了靳东凯一眼,“就你话多!”
靳东凯便没说话,形势严峻,奸细就在王爷的身边,靳东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可王爷,如果她并没有悔改,您又当如何?”
“那还用问,自然是杀无赦。”周烨淡淡地说到。
靳东凯拱了拱手,“明白了,王爷。可那个要极其大凉的药物,很伤身,再怀怕不是那么容易。”
周烨白了靳东凯一眼,“你是木头脑袋?怀不上便怀不上,对孩子,本王没有那么多强求的心思。”
“懂了。”靳东凯汗涔涔的,显然在为自己的智商抱憾。
他会随时候命,等待王爷的吩咐。
第38章
载国的朝堂之上。
建勋皇帝昏迷期间,由周烨监国,他便是载国说一不二的人。
就连大皇子显王周耀,二皇子周煜,以及三皇子祯王周睿,都得听命于他。
三皇子祯王周睿和二皇子周煜一样,因为能力与周烨相差太多,连嫉妒的资本都没有,自然听周烨的话,毫无反驳,也心服口服。
大皇子周耀却相当不以为然,谁说不是呢,身为建勋帝的嫡长子,无权继承皇位,这放在哪朝哪代,都没有说服力啊,他一直私心里怀疑,父皇昏迷以前,立的根本就不是这么一条圣旨,是老四撺掇了父皇的旨意,然后毒的父皇昏迷不醒。
大皇子周耀一直在调查父亲昏迷的真正原因,周耀的背后,也有自己的支持者,那个人便是——丞相程家康。
“淮南王殿下,今日老臣听到太医说,皇上的皆是因为房中有一盆曼陀罗。”程家康禀道。
“哦?”周烨的手本来在敲击桌面的,现下他突然就不敲了,“继续说。”
“本来也没什么,可今日清晨,御医去给皇上请脉的时候,差点儿就要晕倒,后来,御医查看了房中的所有摆设,才发现,在众多的花草当中,竟然有一盆致命的毒药——曼陀罗。”程家康说到。
朝堂上的众人已经在窃窃私语了。
周烨好像万分不解的样子,“曼陀罗?这种花会致毒?”
“是,殿下您不知道,曼陀罗的毒性相当致命。”程家康说到。
“那怎么皇上有事,别的人就没有事情呢?平日里在殿里伺候的宫人也多,怎么都好端端的无事,唯独皇上有事,爱卿,你是不是弄错了?”周烨仿佛很好奇的模样。
程家康“哼”了一声,“这便要问皇上身边一直伺候的贴身太监冯海了,他每日清晨,就把一盆甘草搬到皇上的寝殿里,晚间再搬出去,这样有一段时日了,甘草可是曼陀罗的克星,白日里,两种花草都在,甘草中和了曼陀罗的毒性,人在房间里自然是无事的,可晚上,房间里只有皇上一个人,毒也只毒皇上一个人。所以,皇上毫无征兆地昏迷不醒,此人简直是可恶,罪大恶极。”
“岂有此理,竟有这种事情,把冯海带上来!”周烨也怒了,他一拍桌子,低吼。
“禀告淮南王殿下,昨日夜里,就在冯海又一次要把甘草搬出去的时候,被人发现了,他当场咬舌自尽而亡。”程家康说着说着就跪下了,“太子殿下,定然是有人指使冯海,他才有如此大的胆子,要不然,他一个太监,毒死了皇上,是要干什么?定是他的背后有人,臣斗胆请求淮南王查出幕后真凶。”
“说的跟真的似的,曼陀罗花有毒,是你一个人说了算,曼陀罗和甘草在一起,毒性就中和了,也是你一个人说了算,老臣还从未见过一个人,在朝堂上如此一手遮天。”旁边的蔡仪阴阳怪气地说到。
自从蔡文柳杀人一案出来,蔡家和程家结了天大的梁子,程家一直要求严惩蔡文柳,可没想到,蔡文柳死咬着牙不放松,大理寺知道蔡文柳的身份,而且刚刚小产,不敢对蔡文柳怎样,自此程家的人,就恨上蔡家了,他们强行把程锦从蔡家拉了出来,给蔡向荣写了和离书。
程锦是本朝头一个主动与丈夫和离的女子,坊间非议众多,现在程锦呆在娘家,蔡家已经给蔡向荣张罗开新任夫人了,为此,程家更是与蔡家交恶。
周烨看到程家康和蔡仪两个人,在私下里斗狠,便说,“那依两位爱卿看,这案子查还是不查?”
程家康和蔡仪头都转向相反的方向,谁也不说话。
周烨看到两个人的态度,转头对靳东凯说到,“你去查一下此事。”
大皇子周耀心想:还是老四毒辣啊,程家康和蔡仪矛盾,已经转移了大部分人对这件事情的注意力,谁会想到这盆花会是周烨放的呢?也许是周烨放的,也许不是,但合宫之中,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让皇帝身边的太监听命于他?除了心思狠辣的周烨,周耀还真是不做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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