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鞋搭在透亮的大理石上发出磕碰的声响。

男人敛眉，“小声点。”

她“哦”了一声，赶紧把脚步放轻，走到冰箱前，掏出鲜鸡蛋和青菜，顺带摸了几个小土豆，一起抱到水池里。

厨房渐渐升腾起几波白雾，还有咕咕冒泡的闷响。

平日里冰冷的厨房生出几分烟火气息，这是之前不太可能出现在这座别墅的情景。

男人常年在外，很少回家，更别说做饭了。有也只是少数时间，托物业请厨师来做。

这间屋子之所以没有佣人，也是因为一切需求的佣人都是临时工，男人不爱外人停留在他的私人空间过长，那会引起不适。

二十多分钟后，程灵将青菜粥还有煮鸡蛋摆上餐桌，然后是搭配清粥的泡椒土豆丝。

她喊了声男人，男人不慌不忙起身，面对眼前场景时，放缓了脚步。

一个女人身穿围裙，面前摆上一桌热腾腾的食物。

窗外明亮的光线柔和地铺洒在餐桌上，照出食物上方飘荡回旋的暖暖热气，带来几分恬静与惬意。

有些不忍心打破这种景象。

心里冉冉升起某种异样情绪，像是深处的寒潭掉进一片落叶，被不经意间轻轻拨动，粼粼散开的波纹，却是久久难以平静。

第25章

“不，不吃么。”程灵有些不自在地抽开椅子，生怕男人又不满意这次的菜色。

季向由看出她的疑虑，先一步坐下，拿起勺子，淡淡品了一口清粥，有青菜特有的清香气息。又拿筷子夹了一小筷子土豆丝，清脆，有一丝酸辣，配着清粥，正好。

“不错。”

程灵终于放下心来，就着土豆丝吃得不亦乐乎。

季向由动作始终轻缓优雅，举手投足都是名门望族的小公子模样。

程灵的动作也还算端正，只是长期以来的生活习惯让她吃饭的速度飞速提升。毕竟做练习生时赶着练习，拍戏时，剧组也没人会愿意等一个无名小卒耗费时间。

吃到后面，勺子不好使，程灵便直接端起碗一口喝下，便见对面男人依旧有条不紊，从容中透着一股淡雅，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舔舔湿润的唇角，拿纸擦拭干净，“季先生，什么时候的飞机呀？”

“10点20。”

她看了眼时间，也快差不多了。想起昨晚放在茶几上的包，拉链未拉，还□□裸地敞着。

等她上前翻了翻，却发现药不见了。

她回身在茶几和沙发间还有地板上找了找，抬头恰好与季向由的视线对上。

对方似乎一直在注意她翻找的动作，眉宇间有那么些烦躁。

是怪她行为怪异么。

可她总不可能问男人她避孕药见过没吧。

程灵挠挠头，想着可能掉路上了也说不定。毕竟一板药而已，谁会稀罕。

那边季向由已经放下碗筷，淡淡说了声，“洗碗。”

她也不再寻找，而是起身帮忙收拾。

等程灵走进厨房，季向由才徐徐走到茶几边，默默将目光放在茶几下方的抽屉。

昨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一热，又把女人的挎包拉开，将里面的避孕药拿了出来，扔在茶几最下面的抽屉里。好在女人没有起疑，也未翻开抽屉，不然.

——

程灵很快将餐盘收拾好，李涵也差不多赶到，众人带上大包小包行李朝机场赶去。

这次拍摄的地点在C城，位处高山地带的山城影视基地。

地理位置偏僻，环境封闭，非工作人员一般进不去。

众人刚走到机场，因为是已公布的行程，所以一大早就有许多粉丝来机场送行。

程灵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阵势，从入口处就里三圈外三圈地围满了拿着手幅和大炮的粉丝。

等到季向落脚，一时之间，众粉丝迅速聚拢，跟那天空中飞翔的鸟群似的，快速又迅猛。

十几个保镖围成一圈，程灵紧跟在季向由身后，手上抱着大口袋零食，都是李涵带的，怕到时候无聊，影视城里买东西又不太方便。

几分钟的路程，硬是走了十来分钟也没到，工作人员被粉丝们的热情来回推挤，像是大海里的一叶扁舟，稍不注意就能被海浪打翻。

旁边忽然有人将摄像机头部对准季向由的脸，贴得很近，保安猛地扫开，发出一阵惊呼。

慌乱中，有行为极端的粉丝钻过保安手臂间的缝隙，直接奔到季向由面前。

眼瞅着粉丝垫脚就要亲上去，程灵一个甩手，零食也不要了，赶忙上前挡在两人之间。

粉丝也没算扑空，至少亲到了程灵的手臂。

粉丝一见面前女人，谁啊，不认识，愤怒地将她甩开。

这一来一回，原本遮挡在面部的口罩被人扯开，悬挂在一边耳朵上，透着高级厌世的美貌瞬间被暴露在空气中。

周边有此起彼伏的抽息，连极端粉丝都有些微微愣神，被保镖趁此抓出保护圈。

程灵赶紧把口罩重新戴上，季向由低沉的嗓音从耳后传来，“靠在我后面，别乱跑。”

