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慰朝阳》TXT全集下载_8(2 / 2)

以慰朝阳 Exilecomet 4818 字 2023-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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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孙覆洲知道他的异议,又或许不知道,前一晚还在写破案报告,打算结案的他,今天却跑来一声不吭地找出了隐藏监控,提出了疑点,到后来翻看王龙海的遗物时,事无巨细地让他记录每个物品的信息。

肖正看得出来,孙覆洲其实并不打算把这个案子一概而过,只是为什么要口是心非地做这些?他不明白,可能是某种癖好吧。

屋内,孙覆洲不太习惯正儿八经地跟沈垣谈判似的对坐着,便十分刻意地在屋里溜达了起来,他走到小阳台的飘窗前,拉开了掩了一半的窗帘,阳光立马铺了进来。这里的视角不偏不倚,还能看到一小块蔚蓝的天空,里面云海翻腾。

屋内有暖气,窗户关严了,前些日子的大雪还没化干净,都成了冰,尖锐的冰凌就挂在窗檐上。

孙覆洲把窗户拉开了一点缝,点了根一直不舍得抽的好烟,还阔气地丢了一根给沈垣:“有什么话,说呗。”

沈垣那指节夹着烟,走到他旁边:“我有办法查到王龙海真正的债主,前提是黄毛的案子不能就这么结了。”

孙覆洲没同意也没拒绝:“这两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沈垣吸了吸鼻子,他这两天隐隐有点感冒的征兆:“当然有,王龙海只是把刀,拿刀的人不查出来,岂不就成冤案了?”

孙覆洲不悦地皱眉:“你这是在质疑警方办案?”

“我没这么说哈。”沈垣整个人都倚着飘窗,看着跟没骨头似的,头又摆得很正,“光有我的一面之词,甚至都不算有效证据,所以必须要你们去查,你们要继续查,当然就不能就这么结案了。”

孙覆洲端量他:“我没说要继续查啊。”

沈垣忽地靠近他,凝视他:“你会的。”

孙覆洲忽然意识到,沈垣身上总有一股草木香,和会所里的焚香如出一辙,却又清淡很多,像一朵哑女的梦,无法窥见。

“你是个好警察。”等孙覆洲再次集中精神,沈垣已经离开了那个有些亲近的范围,老神在在地倚着。

“我不是。”孙覆洲轻斥,态度也很抗拒,“准确的说,查案是我的工作,我只是在做好我应该做的……的确,警察代表正义,可我又不是正义,是非不明的情况下,不论是道德还是责任,我都担不起!”

他的任务就是确认王龙海是不是凶手就完了,随着警方对王龙海的调查,案发当晚他没有不在场证明,遗书里自述了作案动机,甚至还给出了凶器。

杀人的就是王龙海,用这个良心发现后自杀的凶手,给这起凶杀案画上句号,堵上惴惴不安的悠悠众口,再向上司提交一份完整的报告,这就够了。

要是继续查下去,万一查不出来呢?拖着浪费警力物力,拖着让民众日夜惶恐,拖着让领导觉得你办事不利。

图什么?图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没必要!

要是他孙覆洲早几年觉悟,也不至于养出一颗玻璃心。

“没事,别怕,我担得起。”

孙覆洲诧异的看向他。

沈垣挺直了脊背,双臂屈着微微张开,冲他做出了坦荡的手势:“挑明了说吧,我很想警方能帮我这个忙,而且我可以保证,这个结果一定是共赢的。”

他就像在邀请参与一场未知的豪赌。

虽然说起来不太合法,但孙覆洲好像真的看到了一张赌桌,筹码是他的那颗玻璃良心。

孙覆洲深吸了一口气:“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沈垣颌首:“可以。”

孙覆洲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你为什么要在后门的树上,安针孔摄像头?”

沈垣掩着面忍俊不禁了。

“加个微信吧,我把视频发给你,你就知道了。”

樰城冬天很少见这么晴朗的天,丽日无风,桥下有铁铸色的河水,桥上有翻滚的重云,这让冰冷坚硬的冬天,一下子开出了一簇簇柔软的花。

肖正开着孙覆洲的小破车,匀速行驶在马路上,车外天地开阔,车里却闷得很,不仅是因为空气不流通,还因为身边人的低气压。

肖正虽然和阿林扒着门缝听了半天墙角,可除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其余的都只有个响儿,内容一概不知。

两人在屋里说完悄悄话后,孙覆洲就让他打包好王龙海的遗物,并带回局里,之后一句话都没说,直到现在,他还一手杵着脸,一手翻着手机,表情凝重万分。

肖正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却不知道孙覆洲这会儿在想,他怎么就鬼使神差地加了沈垣的微信?

