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撤回还来得及吗?
听到贺铸沉得有点怕人的声音,李副总不由后背一凉,还很莫名其妙。当然不可能了,大老板的行动力你还不知道么?贺先生,你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没。贺铸突地站起身,沉默的脸在咖啡厅微薄的光线里,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的手里,还牢牢抓着那张表格。
被攥紧的纸页,延伸出数道折痕,指向一个黑漆漆的名字。
安潇。
第25章糖果罐子
贺铸站在总裁办门口。
透过玻璃门,可以清楚看见晏容秋工作时的样子。
专心致志,全神贯注,连坐姿都是端端正正的,腰背挺得特别直,就像以前班上最乖最认真的优等生。
黄昏时分,模糊的光像水一样漫进来,淡淡地覆落在他漆黑柔软的头发上,微微泛着金,还有些毛茸茸的。
这样的晏容秋,好像和落地窗外的夕阳同化了,身上笼罩着的,尽是沉甸甸的温暖暮色。
此刻,贺铸很希望这场日落可以无限延长,好让他多看一会儿晏容秋温柔的时候。
胸中像是被反复浇透了酸涩,情绪乱七八糟又皱皱巴巴地揉在一起,铺不平,也展不开。
明明清楚得很,明明问都没有必要,因为,不那样做的话,就不是晏容秋。
但是,只是如果。
如果晏容秋还记得他,还记得贺晚之是谁
他的选择,是否会有所改变呢。
只是动摇也好,是否愿意多给他一点来之不易的温柔呢。
贺铸眉眼低敛下去,落在腕间的袖口。
暗银色的小蜘蛛。
脑海中,仿佛又浮现出那个遥远的夏天的尾声。
请你把手给我。
隔着福利院的铁栅栏,小胖子神情严肃地要求道。
他老大不乐意地侧着头,却还是把手臂伸了出去。
小胖子抓过他的手,从笔挺的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支金光闪闪的钢笔。
然后,不由分说地在他的掌心,歪歪扭扭地画上了一只丑丑的昆虫。
小胖子人长得白白胖胖,握笔的手也是圆滚滚的。而他的手却已是大孩子的手,长而且直,骨节分明又利落,两相对比之下,小胖子的手背简直像个发得刚好的肉包子。
这是蟑螂吗?他皱着眉端详自己的掌心,发自内心地问道。
不,这是蜘蛛,是能隔绝坏东西、为主人带来幸运的符咒。小胖子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
我经过多方求证,还调研了数位使用者,确信它绝对有效。
哦,谢谢。他也不往小胖子那儿看,只是闷声闷气地道了谢。
我明天就要走了。
他不咸不淡地点头,哦。
但是,我们已拥有了同一个符咒,所以,并不是真正的分别。
希望它在以后能一直保护你,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就像你对我说过的,你妈妈曾为你做的那样。
小胖子想了想,又想了想,末了珍而重之地告诉他:
还有,能成为我的朋友,真的很谢谢你。
我会一直记得你的。
说谎。贺铸想。你在说谎。
在这之后,再之后,每次你都忘得干干净净。
包括曾许下的最重要的承诺。
失望与期望,爱意与不甘,日复一日地层层叠加,催生出的执念就像深而广的植物根系,密密麻麻地占据着全部思绪,不留一丝余地。
直到现在,贺铸依然清楚记得,三年前的那晚,当他用尽全身气力,狠狠把晏容秋揉进怀里的时候,心中刺过的那个可怕的念头
大概,只有这样,唯有这样,才能让对方永远记住他。
这辈子,都再也不可能忘记他。
玻璃门的另一边,晏容秋无意中抬起头,终于注意到外面站着的黑压压的高大身影。
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吗?见走进来的贺铸情绪有些低落,晏容秋便主动问道。
没有。贺铸把准备好的文件一一放到桌上,和平时一样。
有事的话,记得及时和我沟通。
不带情绪的、公事公办的口吻,却是晏容秋难得主动表现出来的关心。
贺铸点了点头。
晏容秋看着他,忽然产生一种他长出狗耳朵和狗尾巴的幻觉,这会儿正蔫了吧唧地耷拉下来,散发着可怜兮兮的丧。
那什么,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女孩子说没事就是有事,没关系就是有关系
唔,虽然贺铸是身高一米九的大男人没错啦,但
晏容秋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大方一回,与像受欺负的大金毛似的助理分享他珍藏的宝贝。
拉开抽屉,他取出一个缀着金色釉彩的华贵瓷罐,掀开盖子,往前推了推。
糖。
满满一罐五颜六色的水果糖,包着看起来就很高级的淡雅绢纸,甜香味隐隐透出来,在鼻尖浮动萦绕。
这是日本一位顶级制糖大师隐退前的收官之作,全世界就只有这么一小罐,被他不惜花重金从拍卖场中买走。
考虑到吃完之后就再也不会有,他只有在特别疲累的时候,才舍得犒劳自己一颗。
贺铸也值得拥有一颗。
谢谢。贺铸淡淡道。视线顺着糖果罐子往上走,停在晏容秋冷白秀致的脸庞,却没有去拿的意思。
他确实一直惦念着某种甘甜的味道,但从来都不是糖。
请。晏容秋又把瓷罐往前推了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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