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在一旁看得好笑。
为了阴沈辙辕一把,他把谢嘉杭过往情感经历查个底儿掉,什么为了上将军潘锋争风吃醋被公主提刀追杀啊、和小侯爷互扯头发啦,为了争夺韩修宠爱跟他的贴身宦官大打出手之类的。他在房间里笑了一整晚,如果是这人的话,就算不能把沈辙辕那个土匪拐沟里,也能着实恶心他一把。
他本以为谢嘉杭真人会是个贱兮兮的小零号,没想到是个骨子里吊儿郎当的家伙,也就只有张好看的脸能唬住直男。这脸配上他一言不发手里握着茶杯的样子,还真有皓腕霜雪,冰雪美人的既视感。
鲁欣妤噼啪噼啪拍了谢嘉杭十几下,见陆远憋笑的样子,脸上一红:“陆老板,不好意思,我们家这孩子有点缺心眼……”
这话说得她自己都要吐了。谢嘉杭在旁边做了个无声呕吐的动作,立刻又是噼里啪啦好几下拍在他身上。
陆远好脾气地说:“没事没事。要不先打打牌热一下身?”
就在谢嘉杭手法熟练洗牌切牌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动静。谢嘉杭和鲁欣妤循声望去,一个褐发男人逆着光站在门口,自带登场特效——秋风呼啦啦吹进来,把房间里的幽香冲散。
陆远流里流气地吹了声口哨:“哟,正主来了。”
一张茶座,女装谢嘉杭和鲁欣妤,陆远和沈辙辕各坐一边。
陆远:“重新介绍一下,这位是西凉皇子沈辙辕,现任西凉骠(piao)骑(ji)大将军,二十二岁,还有一个月满二十三。”
沈辙辕心平气和地纠正道:“不是嫖.妓大将军,是骠骑(qi),陆队长的汉语怎么还没我说得好?”
陆远:“……”轻咳一声缓解尴尬。
谢嘉杭莫名其妙地看着陆远,又莫名其妙地看一眼沈辙辕。
这不那个车夫吗?
他觉得现在的气氛也很莫名其妙,说不上来的奇怪。又莫名其妙看了鲁欣妤一眼,鲁欣妤拧了他大腿一把,脸上十分大家闺秀地笑着说:“幸会幸会,我叫鲁欣妤,这是我的妹妹鲁……鲁欣欣,和沈将军同岁,正在待字闺中。”
谢嘉杭张了张嘴,腿上立刻传来被拧的疼痛。
他朝对面两个人勉强笑了一下,明白过来到底哪里奇怪了——
男方女方互通年龄家庭状况收入工作,这尼玛是在相亲啊!
穿越前他活了二十六岁都没见过这种场面,房东大妈多次想给他介绍远房亲戚都被他婉拒了,没想到能在古代来这一出!
谢嘉杭杯子里的茶喝光了,趁皇子殿下给他续杯的空隙,抓紧时间瞪了鲁欣妤一眼:你妹啊!鲁欣欣是什么鬼!
鲁欣妤用眼神说:是我妹啊。
谢嘉杭,挤眉弄眼:干嘛让老子穿女装骗男人相亲还收钱,你的大生意就是拉皮条吗?
鲁欣妤,白他一眼:人家西凉皇子看得上你再说吧!等你们喝完茶打完牌银货两讫,你跟他这辈子就不会再见面了,他找人算账也算不到你头上。
谢嘉杭:……
这就是商人之女吗?