不等她反应，腰处便有一只大手将她拉到了身后。她立刻埋下头，躲在男人宽阔厚实的脊背后方，莫名有种安全感。

——

好不容易登上飞机，程灵瘫在座椅上，像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

一行工作人员都坐在公务舱，只有季向由和李涵几人在头等舱。

身边都是些不认识的人，程灵歇上几口气，却不想前方李涵忽然找来，将她带到头等舱，和另一名助理换了位。

等她坐在季向由身边，这才发觉这一趟飞机里，竟还有熟人。

只见徐又坐在一侧，旁边还端坐着一位面容娇媚却不失韵味的女人，不过那傲人的身材，是一点儿也不含糊，完全把成熟性感的魅力体现出来。

女人留着点点耳发，愣是营造出几分清纯可爱，频频向他们这方看过来。

最开始程灵戴着口罩，徐又没认出来，等她脱下口罩，对面人才一惊，没想过她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坐在季向由身旁。

“帮我把这些数出来。”季向由忽然拿出厚厚一叠签名照，“数好后把数报给我。”

程灵抱紧照片，这要数到何年何月，不过，她转眼见男人拿出厚厚的另一叠，开始就着板子签名，好像她光数个数也没啥了。

“原来你还会做这些粉丝福利呀。”

“公司要求。”男人不紧不慢，隔了一会儿又补充句，“反正也不麻烦。”

“.”

窗外景色始终没什么变化，一直都处在雪白的云雾里。

程灵把签名照分成几小叠，数到近一半，面前一道阴影打下，就见之前那位身材傲人的美女端着葡萄酒走了过来。

“季先生。”女人摇晃着红酒杯，涂着柔感哑光的红唇嘴微微上扬，“很高兴这次能和您合作。”

季向由头也没抬，简单应了一声，手上的笔自始自终都没停过。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握着马克笔，几个飘逸的大字只需几秒，就印在照片上。

女人脸色有短暂的难堪，虽然她也是公司的艺人，但华麒的艺人多了去了，彼此间不熟悉，也是很正常的事。

但她似乎不准备放弃，捻起一张签名照，笑道，“季先生对粉丝可真好。”

程灵呆呆望着被女人抽走的照片，一转头，哦嚯，忘了。

拿着剩下照片的手变得僵硬，却只能放下，将两叠融合在一起，再来一次。

事不关己，女人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到来打乱了程灵的节奏，反而继续道，“季先生，我一直是您的影迷，能否给我一张签名照呢。”

这时季向由手间的动作终于停止，他垂眸瞟了眼又将照片混在一起的程灵，微微抬头，“这是给粉丝的。”

劝退的意味已经很明确。

可女人继续保持着笑容，以为季向由这是终于有兴趣面向自己。

能得到季向由的一次注目，就算褪下脸皮也值了。

“季先生，那这样，我也能算您的粉丝呀，所以我也能拿一张喏？”

女人作势是真要拿走。

季向由敛眉毫不留情道，“请你放回来，还有，不要打扰我助理的工作，你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我们的工作进度。”

季向由双眼微虚，散发出强烈的压迫与上位者的气势，有那么些不耐烦。

女人的笑容难以挂住，逐渐变得生硬。她悻悻将照片重新放回程灵手中，打了声招呼便回到自己座位。

程灵捏着照片，侧头望了一眼，就见女人撅着嘴在和身边的徐又小声抱怨。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记得徐又带的人名叫梁笑，出道两三年，公司给过不错的资源，可惜一直不温不火，勉强算得上个二线。

她的视线忽然与女人交错，只见女人刚刚还一脸气愤不满，却瞬间转为盈盈笑脸。

她一阵哆嗦，总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盯上，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

下飞机后乘上巴士又坐了好几个小时，一小波人这才赶到山城影视基地。

基地辽阔，一眼望不到边，四周被青山环绕，雾气笼罩。一副若隐若现的山水墨画，半遮半掩，营造出朦胧静谧的意境。

一下车，一些人跑到一旁呕吐。

毕竟这山路崎岖颠簸，身子哪里受得了。

程灵脸色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乌青青地。她向来不爱坐那种密封巴士，一坐，准晕车。

她跑到边上，扶着一棵树弯腰差点把早饭全给吐了出来。

听到旁边传来一声要把心肝脾肺都要吐出来的声音，转头正想看谁比她还惨，却没想对上徐又那张因太过用尽而涨红的脸。

她慢慢直起身，对方似乎也缓了口气。

只见徐又还是一如既往地爱拿鼻孔看人，“没想到你能成为季先生的助理。”

