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聿：“……”
回到房间，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季灵鹿。
她身上穿着和顾墨同款的卡通睡衣，棉质的布料看起来很软，跟顾墨一样戴着睡衣上的帽子，盖住了如墨的长发，帽子上边还有两条长长的动物耳朵，看起来乖得过分了。
顾聿进来时季灵鹿懒散地晃着腿，手边放了本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儿童故事书，纤纤细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翻动着，听到开门声立刻抬头看过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她挑着眼尾看着顾聿笑：“聊完了？来一起睡觉啊。”
顾墨笑着跑过去，躺下，又冲还站着的顾聿招了招手，一起喊道：“爸爸快来！”
“......”
明明是自己的房间，却有种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感觉。
平行时空么。
顾聿按了按眉心，走到床边在靠顾墨的一侧坐下，拿起桌上的ipad按下开机，没看床上的人，只是说：“你睡吧。”
顾墨不解地皱起眉，不知道爸爸为什么突然改变的主意，于是爬过去去拉他的手，没怎么用力就将他的手从电脑上拉了下来，顾墨说：“爸爸你刚刚答应我了，做人呢，不能不讲信用，你教过我的。”
基于对自己的了解，顾聿脑子里无法想象出自己会有说出“做人呢”这种话的语气，所以很有底气的平静反驳道：“我没这么说过。”
“嗯？”顾墨抓了抓头发，忽然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是妈妈说的！我记错了......”
好在顾墨没被他转移话题，立刻就道：“你想不守信用吗？爸爸。”
“……”
顾聿无声地叹了口气，放下电脑躺下，眼不净为净似的闭上眼：“睡吧。”
顾墨满意了，翻身滚回季灵鹿怀里，季灵鹿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亲，看着顾聿的侧脸，十分满意。
这么快就同床了。
下一步还远吗。
这时顾墨说：“妈妈讲个故事吧？”
季灵鹿问：“墨墨想听什么？”
顾墨想了想，没想出来，索性回头问：“爸爸想听什么？”
顾聿闭着眼没应声。
顾墨“咦”了一声，又爬过去，去扒他的眼睛：“爸爸这么快就睡了吗？”
见他没有反应小朋友来了兴趣似的坚持不懈地在他眼睛鼻子上摸来摸去，顾聿心里静了两秒，开始回想刚才自己到底有没有亲口答应顾墨。
没等他想起来，顾墨的小爪子已经不安分地爬到了额头，顾聿睁开眼，抓住他的手：“做什么？”
顾墨以为要被批评了，有些心虚地看着他，然而顾聿虽然语气严肃了一些，但却似乎没有要责备的意思，顾墨觉得今天的爸爸似乎变得很好说话，于是有了一些底气，问：“爸爸想不想听故事，妈妈可以给我们讲。”
顾聿偏过头，对上季灵鹿一双带着笑意的眼，见他看过来还无辜地眨了眨，然后看着他懒洋洋地笑了一下，慢悠悠道：“要听也可以，不过要付报酬哦。”
顾聿面无表情收回了视线，铁血无情的对顾墨说：“不想，你自己听。”
“噢，”顾墨有些失望，但也不勉强他，“好吧。”
正要爬走，忽然看见顾聿的额头，他停了一下，然后伸手小心地碰了碰他的额角，有些难过地小声问：“爸爸，痛吗？”
顾聿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顾墨突然凑近他的额头吹了吹，他才想到车祸过后在靠近额角那里留下的伤口，早就愈合了，但应该还有疤痕。
顾聿脸色无意识缓和了一些，想说不痛，已经好了。
然而还没开口，顾墨已经凑过来在疤痕的地方亲了亲，然后说：“亲亲就不痛了。”
“……”
不用想也知道这种无逻辑无科学依据的道理是谁教的，顾聿忍了一下。
两秒后。
还是没忍住，纠正他：“疼痛不会因为亲吻而减轻，只能通过医学治疗，或者所谓的止痛剂来达到缓和的作用，不然要医院做什么？”
他自认为一番话说得简单明了，顾墨虽然小但不至于听不明白。谁知顾墨听完，竟然困惑地皱起了眉头来。
顾聿看着他：“你认为哪里不对？”
顾墨撑起身子，一张小脸上显露出很认真的不解，看起来还有些不赞同：“可这是爸爸你自己说的呀……”
“说什么？”
顾墨：“你以前总是对妈妈说，‘你亲一下就好了。’”
第22章
顾墨说完,房间里立即安静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安静得彷佛能听见空气的流动。
不止是顾聿，连季灵鹿都愣住了下。
等反应过来顾墨说了什么,顿时忍不住在心里夸赞顾墨,小小年纪便语出惊人，一边忍不住感叹。
真不愧是我儿子。
无意助攻最为致命。
好样的。
然后下意识去看顾聿的反应。
可惜顾聿的向来自控，情绪收放得很快，片刻的愣神不过转眼间便消失了。