杨恭谨虽然和家里断绝关系很久,早不是什么大少爷了,但伺候别人还是第一次。
所以脸盆倒在殷正期身上、药喂进鼻孔、解开他衣服之后忘记帮他拉上,结果让他烧得更重之类的,都是因为第一次手生。别说殷正期意识不清,就算他清醒着看见这一切,用杨恭谨的话说:“就算给那软蛋借五个胆子他也不敢放一个屁。”
杨恭谨的美貌到了能令所有和他性取向相同的人心生威胁的地步。那死太监见了他一面就开始抓紧陷害他,他对此心知肚明放任自流,甚至提前打包好了行李。冷宫地少人多热热闹闹,还基本都是熟面孔,在里面比原来更加自在,他还挺喜欢在里面的。
唯一一个素未谋面的就是这个来历不明,过去成谜的殷正期。不过这人浓眉大眼相貌英俊,是他觉得完全可以来几次一.夜.情的类型,所以初次乃至后来的几次见面,他就对这人多笑了几次,多打了几次招呼。
谁知道这家伙脑子里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想迷.奸他!这也就算了,他不仅动作畏畏缩缩瞻前顾后,下的药也偷工减料,一小包药粉里面掺了半包面粉,亏这家伙看不出来。
杨恭谨暴揍了他一顿,恶声恶气地问:“这药哪来的?”
殷正期抱着头蹲在墙角,老老实实说:“是我买的……”
宫里有这种东西倒也正常,“买谁的?”
“不、不认识……”
“不认识你还买?”杨恭谨劈头盖脸甩他几巴掌,“你知道这是什么药吗?”
殷正期被打得鼻青脸肿,小声说:“我知道,他说是能让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的药……”
“神经病!你当你是南蛮五毒教,给人下蛊啊?”
“是的……”
“是你妈!”杨恭谨简直要被他气笑,“这世界上有这种药吗?”
“我、我妈说有的……”
“花了多少钱?”
殷正期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摇头,“二百?”还是摇头,杨恭谨狠踹了他一脚:“你有没有智商啊?这种东西你花两千买?你钱多烧的?”
蠢货!有这钱拿来老老实实追他他说不定现在已经跟这家伙事.后了!居然花在这种歪门邪道上!
殷正期还是摇摇头,说:“不是,是两万。”
杨恭谨:“……”
给殷正期的药煮好了,芙荻熄了火,想着殷公子还在昏迷,也不知道怎么喝。
她去门口倒药渣,走到冷宫门口,突然被人一把捂住嘴拖到墙角。
救命啊!小丫鬟把药渣砰地倒在那人头上,那人松了手大叫一声:“喂!跑什么跑,回来!”
这声音是……
不等芙荻回来,那人又紧张地说:“别别,别动!”
小丫鬟就是想动也动不了,滑腻冰凉的触感顺着她脚脖子向上缠绕着,她浑身僵硬,一低头与蛇信子打了个照面。
不对!还不止一条,四五条蛇滋溜溜吐着信子,在她周围游走。
失踪快两天的邵斤琦顶着一头药渣,保持着离她五米的距离转到她面前,伸手挡住那蛇,对她说:“别动啊,你不动它应该就不会咬你的。”
芙荻快要哭出来了:“邵公子,你为何要这样对奴婢?”
邵斤琦横了受害人一眼:“要不是你不分青红皂白扣本少爷一脸渣滓,本少爷会松手吗?!”
芙荻哭了出来:“呜呜呜,救命啊……奴婢还不想死……”
“你别哭啊,”邵斤琦最见不得女人的眼泪,后退几步,拔腿跑了,“我去叫人抓蛇!谢嘉杭在哪?杨恭谨?李睿?”
殷正期体质不错,被杨恭谨蹩脚地慢性谋杀式照顾了两天,居然靠着自己强大的自愈能力恢复了过来。
他睁开眼,看见杨恭谨坐在床边搅拌一碗粥,自己衣襟大敞,胸前的蛟龙张牙舞爪,迷茫地眨了眨眼。
杨恭谨迎头就是一巴掌:“看什么看?现在清醒了没?”
“清、清醒了……”呜呜,为什么又被打?
“你这猪脑子反正已经烂到了极点,我打你两下说不定回光返照智商还能更高点。”
殷正期:“唔……”回光返照是这么用的吗?
杨恭谨的手指顺着他胸前肌肉的纹理滑动,痒痒的,殷正期脸颊微微发热:“恭谨?”