程灵勾勾嘴角，笑得得意又有那么一丢丢贱兮兮，“是呀，我都说了我会拿第一吧。”

徐又冷哼一声，“我听我妹说了，你和李涵认识，所以才能争取到这个位置的吧。”

程灵第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突然想起之前徐佳茗问她为什么和季先生认识的时候，她胡乱编了个理由。

“对呀，我就是和李涵姐认识，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你看着吧，季先生的助理可不好当，别稍不注意就被辞退了，毕竟像你之前这样的小助理，已经换了好几拨了。”

徐又脸上满满的不以为然。

“季先生最讨厌外人的接触，之前光因为这个原因被调走的助理就有好几个，所以你也别太得意了。”

“哦——谢谢提醒，那只要不过分接触就行了嘛。”

“你！”

程灵招招手，走开。季向由是不爱外人的触碰，但她毕竟也是看遍男人全身的人，好歹，也是有点儿不一样的吧……

第26章

酒店就落坐在影视城旁边几百米远处，众人提着大包小包上楼放置。

毕竟四面环山，酒店条件自然没有那么好，不过设施安全都算合格，顶楼的总统套房布置得也挺不错。

程灵和另几人帮忙将季向由的行李拖上来，过后，转身到楼下小套房。

酒店面积有限，本身单人间就少，程灵和李涵两人睡一间。

程灵将自己的东西放好，李涵拿出个手机盒，里面是新手机。

打开，果然一个号码都没有了。

她叹了口气，小声嘀咕，“干嘛把我卡也给丢了。”

李涵嘴角微扬，“季先生应该是不想你再受到打扰。”

刑江耔那带着撒娇耍赖的语气忽然萦绕在耳边，程灵打了个哆嗦，忽然发觉换个电话号码也挺好。

不过，男人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换的嘛。

——

晚上众演员和导演都到齐，一行人找到附近一家当地特色的石板烤肉店，围在一起介绍后面几个月会合作拍摄的众人。

重点介绍对象肯定是几位主演。

本剧的男主角自然是季向由没得跑，女演员则是这几年霸占当红花旦之位的含书韵，拿过国内外几项电影大奖影后的狠角儿。

含书韵缓缓介绍自己，似有种不食烟火的淡离。

女人眉如细柳，眼尾狭长上挑，鼻尖挺俏，唇部丰润性感，有几分清寡秀气，又有几分迷人稳重的女人味。让在场的男士都不由得心一颤，纷纷陷入这种魅力中。

不过季向由眼眸依然平静，只是在注意到被高温溅起来的油飞向女人时，毫不犹豫伸手挡住。

一时之间，在场男女都不知道该羡慕谁。

程灵默默看着，两人之间有种莫名的和谐。都是俊男靓女，而且，两人坐得很近，向来生人勿近的季向由倒一点儿也没抗拒慌乱中女人挨着他肩膀的地方。

再回想刚才季向由帮女人挡油的动作，两人的关系绝对不是第一次见面能用礼节这些所能解释的。

程灵埋下头，吃肉的动作忽地就放缓了。

短暂的暧昧沉默后。

今早跟着一起来的同是华麒的梁笑微笑着打了招呼，介绍了自己。

她是这部剧的女四，戏份虽不多，但算是剧中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

一轮介绍完毕后。

导演拉拢几个主角谈论，想让彼此尽快熟悉，毕竟这样，之后的配合才会更加默契。

程灵在旁时不时瞄上一眼，眼里的羡慕毫不掩饰。

想她今年都26了，却还是默默无闻的小龙套一枚。有时候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演技有问题，可每当看到那些回放录像，她又觉得自己演得挺好，甚至自恋地觉得，自己天生是吃这碗饭的料。

不过后来她想开了。

国内大大小小演员那么多，不管有演技还是没演技，终究得讲一个词——机遇。

大部分人可能没那个运气，只有少部分的人把握住了机遇，成功从人群中脱引而出。

而她，向来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能不沾世俗就爬上高位，那得是多好的运气。

感觉到手臂被人戳了一下，程灵转头便见一个高大少年，浓眉大眼，正对着她眨巴眨巴双眸，“你也是演员吗？”

程灵愣了下，摇摇头，“我不是。”

“你长得这么漂亮，我以为你是演员呢。”

得到这样真诚的夸赞，程灵心里还是挺开心，见面前少年挺小的样子，问道，“你是演员吗？”

少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有些羞赧，“我还算不上演员，因为上部戏跟着导演当群演，导演觉得我还不错，就把我一起带到这部戏了，还算有那么点戏份吧。”

“挺好的，至少有戏演。”她连戏都没得接呢，“如果能得到导演赏识，说不定之后会遇到好的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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