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2 / 2)

他嘲讽尹家满门忠骨,临到头却出了一群弄权祸国的子孙,搞得民不聊生,骂名四起。

没想到他卿家祖上都是良将名臣,到了他,学了一身治国之道,却是为了翻天而来。

真是有点可笑。

纯儿见冉清谷愣了神,伸手将帘幔拉下来:世子妃,外面风大,这地方又有点晦气,如果不是怕雪下大了封了入城的路,也不会抄近道,您还是别看了,您身体不好,万一吹了寒风感染了风寒,世子又要怪罪我们。

她听着外头呼啸风雪,嘀嘀咕咕:这都快开春了,怎么下这么大的雪。

冉清谷靠着车壁,手里抱着暖手炉,沉默不言。

这雪确实有点大,铺垫盖地的。

在他们入城前,大雪封了路。

入城的贩夫走卒排着很长的队站在城门□□涉,一个守卫看到这辆豪华马车,便恭敬走了过来,冲着小厮抱了抱拳问:请问里面坐着的是世子妃吗?

小厮点头应答:正是成王世子妃。

那守卫说:世子差人来交代过我们,说世子妃出城办事,若是回来晚了,可随意入城,世子妃请快点入城,我们马上要关城门了。

马车晃悠悠的朝着城里走去。

纯儿一脸骄傲:世子可真是爱惨了世子妃呢,公务繁忙还怕世子妃入不了城回不了家,特意让人来交代。

冉清谷诧异看向纯儿,纯儿满脸笑意。

冉清谷愣了愣:纯儿,你刚刚说什么?

纯儿:世子对世子妃可真好,他是真的很爱世子妃,将来世子妃肯定能与世子白头偕老,恩爱共度一生。

冉清谷满目狐疑:他很爱我?

纯儿点点头:是啊,世子妃为什么这么问?如果世子不爱您,他怎么会让三素斋每日送一份糍米糕去王府?又怎么会为了您闯东宫喜欢一个人是不会作假的。

冉清谷心里挺乱的,像这纷乱的大雪。

上一次这么乱,还是在他全家被杀时,之后他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无悲无喜。

可如今,他心乱了。

他对冉姨母白毓好,是因为报恩。

他对桃子好,是因为他桃子父亲是他父亲的部将,他卿家连累了她一家,让她成了孤儿。

他答应三皇子的承诺,是因为他欠了一条命。

可无论他与这些人怎么相处,他都是那样淡淡的。

他们开心时,他也很开心,可是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开心,他拼命的扯出一个笑,但笑得很假,像没有天赋的戏子,完全融入不了那快乐幸福的氛围。

他不停的告诫自己,自己很开心,要幸福的微笑,所以他拼命的努力的想微笑,但他做不出来,他就如同一个僵硬的木偶,看着姨母白毓那样幸福,他只能拼命的挤一点笑容,让自己不至于破坏了气氛

他笑不出来,一如他哭不出来。

他在北城养病的那些时日,日日夜夜躺在床上,遭受病痛的折磨,脑子里全是血雨腥风,他无时无刻不谋划着复仇。

他要杀掉那日拿起屠刀的所有人。

可有朝一日,他心愿得逞,杀了一两个那日的刽子手,他以为自己本该开心的,他却看着他们尸体被马蹄踏成肉酱而无动于衷。

那日在场的北城匪寇面对一滩烂泥的尸体无不胆颤心惊,只有他从始至终无波无澜,面对着鲜活的生命变成一滩肉泥,他没有一丝变化。

他以为自己杀少了,所以才会感受不到悲喜

接着,他杀了三四个,五六个三四百个

每个人都是以悲惨的方式死去,每个人死前都遭受着他家人遭受过的磨难。

可他依然没有丝毫的感情变化,就好像一具行尸走肉。

哭不出来,笑不出来。

他努力的拼命的想证明自己还活着。

直到遇到商容与。

为了应付商容与,他开始学会跟人一样生活,也开始学会去认认真真演好一个世子妃的角色。

演着演着,他发现,他脸上总会出现奇奇怪怪的表情,而他的心里总会出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那日七夕花灯会上,商容与握着他的手,写下此心归处是吾乡时,他心里怪怪的,就像被塞了一块包着石头的棉花似的,暖暖的,也很沉重,后来他才知道,原来那是一股暖流重刷过的温暖。

那日东宫里,商容与拿着刀砍断宫女的手杀了两个人,他说来带他回家时,他眼底有什么要涌出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莫名的感觉

他突然发现,只要商容与在,就好像有个被称呼为家的壳子如影随形的跟着他

他惊奇的发现。

笑不是扯出来的。

哭也不是憋出来的。

他不用努力就能证明自己还是个人,自己还活着,还能感受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情绪。

诸如此刻这般

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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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一直下到晚上才停,整个京都银装素裹,白雪照亮了这寂寂漫漫长夜。

到了第二天清晨,整个京都的早梅开遍。

刘侧妃披着披风站在窗前为成王戴上护腕:王爷,这雪景甚美,妾身想邀请贤妃姐姐与京城中夫人们来王府赏雪,开春了,也该多走动走动,府里好久没热闹过了,大家都是熟人,不要生分。

成王拿起宝剑:好,你看着张罗张罗。

他问下人:世子呢,让这小兔崽子穿上军装跟我一起去校场。

这小崽子天天做事无法无天,这次他不在校场把他训哭,他喊他爷。

下属恭敬答:世子昨夜歇在沉鱼阁,现在还未醒来呢。

成王喊着:去,把他喊起来,成什么样子,一大早的。

小厮连连答:是。

商容与搂着冉清谷睡到清晨,被沉鱼阁外喧闹声吵醒的,他醒来才发现怀里人浑身汗透了。

虽是汗透,但他却浑身冰冷冰冷的。

商容与皱了皱眉,小声问丫鬟:什么事儿?

丫鬟声音很小:外面王爷侍卫来传话,让世子洗漱随王爷去校场。

商容与揉了揉惺忪的眼:知道了,让我父王等着。

他又睡了下去,端详着冉清谷。

冉清谷蜷缩着身体,尚在梦魇中无法自拔,眉头紧紧皱着,墨色头发黏在额头上,嘴唇时不时的颤抖着,像是想喊着什么,但发不出任何声音

须臾,他那无助统统散去,就只剩下平静一潭死水的脸颊,以及满头大汗。

商容与知道他依然陷在噩梦里,他将人搂得更紧一点。

他将人搂进怀里时,突然被冉清谷紧紧的抱住。

他就像溺水的人抓住那唯一一根稻草似的抱住商容与,勒得商容与都快喘不过气来。

冉清谷看到了满山遍野尸体与野狗。

那些野狗跳得很欢快,在厚厚的雪地里刨着尸体

他看到了他哥的手被野狗拖着跑,这双手还教他练过剑,在他危机时刻帮他挡住了致命一击。

他看到他嫂子的腹部全是血,那血已经干涸,他那未出世的侄儿还没来到这个世界,就葬身狗肚子里

他看到府里的兄弟姐妹没有一具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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