他显然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和顾墨继续争论，伸出手指在桌上的时钟上点了点，面无表情道：“顾墨，你该睡觉了。”
好在顾墨似乎也困了，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乖乖地点了点头：“好。”
床很大,因为季灵鹿睡相不是很好,当年在这边睡觉时甚至有过从床上滚下来的经历,那之后顾聿就让人把床加大了尺寸,所以就算此刻三个人睡着，都显得绰绰有余。
顾墨睡在中间，季灵鹿一只手搂着他,侧躺着身子，一边小声地跟顾墨讲故事,一边看着几乎睡在床边的顾聿的睡颜。
衣服也没换。
就这么睡舒服吗。
窗外隐约传来细小的蝉鸣声，阳光照进来，房间里自动感光系统随着主人的状态自动降低了光线，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听得见季灵鹿讲故事的声音，声音低而软,以及顾墨浅浅的呼吸和加湿器运作时细微的声响。
一个小故事讲完，顾墨已经沉睡。季灵鹿停下轻拍他的动作，闭着眼着眼静静地又等了十来分钟。
然后睁开眼，偏头看去。
顾聿似乎也睡着了。
她这才慢慢起身，然后轻手轻脚地撑着床，挪到了床中间，躺好。
一系列动作过后，等了等，身边依然没动静。
很好。
确定顾聿是睡着了，季灵鹿才翻了个身，手肘撑着身子，趴在顾聿的肩膀边，然后放肆而仔细地开始盯着他的脸。
忍是不可能忍得住的，看了一会儿她便不安分地伸出手，指尖不由自主地抚上顾聿的脸。
从下巴到嘴唇，在那里停了停。
顾聿的嘴唇很薄，上嘴唇中间有一颗明显的唇珠，很性感，但有时候也因此显得很冷漠。
指尖往上，若即若离地擦过脸颊，笔挺的鼻梁，季灵鹿的动作很慢，眼里甚至有些痴迷——因为太久没有碰触了，此刻光是看着心跳都不受控制地开始加快。
季灵鹿在顾聿的眼睫毛上戳了戳，自顾莞了莞尔，然后指尖来到额头。
她抿着唇，表情无意识地严肃了一些，透着几分明显的难过和心疼。她撑起一点身子，轻轻地抚上了那块疤痕。
车祸留下的疤痕。
因此忘了她。
怎么可能不痛呢。
直到现在季灵鹿都能回忆起接到电话那天全身发凉的感觉，她不敢细想。
手术室和icu里躺着生死未明的顾聿让当时的她多绝望，此刻的她就有多么庆幸现在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她俯身在那里留下温柔一吻，像是亲吻全世界最珍贵的东西那样，然后小声地说：“亲一亲就不痛了。”
做完，季灵鹿又小心翼翼地挪回了远处，目的达到之后很满意，抱着顾墨很快睡着了。
房间里再次恢复安静。
顾聿的指尖却在这时颤了一下，然后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神清明，分明一丝睡意也无。
两人一直在老宅待到下午，又用过晚饭后才离开。顾墨的家庭教师暂时安排在这边为他教学，于是便继续留在这边住下来。
晚上七点，宾利使出别墅，城市灯火初上，从半山上下来，透过车窗能看见一片崔璨的夜色。
难得有机会独处，季灵鹿本还打算借此机会聊聊，但从上车之后顾聿的工作电话就持续不停，一直没找到机会插话，于是便作罢了。
半小时后驶入市中心，司机毕恭毕敬地询问回哪处，顾聿在讲电话，正好顺了季灵鹿的意，她自作主张地吩咐：“回水苑公寓吧。”
公寓就在市中心，不到十分钟的车程，车子进入小区，然后在楼下停住。
司机：“到了，先生。”
顾聿的电话会议也到了尾声，交代了两句之后便挂了，这才看了眼窗外。
然后便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没动，只是淡漠地开口道：“翠湖明珠。”
季灵鹿顿时瞪圆了眼，偏头看着顾聿，警惕道：“做什么？”
顾聿用“你在问什么废话”的表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送你回去。”
季灵鹿当机立断，立即推开车门下了车。
“不要！我今晚要留在这边！”
说完也不管顾聿什么反应，自顾踩着高跟鞋进了大门。
她才不会奢望现在的顾聿会留在翠湖明珠陪她。
既然如此，那只好她留下来陪他了。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谁怕谁啊。
季灵鹿刷指纹进了门，踢掉鞋子又将包包扔到一边，然后到岛台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
顾聿是五分钟之后进门的。
季灵鹿已经喝完水躺倒在沙发里看电视了，某卫视的综艺节目，嘉宾和主持人笑做一团的声音从电视里夸张的传出来，在一百八十平米简约而性冷淡风格的屋子里响起，显得格格不入。
季灵鹿才不管这些，她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剥着橘皮，在顾聿进门时勉强分给他一个眼神，然后又很快收了回来。
这还不是回来了。
婚都结了还想分居？做梦呢。
出乎意料的，顾聿竟然什么都没说，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几秒之后便转开了，然后径直走进了书房。
