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班以后,手头事忙去不了的人仰天悲鸣,能抽出空的乐得狠不得互相道贺,毕竟每天都跟案件打交道,许久都不曾这么放松了。
那晚亭亭去不了,她事先有约了。临下班前拜托张愔愔给她拍几张陈司诺的照片,说她闺蜜不相信她的话,吐槽她这辈子没见几个帅哥,是个五官端正的都惊为天人。
气得她要以照片为证,但她不敢拍。
张愔愔心想我也不敢啊。
但亭亭这姑娘太会撒娇,一口一个姐姐,还搬出平时有零食同享的天大恩情,张愔愔吃人的嘴软,最后嘴软答应了,只是不敢保证像素。
那酒店的门面已经是十分气派,里头更是十分讲究,财大气粗当中透漏着雍容闲雅,与秦游这等身份和品性的人很是相称。
秦游让助理订了个大雅间,众人齐整整地围了一大桌,秦游领着陈司诺姗姗来迟。
金碧辉煌的灯火之下,把人曝光得无所遁形。
孙可怡对着旁边的人声声惊叹:“今天在办公室看时尚且觉得好看,现在亮堂堂的灯光一照,跟活了似的。”
张愔愔领会得到她的意思,陈司诺惯于沉静,难免让人觉得沉闷,而在辉煌灯火之下,细微表情展露无余,加上和旁边的秦游交谈,时不时眉目舒展,嘴边挂一笑,整个人就生动许多。
这一饭局结束,有人提议去酒吧喝酒。
秦游这个老板当得是知情知趣,晓得自己在场,底下的人玩不尽兴,于是借故离开了。孙可怡问张愔愔去不去,张愔愔心想照片还没拍,所以答应去了。
几个人在酒吧也要了个大间,一进去就闹开,灯球扑闪,唱歌喝酒抽烟。
现在是晚上10点,张愔愔坐在沙发一角呵欠连天,一边喝果汁,一边拿着手机完消消乐。
孙可怡唱完歌往张愔愔边上一坐,拿着啤酒正喝着,目光机灵地一扫,忽然轻轻撞她肩膀,“诶,聊上了,你看。”
张愔愔茫然抬头,循着方向望过去,看见一个女孩正在给陈司诺敬酒。正是孙可怡今天给陈司诺安排的那个女助理。
孙可怡说:“还算懂事,估计刚才在饭局上,人太多没好意思敬酒。”
张愔愔点点头,默瞧了半天,那女孩已经坐到了一边,陈司诺搁下酒杯,手里不知哪来的一支烟,把玩了半晌。
旁人各玩各的,乐不思蜀。
张愔愔感觉时机成熟了,赶紧退出游戏软件,打开摄像,瞄准目标。灯火朦胧,他侧首听旁边的人耳语,嘴角挂一丝轻盈的笑。
这画面让整个世界沉静下来。
由于张愔愔太紧张,根本未及多想,果断点击按键。
霎时灯光一闪——
惊动了被拍照的人。
张愔愔始料未及,在陈司诺望过来之前堪堪藏好手机,若无其事地端起面前的果汁,大口痛饮。
她手机的拍照功能在光线不足的情况下,会自动开启闪光灯模式,因为她不常拍照,所以每次都会忽略这一点,往往吓自己一跳。
张愔愔尴尬得十只脚指头拼命蜷缩。
应该没被发现吧……
反正任务已经完成,可以撤退了。
张愔愔知会了孙可怡一声,然后自己猫着腰溜出房间,出来以后呼吸都顺畅了。
刚才喝太多果汁,走之前她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以后她往酒吧大厅走,大厅的音乐震天响,各个卡座推杯换盏。
人来人往的,张愔愔慢慢往大门口挪,经过一个卡座的时候,看见了令她震惊又愤怒的一幕。
座上有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对跪在自己身前的女孩连连扇耳光,女孩小心赔着笑,男人铁青着脸又咧着嘴乐,那一脸施暴后的快意使得面目狰狞可恨。
看女孩的装扮,应该是酒吧的工作人员。
他朝女孩脸上满泼一杯酒,酒水顺着女孩的脸皮利利索索地往下掉,淌湿了胸口。
张愔愔怒火攻心,抬步就要过去,这时胳膊被一股力拽住,她一回头见是陈司诺,不由愣住。
陈司诺说:“这种事你管不了。”
说完朝那个方向轻抬下巴,张愔愔再次望过去,看见类似领班一样的人过去了,三言两语把女孩解救出来。
陈司诺把手里的人带出酒吧,登时耳清目明。
张愔愔愣了好一会儿,刚才的画面在脑子里久驱不散,她接触过许多案子,也见识过许多无可奈何,但事情经过她大多是听当事人描述。
这么赤|裸|裸地目击某些不可理喻的经过,对她来说冲击力不小。
待张愔愔抚平了情绪,猛一回神,这才意识到此刻和自己并肩行走是陈司诺,继续默了片刻,她蛮不自在地问:“你怎么出来了?”
