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冲过来问:“春兰,你来干什么?”
陈春兰估计也在暗自懊恼为什么叫了徐文娜的名字,她看起来想躲起来,她的回答也零模两可:“我来买东西。”
徐文娜是个很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你买什么?”
陈春兰犹豫了几秒,还是实话实说:“我买面包。”
这会儿大家都差不多吃完饭从食堂出来了,人又多又热闹,推推攘攘的,徐文娜没听清陈春兰说了什么,又往前走了两步,到了稍微一抬手就能拉到的距离。
徐文娜让陈春兰再说一遍。
陈春兰看起来很木纳的说:“出来买面包吃。”
徐文娜听了,笑着猛一转身,因为书包底下放了重东西,随着她的转身,就往陈春兰身上打来。
有些笨笨的痛,但陈春兰没有躲。
徐文娜很快转回来,笑嘻嘻的说:“春兰,我给你带饭了。”
最好的春兰(13)
这是陈春兰第一次逃晚读。
因为,“吃不饱饭的话,也没有精力气和精力读书。”
她就鬼迷心窍的,跟着徐文娜一起到花园的石桌椅上吃饭。
徐文娜带的饭菜又是用保温盒装的,她解释说:“我姑姑,在初中部教书,就住在教师公寓。我每天中午晚上,就都到她家吃饭。”
陈春兰喉头很艰难的,吐出字来跟徐文娜道谢。
徐文娜倒是满不在乎的摆手:“这算什么,有什么谢不谢的。”
这是陈春兰几乎第一次,有人陪的晚饭。
——
不知道是哪个学生受不了学校的重压,举报到教委去,说学校补课。
于是为广大的高三学子争取到了周六晚上不上晚自习的福利。
寇怀:……
徐文娜看陈春兰除了学校发的资料书,自己也有买了做的,就想趁这个多得的晚上,去书店买。
她拿了把没打开的水果刀,比在陈春兰脖子边上,威胁她:“陈春兰,你必须跟我一起去。”
如果是过去的陈春兰,她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拒绝。
但这次她说:“那你等我一下,我先把东西拿回宿舍。”
回宿舍的路上,寇怀跟她开玩笑:“陈春兰呀陈春兰,你这次怎么会愿意和别人逛街呢?”
陈春兰一脸严肃的纠正她:“是买资料书。”然后又红着脸解释,“我就是想着,还人情。你懂吧,就是还人情。”
寇怀笑,没有揭穿她过去万事以学习为第一的借口。
陈春兰回到宿舍,寇怀一个晃神的功夫,她就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和家里存钱一模一样的小盒子。
寇怀看着她打开——里面的钱没有家里那个盒子多,但也有好几百。
她好奇:“你从哪儿来的钱?”
陈春兰不好意思得笑了:“爸爸给我的生活费,我存起来的。”
寇怀震惊。
“存了多少了?”
“每个月都存300。”陈春兰说,“这是这学期的。”
怪不得每次吃饭都扣扣搜搜的。
“你存钱干什么?”寇怀一问出口就后悔——她不是长大后的陈春兰吗,难道还会不知道为什么存钱?不过陈春兰也没发现她这个漏洞,没等她补救,她自己就有些心疼的说:“因为爸爸挣钱很辛苦呀。”
陈爸爸用陈妈妈去世的钱付了首付,剩下的再加上些他们十几年来零零碎碎的存款,装了房子,说是将来留给春兰的——夫妻俩奋斗了大半辈子,也没能在城市立足,住的房子都是租的,只希望女儿以后一个自己的家。
但接下来每个月的按揭,还有陈春兰每个月的生活费,他工作得更辛苦了。
陈春兰接着说:“说不定我以后大学的学费都不用再问爸爸要了。”她也没有拮据的窘迫,脸上都是光,很自豪。
寇怀安慰她:“好好学习,考上一个很好的大学的话,据说奖学金都很多。”
陈春兰疑惑:“为什么是据说?”
寇怀:“呃……当然,是因为,我也没上到很好的大学呀。所以你一定要上。”
陈春兰不理她,自顾自的从小盒子里拿了300块出来,询问寇怀的意见:“你觉得,我用三百块请徐文娜吃饭的话,会不会少了?”
