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乐听着她的话微微挑眉,立刻就看出了她的想法,吐出一口气,“哈,你还真是。”
“啊?”苏冉茫然的看着她,然后就被后者打了一下后脑勺,她痛呼了一声,捂着被打的地方,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突然之间干嘛啊!”
“看见你唉声叹气的很烦啊。”文乐叉腰,伸手指了指她,“刚刚面对社长就是这样,那么多想说的话,明明很想告诉她,最后只能哭,然后离开的时候又恋恋不舍,真的很烦。”
苏冉有些委屈的摸了摸头,低下头去,“抱歉啊……”
“有什么好抱歉的?”文乐看到宋凯龙回来,立刻眼睛一亮,伸手就将他手里的两个冰淇凌抢过来,还一边抱怨,“怎么拿这么小的啊?完全不够吃啊!”
宋凯龙却异常坚决,“这个天气吃多了不好。”
文乐一看这没得商量的样子撅了撅嘴认怂,“是是是,遵命我的兵哥哥。”她说着将其中一个递给苏冉。
苏冉愣了一下,伸手接过,正准备道谢,就见文乐露出一个笑容,她撕开冰淇凌的盖子,用木勺挖了一口放进嘴里,缓缓说道,“其实你不用难过,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是既定的,就算是分开了,你们经历的记忆也不会消散,甚至会随着日后的时候,越来越明晰,去掉不好的地方,只留下让她感动的地方。”
她忍不住笑,“你今天哭的这么惨这么悲伤,她估摸着这辈子都忘不了你的哈哈哈。”
她说完偏头看着苏冉,认真的说道,“同样的,苏冉你不用羡慕我和龙哥,每对情侣之间的相处模式都是不一样的,你和慕青本来就跟我们不一样,你们都是女生,所以要更敏感一些,想的东西也更细腻一些。”
“至于我和凯龙哈哈哈,这家伙脑子缺一根弦,你跟他说的委婉他根本听不明白,不如直来直往的好!”文乐用大拇指怼了怼身后的男朋友,宋凯龙也只是笑了笑,没有任何反驳。
“哎~~~”文乐看着苏冉呆呆愣愣的样子,又不由担忧的叹气,“说实话,就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同性之路艰难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以前我希望你能遮掩一下自己的情绪,就是出于这个考虑,但看来你根本做不到,甚至表情比以前更好懂了。”
“额……真的很对不起。”苏冉扯了扯嘴角,有点尴尬。
“算了算了,也是你的特色嘛,要不然你家满是心事的学姐怎么会注意到你呢?也算优点。”文乐摆了摆手,又还是憋不住提醒她,“现在在学校,特别是实验中这种地方,学生都比较单纯,想的没那么多,但是等到出了社会,你们可能要面对的是那些不认识你的人无端的厌恶和指责,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她顿了一下,眼神冷了一点,缓缓说道,“最可怕的是,你身边熟悉的人对你的厌恶和指责,比刀子还要锋利。”
“所有人都会觉得你是个变态,她们不会理解你,戴着有色眼镜看着你,高高在上的指责你,你的父母也会因此抬不起头来,甚至也会跟他们一样,这样的生活你真的受得了吗?”
苏冉被她形容的场面吓到了,脸色有些苍白,她有一种久违的想要逃离的感觉,周围的视线感突然强烈了起来,落在她身上也不知道是带着恶意还是嘲笑,背脊发汗,手心满是粘腻的汗……很害怕,很想逃。
可是她想到慕青学姐……她想到对她温柔笑着的慕青,突然就拥有了勇气。
身体还在害怕的颤抖,她却抬起头来,用抖的不成调的声线坚定的道,“我、我一定、一定、一定!会加油的!”
“唔——眼神不错。”文乐看着她骤然抬头,顿了一下,缓缓点头,然后笑了起来。
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肯定道,“嘛,跟那时候的刘伶还真是像,说不定——你真能成为下一个她呢。”
“刘伶?”苏冉一愣。
“是啊。”文乐提起这个,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她转身往前走,声音慢慢的,“我之前不是跟你们说过吗?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合格的,他们也会把自己的孩子逼成一个疯子。”
她说着表情像是陷入了很遥远的回忆里,“我以前的时候,一直不明白,孩子跟父母能有多大的仇恨,一个心狠的将其丢在陌生的城市不闻不问不管不顾,除了学费和必要的生活费,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而另一个,死死咬着牙,倔强的不肯低头,然后半夜躲在被子里哭,甚至还会做噩梦,在梦里哭着喊爸爸妈妈,说‘不是我的错’。”
“她不过是谈了一场恋爱,却像是犯下了十恶不赦的罪,受到千夫所指,骂她小小年纪就懂得勾引人了……到最后被那群人渣欺负了,也成了她活该。”文乐说到这里,突然冷笑了一声。
“你永远也不知道,世人有多恶毒,那些流言蜚语有多伤人。”文乐看着她笑,像是之前一样,突然吐出鲁迅先生的名言,“我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然而我不信竟会下劣凶残到这地步。”
苏冉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了什么,表情有些不可置信,心里很疼,她忍不住问道,“难道!难道她的父母就不会!”
