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衬得她浑然没有心肺一样,很像传说中的傻白甜。
孟怀曦于是一咳,严肃道:“你不要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心里其实深受别离之苦。”
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将将抽条,像一朵含苞的花,尖角小心翼翼地探出来,馥郁芬芳的花瓣即将舒展。
越州一行舟车劳顿丝毫不损她容光,眼瞧着愈渐清媚逼人。
此时此刻,便是眉梢眼角都写着开心,一点也看不出她口中的深受别离之苦。
小没良心的。
戚昀按了按眉心,一语道破:“当真半点瞧不出来。”
孟怀曦:“……”
这我们就没得聊了。
离开他去侯府小居就这么开心?
陛下心头郁闷极了。
他搭下眼帘,目光落在她头顶发旋上,道:“我瞧阿萤反是分外欢喜。”
戚昀声音淡淡的,细听之下却能感受到几分委屈的意味。
孟怀曦忍不住心软,没过一会儿又不禁腹诽,都要成家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鬼头似的,黏黏糊糊。
孟怀曦语重心长:“在我们成年人的世界里,看破不说破是一种美德。”
戚昀眉毛抽了抽,哦了声:“我下次注意。”
孟怀曦却不依:“你老是这么唬我。”
鸳鸯其实来了有一会儿,但极有眼力见的没吭声。抱着酥饼站在殿门口候着,只当是自己是一株壁花。
“喵!”
但猫主子是不管这些的。
小祖宗酥饼轻轻松松从她怀里跳下来,踩着优雅的猫步慢吞吞地走过来。小肉爪扒拉着孟怀曦裙角,一边蹭一边喵喵叫。
孟怀曦踮脚正了正他的发冠,软下嗓子:“好啦,我真得走啦,外面侯府的人还等着呢。”
戚昀嗯一声,紧紧地抱了一下眼前的小姑娘。
“不能见面,便别忘了给我写信。”
孟怀曦一把抱着懒散舔毛的酥饼,另一手拿着彩虹色的小木马,瞧着是左拥右抱,圆满齐全。
“我记着呢,忘不了。”
木心先生说,从前的车马邮件都很慢,在他们这儿却不是。宫里有他一只他亲自豢养的海东青,往返侯府与宫门只消半盏茶时间,比人乘着马车来往还要快些。
孟怀曦想着,弯眉又笑了一下。
秋日里的桂花开得好,那就制一张桂花笺,又好闻又雅致。回头拿徽宗的帖子练练字,这样雅的笺子总是要用瘦金体写才好看。
她把一切都想好了,只是临到门口反倒生出些不舍的念头。
孟怀曦回过头,顺势倚在镂花门框上,懒洋洋地挥了挥手:“我走啦,大婚当天再见。”
戚昀抬头对上她的目光,又走进来,揽着心上人的腰,俯身送上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他手指轻挲她的侧颊,目光更深了几分。
孟怀曦歪了下头,眼底有些莫名。
戚昀曲指在她额上轻轻弹了一下,说:“离别吻,皇后忘记给朕了。”
听说前朝大臣们说戚皇陛下半月来心情不佳,闹得他们最近总是胆战心惊的,生怕自个儿触了霉头。
但孟怀曦忠毅侯府日子很快活。
嫁衣有司制房负责,一应的鸳鸯被、枕头都有专门的绣娘负责,她只用动动针头绣两针,讨个吉利。
左右闲着无事,她和柳亦舒、孟珍珠几人凑成了牌搭子,连苏狸都很沉迷。崔家姑娘时常来,反倒是戚小郡主这个不会麻将的倍感折磨。
偶尔还会下一下五子棋,这玩意简单便宜,老侯爷瞧着都有兴趣。
前两日她们还如愿吃上了一顿火锅,侯府的厨子祖籍是湘西那边的,用料实诚,味道格外正宗。
只不过并非府上每一个都能吃辣,他们都觉得鸳鸯锅最好,连最是疼宠她的老夫人都这么说。
对于从前巴蜀之地长大的小姑娘,鸳鸯汤锅简直就是异类,菌汤更是该被划归到邪教里去的。
孟怀曦每日写给戚昀的信上特地说了这件事,一板一眼的陛下却说鸳鸯汤锅是个好的,菌汤更是好的,至少无损身体健康。
孟怀曦看完当即瘪了嘴,破天荒地在当日回了第二封信。
信上是一只可爱版的小戚昀,却背着手,板着脸,活像个满口说教的老夫子。
宣政殿窗前候着的戚昀收到信却是挑了眉,一下子笑出了声。
他轻轻掸了一下纸笺,像是每一次曲指在小姑娘额前弹的那下一样,力道是格外轻的。
小没良心。
他的小姑娘日渐惫懒,总是要说些不中听的气一气她,才肯多写两笔。
他把小小的纸笺小心叠起来,和上回一方锦帕归置在同一个锦盒中。
第二日戚昀的信中多了一串红豆手串,精致小巧的相思豆用上等丝绦穿起来,缀着两颗状如水滴的鸡血石,红得像诗文小说中长提及的朱砂痣。
孟怀曦笑弯了眼,这小日子简直不要太舒心。
唯一值得忧愁的便是肚上新多了二两膘,不知道穿嫁衣的时候会不会不好看。
大典重头戏在黄昏时分,却是一大早就要起来盥洗、更衣、梳妆,待晌午拜别父母亲眷,就该往太庙祭祖,将名字添入皇家玉碟。
彩车要等到晚间,才会乘着晚霞往宫中驶去。
这一套行程过于繁琐,民间惯有的新郎接亲在皇室是不会有的,一般由礼部接上准皇后,禁军拱卫着车架就往太庙去。
但戚昀总想给他的殿下最好的。更何况,若是不亲自去接亲,又怎么能见到阔别半月的小姑娘?