“你这刺青是怎么回事?要是被有心人看见的话,阳痿怪不马上把你头砍了?”
殷正期摸摸脖子,老实地回答道:“是我娘给我刺的,她想把这个图案刺在我爹身上,但是拿不准效果,所以先拿我做试验……”
“……”
杨恭谨很无语,果然是有什么爹娘就有什么儿子,一家人都离谱。
不过他现在手里拿着这傻子的亿点钱契,所以态度软和许多,耐着性子又问:“那你爹娘是做什么的?”
殷正期说:“其实你很久以前就猜到过,可能是你不记得了……我娘是五毒教的圣女。”
杨恭谨:“蛤?”
“我给你……给你下药那次,你问我娘是不是南蛮五毒教的人,我说是的……”
杨恭谨:“……”勉强笑了笑,“你先喝粥吧,躺了两天不饿?”
他舀了一勺放在唇边吹吹,然后送过去。病号睁着无知的眼睛,痴痴看着他,他翻了个白眼:“你不吃?不吃我拿走……”
殷正期啊呜一口含住勺子。
“殷正期!”
可怜的门被踢得吱扭乱响,邵斤琦冲进来抓住杨恭谨的手:“你怎么在这?快点帮我抓蛇!”目光落在殷正期赤.裸的胸口上,咽了口口水,“这是什么?”
杨恭谨看了嘴里还叼着勺子的病号一眼,微微一笑,放下粥碗站起身来。
邵斤琦后退一步:“杨恭谨,你干嘛?你……这……你们要一起造反了?”
杨恭谨向前走了一步。
“你不要过来啊!我是不会入伙的!你先帮我抓蛇……”
第22章有难同当1
谢嘉杭是理学硕士。
他觉得这世间大多数的事情都可以通过逻辑推理来理解。比如既然穿越了,就应该入乡随俗。他现在身在魏国后宫,所以和韩修应该算是夫妻……呃,情侣?不对……算了,不管算什么关系,他肯定是一个已婚男人没错。
虽然韩修把他打入了冷宫,但没有把他赶出宫去啊?所以也没有离婚,只能叫……
感情破裂?分居?
那么请问一个已婚男人男扮女装和另一个未婚男人相亲是什么突破道德下限的行为?
而且要是沈辙辕对“鲁欣欣”产生好感,硬要和他结婚的话怎么办?
那他岂不是变成重.婚.罪.犯了吗?
谢嘉杭显然忘了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在这样三妻四妾的时代哪里有什么重.婚.罪,他的行为在别人眼里可能顶多算……
不守妇道。
“欣欣小姐,到你的回合了。”沈辙辕对他彬彬有礼地一笑。
看吧!有人相亲是和亲友一起打三国杀欢乐成双的吗?
谢嘉杭低下头,心里把鲁欣妤和陆远骂了一万遍,从牌堆里抽了两张牌。这一局轮到他和沈辙辕一队,两人分别是一四号位,他选择的武将是界吕布,沈辙辕拿的是董允。
这个阵容,他只要当一个不思考的猛男无脑对二号位鲁欣妤输出不就好了?
可是不仅气氛邪门,他今天抽到的牌也都是邪门到了极点,吕布五轮断杀是什么体验?他一整局没有见过一张杀,摸牌全都是两张闪!
他现在只想扔掉手牌质问苍天:这游戏还有资格叫三国杀吗?要不改名叫三国闪算了!
但他现在是温柔娴静的鲁家二小姐鲁欣欣,但凡有一点挠挠头、抖抖腿、张张嘴的趋势,大腿就会传来剧痛。
面对沈辙辕疑问的眼神,谢嘉杭只好保持得体微笑,摸牌弃牌,专心做一个防御拉满的零输出吕布。
在沈辙辕出牌的时候,他不停地盯着对方,心想:难道他就不奇怪鲁欣欣为什么一直不说话吗?他就不怀疑鲁欣欣是个哑巴?