“不会什么?为她辩解吗?不是所有的父母都能勇敢的,他们也不过是人,拥有人的劣根性。”文乐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永远也无法体会,来自家人的漠视,比外面那些实际落在身上的拳头更疼十倍百倍。”
在还什么都不明白的时候,看着面上一片平静,其实晚上几次在梦中哭醒的刘伶,一直生活在幸福家庭里,没有体会过社会残酷的,才初乐,极力的劝慰刘伶,跟她说,“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不会永远结仇的!他们也只是一时气话而已。”
那时候还怀着希冀的刘伶沉默的看着她,眼神一闪一闪的问她,“真的吗?”
如果真的有时空穿梭,文乐一定要穿越到那个时候,狠狠揍那个不知所谓说“真的”的自己,揍得她半身不遂,可是已经过去的时光永远不可能倒退。
她们回到那个家,满怀忐忑的过去,心如死灰的逃走。
原本所有的热情像是掉进了冰窟里,那一天,她第一次窥见了大人世界的丑恶,却还是最受伤害的刘伶平静的抱着她,跟她说,“我们回去吧。”
她呆怔的坐在那张小床上,看着刘伶面色平静的收拾两人的东西,门外是父母亲朋的争吵。
她的父亲将桌子拍的震天响,用着粗俗的话语咒骂自己的女儿,“那个贱货怎么回来了啊?!我不是让你把她随便丢哪去吗?啊!妈的!”
她母亲唯唯诺诺的,“警察说了,遗弃罪犯法……”
“屁!老子生的,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她的亲姐姐坐在屋檐下回过头来,狠狠啐出嘴里的西瓜子,厌恶的小声道,“丢死人了,晦气。”
她的姑姑翘着二郎腿跟外面的看热闹的人,丝毫不压低嗓音的扯闲话,“嗨!小小年纪就学会勾引男人,才几年级啊就不学好跟人谈恋爱,还被强奸呸!指不定自己心里愿意呢!”
……
那些粗鄙的话落进文乐耳里,她第一次这么生气,摸出身上的美工刀,带着跟人同归于尽的狠劲。
可是刘伶死死扯住她的衣袖,明明难受的直掉眼泪,却倔强的咬着唇不肯发出一点示弱的声音,她露出特别难看的笑容,对她哀求,“求你了,我们回去吧。”
那一刻,文乐都心疼死了。
可是现在的她却在笑,她对着苏冉说,“你都不知道她哭的有多丑!我都能记一辈子!”
她一辈子都记得,那天她看着祁鉴冲进来,发狠一般的将那些碎嘴的家伙都揍了一顿,她按着刘伶的脑袋,从门缝看过去的时候,有多想,像他一样,亲自将那些家伙的嘴巴封上。
然而面对英雄一般的祁鉴,那时候的刘伶已经没有了走过去的勇气。
最终流言蜚语,漫天的恶意,让这对幼时就有好感的情侣,自此分道扬镳,踏上了各自的路途。
————
抓不紧的手不如放开,这是我对你最后的体贴。——刘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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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伶的故事是我从身边的几人中中和了一些东西润色而来的。
将整个故事交代完毕的时候,一度在心里想:我该不该这样写,总觉得这样的青春夹杂在这片甜文中间不太匹配,可最终还是忐忑的发表了出来。
因为是以文乐的角度来述说的这件事情,我大致总结了一下:
刘伶的故事大致就是,她五六年级的时候比较成熟跟发小祁鉴(初中)互相有好感,然后谈恋爱,结果被大人们发现之后,她所处的地方是岳市相对于比较偏远封闭保守的山村,三姑六婆带着嘲讽的指责,让全家都抬不起头来,于是父母家人就将这种憋闷发泄到刘伶身上,事情的爆发点是刘伶被当地的混混强暴。
可是明明作为受害者,众人却纷纷在指责她,更加抬不起头的家人,终于彻底将刘伶漠视。
故意不给她留饭,晚上将她关在门外,学校里不知所谓的同学的欺凌,大人的有色眼镜……
她自己也开始恐慌她是错的,她也再没有勇气去拥抱祁鉴,害怕对方也会被她连累,她逃离了,将祁鉴一个人留在了那个吃人的地方。
好在刘伶遇见了文乐,后者不停的告诉她错的不是她,一直陪在她身边,终于在三年的时间,让刘伶变得正常了很多,也有了重新回到故土的勇气。
其实我很能理解大人们在知道孩子受到强暴凌辱之后,不愿意报警是为了什么,舆论的风暴比原本的伤害更加让人难受。
想起看《素媛》的时候,小女孩看着下面的记者问爸爸,“我是不是错了?”
