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爬上梨树上去摘一颗梨子,他父亲告诉他君子端方,一言一行皆要规行矩步。
午后阳光正好,他不想看书了,想躺着睡一觉,他哥哥告诉他心坚石穿,光阴不复。
他想一日踏遍京都花,他母亲告诉他出生将相,未来是国之栋梁,不能恣意妄为
可现在,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自己喜欢什么。
突然有个人,两次告诉他,要他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那样羡慕,甚至喜欢商容与了。
他与商容与的差距,就好比是从黄泉到碧落的差距。
他所羡慕的,向往的,渴望的,乃至于期盼的
商容与都做到了。
人都喜欢没有没有的东西,而商容与对他来说,很遥远。
世子,你想吃糍米糕吗?冉清谷突然开口问。
商容与笑了:糍米糕?
冉清谷点点头:对,我爹爱吃,我娘就学了,府里的姨娘们也纷纷都学了
他这话才说出口,就见商容与眉宇皱了皱,一副很了然的样子宅斗每家每户都有。
冉清谷神色一暗,转而笑了:府里的姨娘们跟王府的、甚至其他府邸的姨娘都不一样,她们都是边疆流离失所的女子,倾慕过照顾过我父亲,于是我父亲就将她们纳为妾,那些姨娘人都很好,她们学做糍米糕绝不是为了争宠而去学的,她们呀知道我父亲要出征,而我父亲出征会带四五袋糍米糕给他的将士们吃,我娘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姨娘们都纷纷学了过来帮忙。甚至,定北侯府倒台时,她们没有一个愿意出卖父亲苟且偷生的,全都
商容与连忙岔开话题道:不带你这样捧一踩一的。世子爷今儿可要好好宰你一顿,去哪儿吃?
冉清谷:先放我下去。
商容与笑了:这么点高,自己不会下吗?
冉清谷:残废,劳驾。
商容与冷哂,搂着冉清谷的腰,没有带他跳下树,而是带着他越到墙头上,从王府墙头跳了下去,稳稳落在了王府外。
去哪儿吃?商容与追问着。
冉清谷诧异:你为什么将我带出了王府?
商容与不解:你不是说带我去吃糍米糕吗?
冉清谷:在府里也能吃呀,我的意思是,我会做。
商容与:
早说啊!
冉清谷看着那墙头:我残废,劳烦世子
商容与撇撇嘴:劳烦什么呀,自己走回去。这墙头这么高,我一个人能上去,带你一个,肯定得摔,带不动。
冉清谷满眼无奈叹口气:好吧。
商容与见冉清谷满眼世子不太行,有点虚的眼神,为自己辩驳:才下过雨,那墙上的青瓦很容易打滑,我怕摔倒你。你也真是的,这才几步路,都躺了半个月了,也该好好活动活动筋骨了。
这个院墙在王府的后花园,院墙长长无尽头。
这里到王府最近的门是后门,但后门离厨房太远,所以他们只能走前门。
从这院墙绕到王府前门,最起码得有两刻钟。
两人不得不从正门走回府邸。
王府的小厮觉得这两有病,没事非要从墙头跳出去,现在又要绕一大圈绕回正门进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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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清谷也觉得自己有病。没事非要提什么糍米糕,他的手很多年没用了,现今又废了,揉米粉团的时候,很吃力,揉一下,筋脉断处就传来一阵疼痛,不一会儿,他额头上已经出汗了。
商容与见他如此,便将他挤到一边,说:你想饿死本世子是不?你去兑糖浆果酱,我来弄这玩意儿,是不是揉到很有韧劲就行了?
冉清谷拿起抹布擦了擦手:对。
两人折腾一个下午,终于做好了一锅糍米糕。
揭开锅盖的那一刹那,商容与满脸激动,双手握拳,眼睛瞬间亮了,发自内心感慨:这他娘的是个什么鬼玩意儿,怎么可以这么丑,我完美漂亮美丽找不出词称赞的糍米糕呢?这个丑东西一定不是出自我手
几个花瓣形状的糍米糕已经软塌下去,粘连在一起,看不清本来的形状。
本来上面用的是紫色的果酱,下面用的是红色的果酱,内里点缀着白芝麻与黑芝麻,现在红紫塌成一团,白芝麻黑芝麻好像女孩子鼻尖的粉刺与黑头
反正要多丑有多丑。
商容与用筷子戳了一块咬了一口,眼睛骤然一亮:味道不错哎,天啊,不愧是你呀清谷。
冉清谷皱眉:真的?
商容与点点头:真的挺不错的,你尝尝。
他拿给冉清谷一双筷子,冉清谷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起来,咬了一口,眉头一皱。
这米粉口感很糙,像是根本没揉开,也没有揉拉起劲,似乎也没发酵好,里面总有一股酵母酸味,像泔水。
这果酱根本没划开,酸的部分太酸,甜的部分又太甜,放的那些蜂蜜花酱也没有入味,味道一言难尽。
商容与见他咬进嘴里后,哈哈笑着。
冉清谷皱眉将嘴里的东西吞下:我就知道不能指望世子。
商容与不服气:我都是按照你的方法揉的面,这明明是果酱的问题。
冉清谷:果酱是你揉进米粉里,你根本没有揉开。
商容与:明明是你没有搅拌拉丝开,关我什么事儿
王府后厨的人终于将这两位祖宗送走了。
后厨已经被这两位祖宗搞得乱七八糟,到处不是面粉就是果酱,就连灶膛里都快被柴火怼爆了。
两人没吃到自己做的,便跑去三素斋买了一份,商容与拿起糍米糕感慨一句:味道一般般。
冉清谷冷眼噱他。
商容与笑着将油纸包递给他:还没我做的好吃,下次再给你做,我已经掌握到了做糍米糕的精髓。
不晓得太子事了,冉清谷会不会留下来。
还有没有下次?
或许那时,冉清谷已经随商玉州离开王府了吧。
冉清谷无声的接过油纸包,拿出一块糍米糕,淡淡说:还是别了吧。有的人的手被上天吻过,世子您的手一定被老天啃过
商容与争辩,明明是你的被啃过,连累我。
黄昏的晚风拉扯着两人的衣衫
两人有说有笑的捧着一袋糍米糕在东大街街头缓慢走过,周遭的炊烟袅袅升起,汜水河畔的姑娘嬉闹着浣洗着轻纱,远处的倦鸟纷纷归了林
街头一个捏小糖人的捕捉到了这一幕。
他照着商容与与冉清谷的样子捏了两个小人,一个手拿着油纸包,一个看着对方笑,清风徐徐,吹得两人衣衫飒飒飞起。
很久之后,他遇到一个很奇怪的客人。
那客人玄黄色锦衣,领口处绣着精细的银线花纹,身上的穿戴皆非凡品,样样价值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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