就在他神游天外的时候,面前的茶杯突然打翻了,茶水泼了一身,鲁欣妤也被波及,当场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谢……”
糟糕,下意识就要喊出谢嘉杭的名字!
沈辙辕挑挑眉:“谢?”
鲁欣妤见沈辙辕拿出手帕,正用探究的目光轮流打量她和谢嘉杭,一把夺过来笑着说:“谢谢您嘞!”
沈辙辕笑得温文尔雅:“鲁小姐太客气了。”
鲁欣妤松口气,还好她反应够快。一边擦衣服上的水一边瞪了谢嘉杭一眼:毛手毛脚!
谢嘉杭的手离那杯子距离起码十五厘米,他很无辜地在桌下面挨了两脚,又不能说话,只能拼命给鲁欣妤使眼色:沈辙辕已经开始怀疑了!是他故意碰翻杯子的!
鲁欣妤没有看懂,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沈辙辕自然是看不到那个问号,也破译不了他们暗中传递的电波的。手帕被鲁欣妤夺走,他不慌不忙掏出另一块,温柔地俯下.身给谢嘉杭擦了擦脸:“欣欣小姐,你的脸……”
陆远发抖,谢嘉杭僵直,鲁欣妤大惊,两人急急忙忙想要对视传信,却被阻断了信号——沈辙辕是故意用手帕遮在谢嘉杭眼睛旁边的!
“……上也沾了水。”
还好沈辙辕很快坐了回去。
剧情如此急转直下,谢嘉杭满背冷汗,赶紧用眼神提醒鲁欣妤:快点见好就收!
鲁欣妤还在犹豫:可是……我的五万……
谢嘉杭无语:你要钱不要命了吗?
人家好不容易才有赚到第一桶金的苗头嘛……鲁欣妤还想挣扎一下,对上沈辙辕似笑非笑,轻飘飘的一个眼神。
在魏国皇宫待过的人,对这个眼神都不会陌生。她浑身像过了电一样,立刻回忆起那些年被韩修支配的恐惧,站起来说:“啊哈哈,我突然想起还有衣服晾在外面没收,我先走了!”
她像身后追着几十条恶犬那样,蹬蹬蹬蹬,砰!夺门而逃。
“……”
谢嘉杭目瞪口呆。
喂!!怎么能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啊?!
陆远也腾地站起身:“我才想起还有饭煮着没关,先走了!”
他转身就跑,跑着跑着,突然觉得眼前的景象并没有移动,四肢也如同划水那样悬空……
沈辙辕把陆远像破麻袋一样砰地扔在地上一脚踩住,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欣欣小姐,你怎么在发抖啊?”
谢嘉杭后退一步,手撑着窗框:“皇子殿下,有话好好说,我也是受害者……”
沈辙辕挑起一边眉,“哦?”
好机会!谢嘉杭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转过身就要跳窗逃跑,一条手臂带着破空之声“哐!”封住去路。
沈辙辕的身体从背后贴近,手腕一翻,啪啪两声窗户关上了。
谢嘉杭双手抱住头:“打人别打脸!”
他的声音如同地狱修罗,在谢嘉杭耳边响起。
“欣欣小姐?”
谢嘉杭被困在他手臂与窗户之间,一动也不能动。他干笑两声,试图嘴遁:“息怒啊皇子殿下,这件事非常复杂,我可以解释的……”
“你要跟我解释什么?欣欣小姐?”
沈辙辕摘下他头上的绢花,一把扯掉叮当作响的发钗扔在地上。
谢嘉杭被他翻了个身,闭着眼睛双手胡乱挥了几下,被沈辙辕用更大的力道捉住按在窗上。
“这个伤疤……”他用指腹摩挲两下谢嘉杭手腕,“之前帮你捉猫的时候我见过。”
他语调平平,像是在说今天吃什么那样自然,可其中蕴藏的滔天怒气威慑得谢嘉杭连眼睛都不敢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