心疼的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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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饭桌上的你来我往
文乐说故事的声音很轻柔,带着一点轻缓的笑意,却仿佛让苏冉置身泥泞之中,被拖拽着无法呼吸。
文乐被她的表情逗笑,“干什么呢?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的阿伶可好了。”她说着轻轻叹了一句,“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同情的,只是想跟你说,这个世界没有我们在学校碰见的那么温和。”
“不要像刘伶一样,最后没有勇气再去拥抱祁教官。”她说着伸了个懒腰,转头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跟宋凯龙撒娇,“我还想吃冰淇凌。”
宋凯龙擦了擦眼角的泪,坚定的打了个叉。
“靠!刚刚故事白讲了啊!”文乐气得伸手薅他头发,“我不管!反正你听了故事就得给我付钱,我要吃冰淇凌!”
在一番纠缠之后,迫于淫威之下的宋凯龙无奈给买了冰淇凌,文乐满意的边吃边扯着苏冉的手臂猝不及防的快跑起来,振臂一呼,“GOGOGO!图书馆出发!!!”
就这样苏冉悲伤的情绪维持了三秒,然后消散在了空气里。
三人到图书馆的时候,陈谣和严肇已经在了,两人脑袋挤在一起,前者一脸生无可恋,后者将书卷成筒状,气得直敲她脑袋,“正弦余弦公式到现在还能弄错,你是猪吗!?”
“是是是,我是猪!”陈谣看着面前的习题头都大了,一看见苏冉她们,立刻像是见到了救世主,猛地站了起来,逃也似的拔腿就跑,“我饿了,吃饭去吧!”
她拽着一脸懵逼的苏冉一边推开图书馆的门,一边面无表情中气十足的大喊,“吃饭吃饭!”
刚刚进去就出来的苏冉:“???”
严肇也是愣了一下,才骂了一句“靠”,赶紧收拾好桌面的东西,拎起陈谣椅子上的书包甩在背上,踉踉跄跄的追出去,恼怒的喊,“陈谣你给我站住!不做完这道题不准吃饭!!”
然而他怎么可能赶得上体育特长生的陈谣,后者已经坐进了对面的小饭店,隔着玻璃跟他挥手。
“……靠!”他扶了扶额。
免费看了场好戏的文乐扶着宋凯龙的肩膀笑得直不起腰来,正好打完工的刘伶给她发语音,听喘息声应该是马不停蹄的在往这赶,“你们到了吗?”
“到了到了,你在哪呢?”文乐赶紧回她,消息刚发过去,就听见后面熟悉的声音,“回头!”
文乐转头,就见刘伶跑的气喘吁吁的穿过马路,身上都出了汗,文乐有些无语,“你干嘛来这么着急啊,不是说下午吗?”
“废话少说!”刘伶红着脸跟她翻了个白眼,看到一边的宋凯龙倒是友好的招了招手,“凯龙你也在啊。”
“唔。”宋凯龙点了点头,将沉默寡言贯彻到底。
文乐哈哈笑了两声伸手拍她肩,“欸,吃饭没?”
“还没。”刘伶没好气的回答,“我刚下工,谢静云给我发了一大堆消息,吓得我直接跑过来了,结果现在才知道这家伙说的是她刚出门。”她说着把手机递过来给她瞧。
“哈哈哈哈,叫你不看消息。”文乐拍她肩,正好已经跑到对面的严肇跟她们招手,她指了指饭店里的陈谣苏冉,“正好我们也没吃,一起去吧。”她说着不由分说的揽着刘伶往那边而去。
因为有五个人,谢静云也正在路上,看严肇的意思他还有朋友要来,几人干脆要了个圆桌。
服务员过来点餐,陈谣正要接过菜单,就被严肇笑眯眯的挡住,他将习题缓缓放到她面前,脸上的笑容充斥着恶意,“我说了,做完这题才能吃饭。”
gu903();陈谣:“……”她抬起头,对着苏冉伸出尔康手,无声的张嘴,“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