接亲的少年郎俱是青年才俊,随便拉出去一个都是有名有姓的才子或者新贵。
临到忠毅侯府,大伙儿却开始犯怵。
接亲少年团交头接耳,小声道:“柳世子可是曾经的状元郎,他要是出了题咱们答不上,这……岂不是得坏了陛下大事?”
齐约不以为意:“咱们陛下来接新娘子,谁敢拦?左不过是走个过场,安心安心。”
少年团一口气还没有喘过来,就见挂满红绸的侯府大门轰然开了。
门里花团锦簇,众人犯怵的柳世子站在忠毅侯身边,眼瞧着府门深深,一眼都望不到头。
侍女上前作礼,道:“我们世子说了,新娘子正忙着梳妆,需得新郎官写下三首催妆诗,才能跨过这道门槛。这是旧习,便是陛下也不能免去。”
接嫁团一听皆对齐约怒目以视。
说好的走个过场呢?!
跨过门槛?
过了府门还有院门、闺房们,明摆着这还只是第一关。
齐约:“……”
这谁他娘的能想得到。
第62章大婚
这边的接亲团忙着过五关斩六将,街边围观的百姓却是对府中堆着的嫁妆啧啧称奇。
“这得是价值连城了吧?”
“一百一、一百二……啧,这得两百多抬吧。”
“忠毅侯府新寻回的表小姐,孟太尉的独女。这嫁的还是当今那位,你说呢?”
她这一生的父亲孟将军在前月的封赏中被追赠正一品太尉,便是响当当的太尉独女。
孟怀曦膝上搁着一个绑好红绸的苹果,听喜娘说这是平安果,讨个彩头。她手指握着一柄团扇,扇柄是细腻的羊脂玉。
穿着红嫁衣的小姑娘端端正正坐着,背脊向下腰线挺得笔直。
像一副传世少有的工笔仕女图。
戚昀骑着绝尘走在迎亲队伍前头,只侧头瞧了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这样的日子里愣神的却不止一个。
孟怀曦透过团扇与纱幔的间隙望去,只瞧见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心口砰砰跳个不停。
他平日里少有这样浓墨重彩的打扮,今日玄色为底的新郎红衣更衬得面如冠玉,撩袍扬鞭间端的是风流写意。
喜娘跟在彩车边,絮絮叨叨提点着大典上要注意的东西,坐上的新嫁娘却是没听进去半个字。
戚若微打马跟在彩车后头,只隔了两三步的。柳亦舒也骑着马,就跟在她身边。虽然瞧着很是生疏,却也有了飒爽的味道。
绕过两条甜水巷,途经涯石街,再过三重宫门,便到重华殿前。
礼官正唱着礼,戚昀翻身下马,遥遥向车前伸出手。
三声重鼓遍彻重华,白羽灰鸽盘旋在檐角。
晚霞披散在天际,遥遥与湖水相接。
这样温柔的暖色里殿前百来阶汉白玉石阶都变得不那么冰冷。
孟怀曦伸手搭在他的手掌上,亲友故人在阶下,表里山河在侧,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样。
戚昀脚步沉稳,目光直视百尺玉阶,袖底却重重地她的手指。
他手掌中有不明显的濡湿,滚烫的温度一如他掩藏在种种惊喜中的爱意。
孟怀曦忽地弯起眼。
这个时代的嫁娶中没有闹洞房的习俗,却亦有一道约定俗成的规矩,便是要同辈的出嫁的女孩们陪着新嫁娘,说说体己话,饮一饮暖情酒。
但叫一声“女儿酒”。
便是怕新妇初到夫家不习惯,且这样的大好日子,总是要女孩儿经历另一道成人的坎,姑娘们心头都是慌乱的。
虽然寻常母亲都会嘱托,但到底隔着一辈儿,总不比同龄人好说话。
孟怀曦身边倒真没有出嫁的同辈女儿,苏狸和苏明月都在殿前忙着招呼,这桩大事就落在了戚若微、柳亦舒和孟珍珠三人身上。
戚柳两人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好说歹说把孟珍珠留在了殿外候着,端着酒壶样子鬼鬼祟祟的。
她们俩人一来,左一言右一句,主题便是劝着孟怀曦饮酒。
孟怀曦不动声色握着酒杯,留了一个心眼,只想弄清楚这两人搞什么鬼。她忙着套话,根本没喝多少酒下肚。
孟怀曦扶着酒杯静静听她俩絮叨,红裳向来衬人,凤冠上的流苏晃荡鬓角,那一双眼底便是如水的温柔。
戚小郡主率先招架不住,扯过柳亦舒小声道:
“让小婶婶喝这么多,真的好吗?”
