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岁岁身体不太舒服,一路都窝在宋祁怀里,小手无力地勾着宋祁脖颈,身体似乎有些发烫。
宋祁顿住脚步,道:要不今天就不去了,我去帮你跟执教长老请个假。
得去,今天是师兄第一次送我,你之前都好忙,不是在闭关就是在忙宗门的事,我想跟你待一天。
岁岁紧紧缠着宋祁的脖子,嘟囔道:是不是快月圆了。
宋祁算了下日子:这月才十三,还有两天,等下个月就是中秋,月亮会更圆些。
唔,真烦。岁岁歪在他肩上,有气无力道。
宋祁还在想昨晚幻梦里的事,没注意到岁岁的异常。自从醒来后,他就心神不宁的,他猜测的那三种,前面两种倒还好,最多他去求证一下,但最后一种,若药方是让阿九替他受伤或者让别人为他牺牲才能回去,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行。
不管怎么说,他得去求证,但阿九在哪他都不知道,每次都是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
想着想着宋祁忧愁起来,回家路漫漫,难不成真要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过一辈子?
宋祁一点也不想。
到习学院时,太阳刚破晓,远处山头升起雾蒙蒙的彩霞,来往弟子们统一穿着水蓝色的弟子服,看见宋祁后恭恭敬敬喊了声:大师兄。
年纪更小些的弟子入门时间晚,没见过宋祁,颇为好奇地偷偷打量这位风姿卓绝的首席师兄,眼神满是崇拜,在他们心目中,遥不可及的大师兄简直被神化,毕竟放眼整个九州,也少有二十几便修得化神境的。
他们甚至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结金丹。
宋祁顶着众人的目光,将岁岁送到习堂,道:我中午来接你,午后下山去买些存货。
岁岁拉着他不松手,眼巴巴地问道:师兄不进去吗?我旁边没人,师兄陪陪我吧。
宋祁向来抵不住岁岁的软言软语,又见岁岁露出一副不太舒服的模样,就彻底妥协了。
他身上时常备得有小孩子吃的各种药,落座后便弄了些让岁岁吃了,岁岁吃完后两手支腮乐呵呵地看着他,宋祁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摸了摸脸,恍然道:啊,今天早起,忘记洗漱了。
岁岁:......就会煞气氛。
他们这边的位置比较偏僻,但还是有许多弟子偷偷注意着这边,岁岁突然升起了些烦躁,偏过身挡着大部分视线。
宋祁正在检查岁岁的功课,察觉到光线被遮住,抬头问道:怎么了?
没事。岁岁在他看过来时烦闷的表情瞬间一变,歪着头特别乖巧。
宋祁继续检查他的功课,时不时提几句,但其实也没太大问题,只是在一些问题的理解上显得有些离经叛道。
门外走进来位软糯糯的小女孩,看到自己的位置被人占了,顿时有些焦急,小跑几步上前,拉了拉宋祁的衣袖,嗫嚅了半天,小脸都憋红了,也没挤出一个字。
宋祁诧异了瞬,问道:怎么了?
岁岁在宋祁身后狠狠瞪着小女孩,抬手指着门外,暗示她快滚。
小女孩一瞅见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眼泪都吓得流了出来,宋祁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柔声道:咋啦,怎么哭了?
见她怯怯地看着他身后,便回头看去,岁岁瞬间变了副模样,天使般漂亮的面孔满是无辜,水灵灵的桃花眼眨了眨,无措道:师兄,让我哄哄她吧。
接着,便不容小女孩的抗拒,拉着她往外走,一边温温柔柔道:我们出去说。一边瞪着眼睛威胁。
小女孩瑟瑟发抖如一只小鸡仔。
宋祁也没太管小孩子间的事,收回目光接着看岁岁的功课,只不过岁岁一走,其他人都找到了机会,围了上来勾搭宋祁。
这些弟子们颇为热情,不知外面的世界已战火连天,被养在温室中未经风雨,很是一派天真烂漫,宋祁抽出空跟他们闲聊。
也就是他在装逼,其他人跟着一脸崇拜地附和。
你们在干什么?
宋祁吹得有些膨胀了,突听身后一道低喝,回头看去,脸上还带着兴奋过度没有散尽的红晕。
吹牛的感觉真好,他吹什么别人就信什么,爽翻了。
突然被打断,宋祁猛地回过神,他吹的那些如同玻璃,咔嚓一声瞬间破碎了。
弟子们看到岁岁回来,轰然散开,各自回了自己的座位。岁岁脸色不太好地坐回去,默默收拾自己的笔墨纸砚。
宋祁挑眉道:他们好像挺怕你的?
岁岁声音闷闷的:或许是之前一口气打了十八个人,因此扬名立万了吧。
宋祁噗嗤笑了声,伸手揉乱岁岁的发型,一副吾儿终长成的口气道:我家岁岁能耐了啊。
岁岁停下整理工具的动作,拿下宋祁作乱的手,拧眉道:师兄,你是不是在哪都特别受欢迎?
嗯?宋祁回想了下,眯眼道:好像还真是。
岁岁甩开他的手,小脸气鼓鼓的,宋祁心大,没觉出哪不对,还絮絮叨叨地指点他的功课。
两人离得较近,岁岁越看宋祁越心痒,特别幼稚地想,把宋祁的脸蒙起来,只给他一个人看。
他突然就凑过去亲了一口师兄的侧脸,而后挑衅地扫了眼偷偷注意着这边的弟子们,见众人把头缩回去,才满意。
宋祁被他亲得无感了,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心平气和毫无波澜。
今日弟子们来得挺齐全的,直到看见来上课的夫子,宋祁才明白为何,因为来者正是他的四师弟,邱鹤。
邱鹤看见他也是一愣,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开始跟弟子们传授制衡之道。
宋祁恍然想起,二师弟王昱曾说过邱鹤出生天道门,为人并不如表面上那般简单,如今看到习堂里的弟子们都被他折服的模样,觉得是有那么一点道理。
下了课,宋祁将桃花酿赠予给邱鹤,一语带过:这是我朋友酿的,想来你应该会喜欢。
邱鹤确实很喜欢,连番道了谢,但依然透露着一股子疏离,从宋祁穿来到现在,都未有改变过。
牵着岁岁离开时,邱鹤突然对着宋祁的背影道:大师兄,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忘记你对我的好。
说这些做什么。宋祁回过头笑了笑,迈步离去。
说好今天带小团子下山玩,本来看岁岁不太舒服,打算作罢,然而岁岁坚持要去,宋祁只好抱着他去了山脚下的小村镇。
忆起第一次来时,他连御剑都不敢,硬生生走下了这三千石阶,便觉得有些好笑。虽然现在还是恐高,但也不至于不敢御剑了。
两年过去,这个小村镇也已恍如隔世。
五国之乱没有任何一处幸免,哪怕战火还没蔓延到这处,也依然随处可见乱世的痕迹,到处都是流浪四方避难的老幼妇孺,粮食不够吃,钱财被拢在富贵家,穷人便只能饥肠辘辘,以麻布裹身。
那年喜气洋洋的村镇模样,已荡然无存。
一路走下来,宋祁那一点下山的喜悦烟消云散,开始怀疑修真界真的能做到出世吗?如今天道门已失了威信,惩戒鞭犹如鸡肋,两派各不相让,人间界将如原文所说化为修罗地狱。
可是他一个穿书者,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态发展,而无力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