陈司诺一手滑入西裤,“回家。”
张愔愔哦一声,“也是这个方向?你没开车来?”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陈司诺漫不经心的模样,望了一眼车来车往的马路。张愔愔问完才想起来,他是坐秦游的车去的酒店。
冷不丁的,他问:“照片好看么?”
张愔愔被街边的霓虹灯晃得眼花,她抬起脸愣愣地问:“什么照片?”
陈司诺挺拔着腰杆,垂脸睨着她,张愔愔心弦一松,意料之中地心虚了,但依然装傻。两人对视半晌,张愔愔发现他眼神虚晃迷离……
她抬手在他眼前摆一摆,他没反应,她又冲他耳边打个响指,他仍是没反应,张愔愔不禁暗笑,问:“你喝醉了啊?”
陈司诺只是反应迟钝地眨一下眼睛。
也是,饭局上他被秦游撺掇着可没少喝,到了酒吧又和同事过了三巡。
这会儿没倒下,已经很厉害了。
陈司诺一扭头,跟个无头苍蝇似的闯上马路,张愔愔吓得赶紧跟上去,幸好赶巧碰上绿灯,要不然她根本拉不住。
张愔愔怕他露宿街头,过了马路赶紧就问:“这是你回家的方向么?要不我帮你叫辆车?”
他仍是不言不语,不管不顾往前冲。
摊上这么个玩意儿,张愔愔急得乱撞,“你要去哪啊?”
走着走着就上了两人大桥,这桥又长又远一眼望不到头,只是隔一段距离站一盏昏黄路灯。深更半夜,桥上没什么人影。
张愔愔怕他掉河里,只得咬牙跟上。
这里风景好,放眼望去,江面映霓虹,加一倍的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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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不知道有没有错别字。
第10章月下旧梦
已经是十一月初。
夜寒风凉,一江绿水瑟瑟皱面。
张愔愔一晃神的功夫,陈司诺已经奔出老远,只能瞧见个清劲的灯下长影,不过人已经在桥边站定,她见状,急匆匆地赶过去。
陈司诺经常穿深色的衣服,但他肤色偏白,夜里站在暗处,鬼影一样吓人。
他生得高,静立时习惯弓背收腰,一身衬衫西裤倒是衬得他形姿极好,不过张愔愔觉得他这不是什么好习惯,高中那会儿他就这样。
张愔愔趁他醉酒,胆子大起来,过去往他后背轻轻一拍,说道:“立正。”
陈司诺撇过头来看她一眼,神色和刚才又不一样了,近看着挺神清气明,张愔愔迟疑了一下子,有些不大确定。
“你到底醉了没有?”
他扭头不语。
“没醉我就走了。”
他仍是不搭腔。
“你到底怎样?”张愔愔被他的不阴不阳搞得些微气急。
“什么怎么样?”陈司诺皱着眉,他倒先有些不耐烦。
什么人呢这是?
以前到现在,臭脾气是一点进步都没有,还有脸说她没长进?
……
张愔愔猜他应该不是完全没醉,毕竟今晚他确实喝得有点多,大家都热情,一巡一巡地上去劝酒,他现在是意识清醒的薄醉状态,很容易撒野的。
因为仗着酒劲,那根弦就松了。
此时,张愔愔的手机响了一下,是微信来短信的动静,她摸出手机见是亭亭发来的,问她要照片呢,她差点忘了这茬。
张愔愔刚解了密码锁,一没提防手机就被陈司诺给抽走了。
她凑上去抢,“陈司诺,你别借酒撒泼……”
陈司诺把手伸出桥外,手机悬在江面上,手指在屏幕上一滑,冲着相簿去的。
相簿里有他的照片,第一张就是。她刚才还当面否认偷拍他照片的事,还装得挺懵懂,这会儿当场打脸太尴尬了吧。
张愔愔赶紧说:“你不能看!”
陈司诺垂脸问:“为什么?”
张愔愔简直是急中生智,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里面有我的裸|照!”
陈司诺没料到这个,脸上将信将疑,透着一丝讶异,以及一丝揶揄……他沉吟稍许,冷不丁问:“你拍|□□干什么?”
张愔愔急吼吼:“要你管!!”