孙覆洲反反复复地点开那个新出现的微信号。

聊天记录只有一段监控视频,很短,内容就是王龙海在宿舍楼外的小道里还钱给黄小山的画面,孙覆洲已经将视频传回了警队的技侦。

但他在意的不是这个视频——

沈垣的微信头像,是一只躺在床上的黑背侧脸,背景是灰色的床单,一只手正摸着它额前的毛发,没了威风凛凛,反而慵懒地半眯着一双浅色的眼睛,还怪可爱的。

孙覆洲拿指腹揪着自己的嘴唇,磨了磨牙根。

肖正鼓起勇气问:“孙副,咱们就这么回去啊?”

“啊?”孙覆洲从手机里回过神,语气垮垮的,“不然呢?”

孙覆洲关掉手机,淡淡道:“王龙海因为黄小山诱他吸毒,并欠下巨额债务,他的父母也为此遭受意外,多重打击之下,王龙海冲动杀人,事后分尸,记住了不?”

肖正听得一愣,怔怔地看他。

“别看我,看路!”孙覆洲轻声呵道,“证据我就不一一列举了,你想知道自己回去翻档案看。”

“可是!”肖正双手紧握方向盘,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在大马路上来了个猛龙摆尾。

孙覆洲飞快地抓住了拉手:“别可是了,我车破,容易熄火,前面两百米有监控探头,被拍了你负责啊!”

肖正又板着脸不作声了,车速却在渐渐提升,直到码数即将超速,指针才又稳定了下来。

孙覆洲松开拉手,打量了一眼面色如常的肖正,看脸色应该已经自我恢复正常了吧。

回市局时,邱云正抱着一堆报告路过。

据她口述,凶器的化验结果出来了,刀把的凹缝里有黄小山和王龙海的血,经过比对,在王龙海的手上找到了伤口。

这孩子第一次捅人,很不意外地划伤了自己,大概他也是知道凶器上可能有自己的血,所以就算他烧毁了死者的衣物,烧毁了自己的衣物,处理了很多证据,却独独一直把它带在身边。

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孙覆洲喜笑颜开地夸了她一顿,又夸了法医室的人一顿,夸了检验员一顿,甚至把无辜路过的技术室主任都拉着夸了一顿。

刑侦队的人都说孙副这是因为可以结案太高兴了。

不出一天,孙覆洲头一回主动包揽了这个案子的收尾工作,办公室的人也是头一回看见孙大爷过了下班的点儿还在认真的伏案工作。

一个普通警员拿胳膊肘撞了撞隔壁的同事问:“你说,孙大爷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居然主动加班写报告?”

同事装模作样地推了推眼镜儿:“你问我我问谁?”

对桌的人也插了句嘴:“我看孙副对这案子真挺上心,虽然之前也没出过这么大的命案吧……”

警员咬着笔杆说:“这回的案子是影响挺大,主要是太猎奇了,诶……你们说,是不是他从凌海转过来接受不了落差,所以才天天混日子,这回好不容易有个大案要案了,连忙证明一下自己。”

三个人纷纷点头,是这个思路没错了。

想不到孙副队长平时一副岁月静好的大爷外皮下,还蕴藏着一颗沸腾热血的励志中二少年心。

还挺让人热血沸腾的。

邱云抱着文书资料从他们中间经过,一不小心就替孙某人接收了这几道包含同情与敬意的目光。

她想把文书放到孙覆洲的桌面上,可桌面已经没什么能放的地儿了,她只好把书架扒愣了两下,找出一个空位,“孙副,你要的资料我放这儿了。”

“嗯。”孙覆洲头都没抬,从下午开始,除了吃饭,他视线就没从电脑上离开过。

邱云揪着手说:“孙副,要不你今天先回去吧,刘队和吴局去开会之前,特意说让咱们今天早点休息。”

孙覆洲忽然停下手上的动作,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不用管我,你帮我联系一下缉毒队的霍光队长,抓获罗军那天,查获了多少毒品。”

他顿了顿,抹了一把脸,又叫住已经走远的邱云补充了一句:“帮我要一份毒品的检验报告书。”

背对着他的邱云偏着上半身,纠结地咬了咬下唇,慌乱地点头,离开地有些匆忙。

第18章卷壹.大雪(十七)

热闹的春节已经结束,人们从快乐中抽身而出,转而又投身工作中去了。

在乏味的工作之余,随手抽出一叠报纸看,最醒目的最大的板面都留给了一起碎尸案的告结,这种带着猎奇色彩的案子不多,人们想起最开始关注它也就图一乐呵。

不过既然已经落入尾声,也就没什么吹风掀浪的必要了。

但真正身处风浪之下的人,却没那么容易抽身而出——黑啤酒会所刚遣散完最后一批员工,退了最后一位会员,作为管事的经理,阿东两个嘴角都快拉到下巴了。

阿东双手拿着属于陈禹的会员卡问:“陈少,您存的酒是给您带回去还是一块退了?”