柳亦舒有点慌,握着酒壶转念一想:
这是哥哥给的任务,她乃是受兄长唆使,最多只能算个从犯。
便又硬气道:“咱们是娘家人,娘家人给新姑爷添些乱就是讨个喜气,意头是好的,反正出不了乱子。”
她越说越理直气壮,“再说了,你瞧,三娘喝得也开心。大喜的日子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戚若微哑口无言,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戚若微:“不是,你是娘家人,但我可得算是婆家人,这……”
这她不仅没加以阻拦,还跟着一起瞎捣乱??
戚若微明白了,戚若微慌了。
“嘘,陛下该回来了!”
柳亦舒一把拉走呆若木鸡的戚小郡主,想要迅速逃出布置一新的宣政殿。
但,她们越是慌乱越是不得法门。
孟怀曦撑着额头,坐在美人榻上瞧着她俩窃窃私语。
戚若微:“这边是窗户啊,你真的看清了吗!”
柳亦舒:“门……门呢?我那么大一个门呢??”
戚若微:“我@#&*……(脏话)”
孟怀曦:“……”
门都找不到,怎么觉得她们才是被灌醉的那个。
孟怀曦换了只手撑额头,叹口气,“喏,门在那边。”
宴上群臣都不敢朝这位新郎敬酒,偶尔喝高了胆子大的都由齐约这等心腹拦着,近前只留了柳世子一个人,到底是独木难支,不成气候。
戚昀口称不胜酒力辞别的时候,天边晚霞都还没有散尽。
隐形妹控柳世子举起酒爵不屑冷哼,急着回去有什么用。
男人是最了解男人的,洞房花烛这档子事新郎是快活了,那吃苦的可是女儿家。
他们家三娘最是娇弱,可不能生生吃这个苦。
但柳世子万万没想到,柳大小姐压根没忽悠着人喝下多少,这样不上不下的微醺,反倒有了助兴的意味。
殿中燃着成对的龙凤花烛,平日里明黄的窗幔都换成了茜素红一样的纱绸,红彤彤的喜被堆在宽大的龙榻上。
听说上头的鸳鸯她还亲自绣了两笔。
戚昀没忍住,唇角微扬露出一个不大明显的笑。
他循着光影望进去。
只见孟怀曦端正在龙榻边,一手握着团扇遮在眼前,只露出白腻如玉的下巴。
她像是听见了脚步声,眼前的团扇晃了晃。
但孟怀曦还记着喜娘与老嬷嬷们说过的规矩,大喜的日子总要讨个吉利的,她又矜持地轻抬下巴,紧紧握着白玉扇骨没有动。
她先前饮了酒,胆子分明大得很,却因为他的靠近有些坐立难安,像是小动物天生能够感知到即将发生危险。
戚昀身上熟悉的冷杉气息随着脚步声越渐近了,萦绕在鼻间的气息还夹杂着清浅的酒香,闻着味道像是宫中特有的百末旨酒。
孟怀曦思绪一下子又飘忽起来。
嗯,这个没有青梅酒好喝,也比不上刚刚柳亦舒带来的侯府佳酿。
戚昀挨着她坐下,手掌覆上她的手背,将精致的团扇拿开,远远地抛在小几上。
喜娘嬷嬷先前在榻上撒过的花生、桂圆被一把拂开,落在绒毯间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扑通,扑通。
孟怀曦抬头瞧他,在这一刻,竟然迟来的有了名叫紧张的情绪。
戚昀低下头,帮她卸下凤冠钗环,动作格外轻柔。孟怀曦眨眨眼,坐在原地没有动,难得乖顺地任他施为。
少女双颊飞红,在烛光的照映下是另一种楚楚动人。
戚昀手指捏着那一截如玉的下巴,轻轻摩挲了两下。她的呼吸里有明显的酒气,眼底水汪汪的,不似寻常模样。
戚昀:“醉了?”
孟怀曦摇头,冲他笑了笑,“没有,我酒量好着呢。”
她这话是真的。
戚昀:“嗯,醉了。”
孟怀曦清醒了点,一脸‘你怎么不听人讲话’。按着他的手向上挪了挪,就搁在脸颊边。
跟只小猫似的蹭了蹭,“好烫。”
她蹭两下又嫌弃的放下,手指叩着他的手掌瞧。
戚昀挑了下眉。
孟怀曦表情很严肃,“我瞧你,此生运势极佳,便是要封王称帝的。嗯,唯独一点不好,这五行之中像是缺了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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