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消失了所有的动作和声音,贺铸只看见晏容秋抬起手揉向眼睛,从眼角揉向鼻梁,泪珠子越掉越多。
不要看我晏容秋别过头,手掩住脸,拼命想忍下哽咽,仿佛刚才那个冷淡平静的青年,只是一瞬间的借尸还魂。
失败了。他想。
自己终究还是在别人的面前掉了眼泪。
明明哭泣从来都只是一个人的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看见。因为软弱,因为无力,因为丑陋。
给。
温暖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热度从后心处无声无息地传来。
晏容秋抬起头,只见贺铸把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递到了他的面前。上面那颗蜜桃水果糖在泪眼朦胧里,被折射出宝石般的光芒,亮晶晶的耀眼。
你是哄小孩吗他抽噎着质问。
贺铸缓慢地摇了摇头。
这是我曾经从某个最重要的人那里得到的温柔。
现在,我想把它物归原主。
他伸手帮晏容秋整理了下散乱的额发,好散去哭出的薄汗。
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怀里,晏容秋的肩头耸动了几下,哽咽变成呜咽,啜泣又拉长成了饮泣。
第一次,哭出了声音。
贺铸的衣襟传来湿热的感觉,身侧有窸窸窣窣的轻微触感。
是晏容秋伸手,轻轻抱住了他。
贺铸的身形顿了顿,过了一会儿,他才低下头,以不会被察觉的轻柔,吻了吻晏容秋漆黑的发丛。
他想到自己小时候,和妈妈一起看过朱迪·嘉兰演的电影《绿野仙踪》里,有个铁皮樵夫的角色。
铁皮樵夫认为自己没有心,所以需要向伟大的术士求取一颗温柔的心。但是,这样刀枪不入的铁皮樵夫,原来也只是普通人类青年变成的。而且,他比谁都容易感到受伤,却又偏偏不能哭泣。因为眼泪会让他的生锈,这样他就再也不能动弹,只能永远的被留在森林里。
等晏容秋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贺铸才一点点把他松开,仔细替他拭去脸颊上的泪痕。
对不起。晏容秋抿紧了嘴唇,睫毛颤了颤,鼻音浓重得要命。
挣离贺铸的怀抱,他一个人扶着床栏杆笔笔直直地站好,一时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是长长地喘了口气,又重复道:谢谢你。
和贺铸贴得近时,晏容秋只觉得热得心里发慌,面对面地同他隔开安全距离,身上又蓦地发冷。这样好,这样才好,好让自己快点变回去,恢复成那个正常的自己。
这些天,因为生病的关系,我变得特别有些有一点反常。如果我有哪些言行令你感到不快,在这里,我郑重向你道歉。
还有,关于吴医生提出的治疗方法晏容秋喉头一涩,后颈略微发烫的痛痒感又在提醒他刚才发生的一切。
其实,那个只要你有任何为难或者尴尬的地方,都可以随时提出终止,我完全不会介意。而且,我还要感谢这段时间以来你对我,还有对小新的善意。
平静,干脆,流利,自己说话从不会有半点吞吐凝滞,可现在竟磕磕绊绊。不像话,晏容秋在心里批评自己,真不像话!而且还词不达意,虚虚地浮在面儿上。自己想对贺铸说得真是这些吗?仿佛不是。可到底应该说些什么,他又实在想不清楚。
乱了,再想多想就又要乱了。现在已经乱成一团麻线了!被标记,被拥抱,被安慰,被擦掉满脸的眼泪,过头了,他和贺铸都过头了。当初定好的安全距离,合同上白纸黑字的雇佣关系,都全都被他们熟若无睹,烧化成了一蓬飞灰!
秩序,我的秩序。
晏容秋的手垂落在身侧,死死抓紧衣摆,用尽力气到指甲发白。
一定有什么东西正在飞速搅乱自己的秩序,所以必须抓得紧一些,再紧一些,紧到把骨与肉都血淋淋地攥碎也没关系。
不是善意。
短暂的沉默后,贺铸平心静气地开了口,晏容秋浑身紧绷如临大敌的样子,自然逃不过他的视力很好的眼睛。
晏总,我对您,从来都没有一丝善意。
所有的一切,纯粹是因为我想这么做。
晏容秋张了张口,还没说话,贺铸就拿起围巾,一边严严实实替他裹上,一边接着道:您是很优秀的领导者,而我,是您的左膀右臂。任何时候,我都希望自己能让您大胆依靠,为您尽一份心力。
最后,系上一个漂亮的结,贺铸注视着晏容秋,淡声强调:
仅此而已。
晏容秋嗯了一声,脖子上羊毛的柔软触感传递到大脑的同时,身体里是滑坡般迅速坍塌下去的如释负重感。
还有失望之情。
莫名其妙的,难以解释的,失望之情。
做完治疗后的二轮检查,两人回到医生办公室递交报告,吴岚见晏容秋鼻尖红红,眼眶红红,走起路来明显脚下虚软,忍不住嘱咐贺铸道:他的状况真的不容乐观,不止是因为这个病的关系,还有这么多年来对身体不加节制的消耗。你不能因为自己是他的爱人就不知轻重嗯?怎么了?我说得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晏容秋把围巾拉高,遮住发热的脸颊,贺铸是我的下属。
什么?吴岚一听大跌眼镜,你们不是天哪,小容,我真以为贺先生是你爱人。不然的话,我也不好这么直接了当地在你们面前提出这个诊疗方案。
没想到,真没想到。
在晏容秋血液里检测到Alpha信息素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当即默认那一定来自他的爱人。凭她对晏容秋的了解,别说让Alpha标记,就连想挨他一根手指头,恐怕都难于上青天。所以,非得是爱人才行,非得跟爱字沾边才可以。
唔不管怎样,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你的病情。吴岚迅速切回正题,我会继续深入研究,你也务必记得按时吃药,按照我给你的订下的时间表接受标记,还有,别忘了定期来医院接受复查。
晏容秋乖乖应了,临了要离开的时候,吴岚忽然又叫住了他。
小容,前些日子,你母亲来找过我。
脚下一滞,晏容秋慢慢回过身,声音从围巾底下传出来,听上去闷闷的。
她还好吗?是生病了吗?
吴岚摇了摇头,温女士一切都好。我们一起约了下午茶,晚上还去听了音乐会。
那确实挺好的。晏容秋说完,旋即往门口走去。
你母亲很记挂你。
身后,再度响起吴岚的话语。
你生日那天,她特意为你准备了惊喜,想要和你一起回家庆祝
贵宾室里没有人!晏容秋陡然提高嗓音,又寂寂地沉了下去,慈善夜结束后,我回去贵宾室找过她,她不在那里,她早就离开了。
吴岚看着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小容,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那天晚上,你妈妈在观众席上坐了很久,一直坐到深夜,她不知道说到这里,吴岚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温苓心黯淡的眼神,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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