陈禹用指尖摆弄着花瓶里早已枯萎的花,看都没看一眼阿东:“酒你放我车上去吧,给我多放两瓶人头马。”

沈垣打断他:“不行,那些酒要退回给供酒商的,只能多不能少。”

陈禹食指戳着花心将花打了个转儿,眼皮一掀:“沈总太小气了吧,几瓶酒都舍不得?”

沈垣面无表情地说:“舍不得。”

陈禹嫌弃地瘪了瘪嘴,扭过上半身,抬手对着玻璃的倒影,整理了两下油光锃亮的发型和挺括的西服衣领。

沈垣坐在他对面,摸着下巴点评:“你穿成这样真难看。”

话音停了停,又打量了两眼:“尤其是那个格子领带,跟村里的炕头布一样土。”

陈禹手在半空中僵住了,没忍住大骂:“还不是你要搞什么晚宴,不穿正装进不了门!”

沈垣不可置否地说:“你是主办方之一,不穿正装,穿你那身花衬衫上台演讲?”

陈禹将西服外套的扣子解了个干净,箍在身上的束缚松了:“要我说,合同一签不就完了,摆什么阵仗,反正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是那女人……妈的,这衣服真费事儿。”

沈垣索性闭目养神不理会他。跟傻子聊天太费劲了。

作为主办方,要提前和自己的合作对象见见面,对对稿子等一大堆零七碎八的事儿,虽然陈禹满嘴跑火车,看起来不情不愿的,但还是出发之前乖乖地扣好了西服,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

孙覆洲来到黑啤酒会所时,陈禹正一边扣着衣服扣子,一边头也没回地跟沈垣说话,看样子两人像是要出门。

于是三人就在会所门口直接来了个历史性会面。

沈垣一早就看到了孙覆洲,抬手打断了陈禹接下来的话,“陈禹,我还有事,你先过去,别出岔子了。”

陈禹微眯着狭长的桃花眼,看了看倚在树下的孙覆洲,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沈垣:“放心,就这点事儿,我还是办得好的。”

说完,他就要伸手摸一把沈垣的脸廓,后者却把他的小动作抓得死死地,一个手腕就挡下了。

陈禹咬紧了后槽牙:“妈的,活该你孤独终老。”

转身气呼呼地钻进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长得张牙舞爪的跑车里,就在他路过孙覆洲时,还用晦暗不明的目光扫了他一眼。

莫名其妙被拉入戏的孙覆洲,背在背后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树皮,心里那是一个叫百转千回——他刚刚是被瞪了吗?是吧,他的确被瞪了吧!他这个为了人民任劳任怨的公仆居然被瞪了!好委屈啊!

沈垣早就习惯了陈禹的少爷脾气,光打雷不下雨,不足为惧。

他径直走向孙覆洲,站定,微微偏了偏头:“我看到新闻了,你倒是挺大方,把功劳都推给刘队。”

“他是队长,案子的负责人,本来就是他功劳最大。”等到沈垣站到他跟前,孙覆洲才意识到倚靠的姿势让自己矮了半个头,于是立马站直了,“喏,给那小姑娘的压岁钱,他哥的遗物,先在市局放一阵吧,等案子彻底结了我再送来。”

沈垣看着伸到他跟前的红包,封面上还印着摩托车广告,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瘩里淘出来的,他接过来,两手一捻,还不少。

“行,替她先收下了。”沈垣把红包往自己衣服里一塞,“你从明天起就不要来会所了,要找我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或者到上次打拳的地方。”

孙覆洲走向自己的车,拉开驾驶座坐了进去,听了他的话,越过车顶看向他:“为什么?”

沈垣却已经坐进了副驾驶:“……那家店我入股了,百分之五十。”

“哦。”孙覆洲低头调试座椅,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险些用力过猛,让自己躺平了,回过神时已经把人骂了:“你有病吧?”

这厮怕不是开店开上瘾,倒闭了一个会所又去买一个开在小区里的破拳馆,那店生意惨淡,每次去就只有俩小区里的小孩儿在上课。

孙覆洲总觉得要不是他们仨撑着,这店恐怕早几年就倒闭了。

他旁边这人不会有什么上位者们的通病,比如“控制欲泛滥综合症”什么的吧?

沈垣不清楚他心里想的什么,却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索性闭了闭眼,提前终结话题:“闭嘴,开车。”

孙覆洲不爽地啧了一声,重新将车子启动。

西水区的路况一向不太好,这是全市人民的共识,开发了的地方是绿色生态城,现代化都市,道路又宽又阔;而没开发的地方就是一人工蚂蚁窝,大路小路纵横交错,两个人工地图放一起,一个让你横穿大马路,一个让你直冲居民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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