季灵鹿立即从沙发上弹起来，调低了电视的声音，又跟到卧室门口，凑在门板上听里边的动静。
奈何房间的隔音效果实在不错，季灵鹿趴着听了半天什么动静也没听到，不过既然是在书房，应该是在工作了。
竟然为了工作让她一个人待着。
狗男人真是无趣。
季灵鹿没辙，打开姐妹群求助。
好灵一只鹿：【老公沉迷工作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手机不离身的几人很快出来响应。
蒋媛：【色/诱，让他直观地对比一下到底是工作有魅力还是你】
边月：【......十媛说的对，但是此法有风险，建议慎用。】
关明凡：【......确实确实，建议慎用+1】
季灵鹿：【？什么风险说来听听】
边月：【你想啊......万一对比过后狗男人竟然觉得还是工作比较有趣，你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季灵鹿：【......】
季灵鹿：【靠，好有道理】
蒋媛：【是本人吗？说一下结婚日期？】
蒋媛：【不是吧姐妹，清城绝美小凤凰什么时候连这点自信都没有了？照照镜子！这脸！这身材！这谁顶得住啊.jpg】
季灵鹿：【还是算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怕我以后产生心理阴影，影响夫妻幸福生活。】
季灵鹿：【下一个】
蒋媛：【没了，与男人有关的事情我推荐要么色/诱、要么撒娇，以你现在的情况色/诱不管用的话撒娇也可以pass掉了。唉，你老公这都能忍，还是男人吗】
边月：【要不你去帮忙？】
季灵鹿：【帮什么，不给他添乱都算好了。走了.jpg】
没得到办法，季灵鹿也懒得去想了，干脆躺下来一边吃水果一边在群里聊天。几个人很快又扯开话题，从时尚单品聊到八卦追星，聊了好一会儿，季灵鹿有些困了，看了眼时间，将近八点半，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小声。
综艺不知道放到了哪里，在笑声的衬托下季灵鹿渐渐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模糊间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然后是逐渐走近的脚步声。
头顶刺眼的灯关被挡住，季灵鹿抬手揉了揉眼睛，看见停在眼前的高大身影，她这会儿将睡未睡，意识还没有清醒，揉完眼睛的手完全凭着习惯抬起来拉住了男人宽大的掌心。
小声地嘟囔抱怨道：“怎么现在才出来啊......”
被她拉住的身影似乎顿了一下，直到她完全睁开眼，顾聿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季灵鹿清醒不少，然后听到他冷淡的声音：“让司机送你回去。”
季灵鹿从沙发上坐起身，身子还有些犯懒，她慵慵懒懒地靠在沙发背，看起来还有些没睡醒的样子，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我们谈谈。”
顾聿没动，居高临下地垂眸看着她，片刻后问：“你想谈什么？”
“那天我不是让你好好考虑吗，”季灵鹿看着他，发现仰着头的姿势让她有些不舒服，不服气地想，怎么，高了不起啊。
索性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刚好足够和顾聿平视，她满意了，接着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顾聿没有立刻回答，盯着她看了几秒。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回答这个问题的前提条件是，在一定时间内我接受之后。”
季灵鹿理直气壮：“我给你时间了啊，整整一个晚上呢！A股都能在一夜之间跌破，你这么犹豫是会破产的哦！”
顾聿不仅丝毫没有被她的话威胁道，连表情都没什么波动。
只是片刻后。
他忽然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唇，然后慢条斯理打量般看着季灵鹿，逗她玩儿一样，慢悠悠地开口：“做人呢，不能不守信用。”
做、人、呢。
明明是学人说话，偏偏每个字的语气都十分符合他的风格，甚至还刻意将语速放缓了。
导致一句带个人色彩极强的尾音，要多生硬有多生硬，要多冰冷有多冰冷。
听起来有种“既然你做不好，明天不用来了”的既视感。
季灵鹿没出息——她怀疑自己精神错乱了，竟然感受到了几分反差萌。
她忍不住弯起唇笑，连眼里都藏不住笑意，抬了抬下巴“警告”他：“不许学我说话。”
顾聿只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半晌，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皱了皱眉：“别闹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