陈司诺:“……”
他目光一沉薄唇微抿,固执地看着她,像一个求知若渴的孩子……太难搞了,还是平时对谁都爱搭不理的时候比较省心。
张愔愔无奈地平复了一下情绪,对他温和地笑一笑:“拍这种照片能干什么?当然是为了……艺术,形体,美学什么的。”
说完见他一脸若有所思。
张愔愔继续哄道:“好了,你乖,把手机还给姐姐好么?”
陈司诺一松动,眼见着就要把手收回来,却没料到半道上又回到原位,他问:“里面没野男人的裸|照吧?”
“陈司诺!!”张愔愔火急火燎地咆哮,声传千里。
陈司诺沉着脸撇嘴,没好气地把手机扔回给她。
张愔愔堪堪接住,赶紧把手机收起来,一边心平气和地念叨:“你以后少喝酒,真喝醉了我也不会管你,别仗着那点交情就瞎折腾人。”
接近午夜12点。
张愔愔把陈司诺带回马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把他塞进后座关上车门,一气呵成松一口气,大有解决了大麻烦的爽快感。
她站在车旁等着车开走,只是半天不见这车动一下。
张愔愔不知道里面又出什么幺蛾子,她敲一敲车窗,拉开车门弯腰见陈司诺乖乖坐着,她问:“师傅,怎么不走啊?”
那司机很是无奈,回过头说:“你自己问他,问半天去哪跟点了哑穴似的,嘴巴捂得密不透风,他是不是喝醉了晃范儿呢?”
张愔愔只好自己问他,“你把地址说一下。”
然后陈司诺报了一窜地址。
“……”
张愔愔深觉闹心,正准备关车门,忽然想起一事,又弯下腰问:“你身上带钱了么?”别到时候司机问他要车费,他还是对人爱搭不理。
陈司诺不是很高兴地说:“不知道。”
张愔愔简直恨不能抽死他。
她挪到驾驶座,打算先把车费给付了,司机说是计时收费,张愔愔抽了两百给他,说到时候把钱找给后座的人就行。
想一想还是不放心,她把自己的手机号给了司机,让他路上有什么状况就给她电话。
等到终于把人送走,张愔愔又拦一辆车,回家。
陈司诺以前不会收敛脾性,就爱摆着一张臭脸,也是这副德性。这么多年过去,他平时装得挺沉稳冷静,喝了酒就原形毕露。
一晚上手机没响过,料想应该没什么事。
张愔愔洗完澡上床睡觉,一夜多梦,醒来依然困乏。
到了律所,亭亭问起照片的事。
张愔愔这才想起,于是把照片通过微信发了过去,亭亭一见大喊惊艳。张愔愔迟疑了一下,说:“偷拍的时候被他发现了,你这照片别四处传出去。”
亭亭赶紧点头,“我懂,我就在自己手机里给我闺蜜看,坚决不传给她。”她说完又问:“怎么被发现了?那不是很尴尬?”
张愔愔默默垂首,“你也知道你愔愔姐面皮很薄的,只能装傻了。”
亭亭感同身受地点点头,点完就冲着门口进来的人笑着打招呼:“陈律师,早上好。”
张愔愔赶紧回头。
陈司诺闻声回以淡淡一笑,朝着亭亭微一颔首,往里走了。
张愔愔也赶紧回到办公室,开了电脑没多久就看见一份客户发来的和解协议,她浏览了一遍,将部分细节进行修改,再准备下一步的谈判方案。
期间接了两个咨询电话,
上班时间一到,律所里每人每处忙得风生水起。
陈司诺拎着一沓文件往外走,一边接电话:“拿股票做担保财产,你如何证明市值?即便算出来市值也会打折。”
他走到白鹭边上,把手里的一沓文件放她桌面,继续对着手机那头的人说:“这一块立法比较模糊,各地各级法院没有统一的适用标准,法官拥有较大的自由裁量权,具体情况还得看当地法官如何裁度。”
那边回了两句,他又说:“最好是当事人提供担保的数额,与申请保全的财产数额相当。”如此沟通了两句才结束通话。
陈司诺指着文件交代:“把这几份合同审一遍,一会儿拿过来。”
白鹭赶紧应道:“好。”
陈司诺回办公室的路上,手机又响。
……
不久前张愔愔有个案子结了,欧阳堂负责整理卷宗,他整理完拿着卷宗准备递给张愔愔,快步经过陈司诺身旁时,发现他脸上的神情是难得一见的柔和。
欧阳堂奇怪地瞅了两眼,进到张愔愔办公室,把卷宗递给她时,他神秘兮兮地说:“我刚碰见陈司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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