寇怀还在念高三那会儿,200块都够两个人吃一顿火锅的了:“那看你请吃什么了。吃火锅、烤肉这些的话,就够了啊。”
陈春兰还是有些不放心,又拿了一百块出来,装进书包最里面的包包里。
寇怀问她:“你请徐文娜吃饭,不会是为了还人情吧?”
陈春兰放钱的手一顿,犹犹豫豫的说:“我就是想,她老对我很好,我觉得,她也很好。”
过了会儿,又问:“那我们去吃什么呢?”
寇怀想了想:“自助?”她也很久没吃过自助了。
陈春兰点头表示认同,一边换鞋一边悄悄的谋划:“吃自助的话,就一定要吃到很撑,才能吃回本。”
“我到时候就悄悄的,不动声色的,吃很多。”
寇怀只觉得她用的“悄悄”,还怪可爱的,也没多想。
……
陈春兰先陪着徐文娜去书城选了两本资料书。
在看的过程综单选题的真题合集。
寇怀在她上厕所的时候问她:“你买的习题还不够多吗?”
陈春兰回答得很憨:“就是,在网上看到的学霸,据说把市面上的习题都做完了的。”
寇怀替她补充:“感觉买了跟做了一样有成就感是吧?”
陈春兰十分认同的点头。
买完以后,陈春兰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出要请徐文娜吃饭的话。
寇怀在一边替她干着急:“陈春兰!你直说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但陈春兰把徐文娜看了又看,脸都憋红了,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倒是徐文娜问:“春兰,你老看我干什么,不会喜欢我吧,哈哈哈。”
陈春兰的反应很大,赶紧解释:“没有!就是问你吃不吃饭!”纠结了老半天的事终于说出口,“我请你。”虽然最后几个字细如蚊呐。
徐文娜耳朵尖,她听到了,振臂欢呼:“好!”倒在陈春兰身上,“爱你噢春兰。”
陈春兰抖了一抖。
在她看来,喜欢和爱,都是严肃又沉重的词。
陈春兰让徐文娜选一个地方。
虽然看起来好爽大方,其实心里惴惴不安得很:万一徐文娜选了一个很贵的地方,钱不够怎么办?多想了会儿连带的那四百都心疼起来,她和她爸爸都从来没吃过一顿这么贵的饭。
徐文娜左思右想,自言自语,一会儿“嗯,就那个”,一会儿“啊不不不”。
最后问:“春兰,你有想吃的吗?”
陈春兰说:“要不火锅?”
摇头。
“或者,烤肉?”
摇头。
“那不如……自助餐?”
徐文娜欢喜得拍手:“就这个了,这个就很好!”又说,“我知道一家自助,超级棒。”
陈春兰咽了口水,被徐文娜带着走出商场,左拐右拐,走了四十来分钟,到了一个巷子口:“就是这儿了。”
巷子不宽,最多可让三个人同时并排走。
巷子口立了张那种接上电就能让上面的字发光的黑板,上面用红色和粉色写了几个大字:全区自助之王。
天又黑了,只见得正对着巷子口有一扇门,透着光亮。
徐文娜望着里面的眼神跃跃欲试:“这是个好地方,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陈春兰被徐文娜半推着进了“全区自助之王”。
一边走一边听徐文娜给她解释:“之前不知道谁,想出个主意,要评定全市的自助餐排名。结果这家店,硬是凭着实力干到了前三十,虽然最后好像连前十夜没进到,但老板觉得全市他的店最□□,排名比他高的都有内幕。
“俗话说,不蒸馒头争口气,老板一怒之下,就有了那块牌子。”
陈春兰问:“你怎么知道的。”
此时已经走到了店门口,徐文娜面迎着灯光,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叫“谦虚”的笑:“我哥开的。”
陈春兰:……
但她已无暇分心再问,因为味道真的,好香。
她眼里只装得下各式各样的肉了。
吃到一半,陈春兰已经吃得忘记要“悄悄的多吃”的话了,还一个劲儿的灌水。
徐文娜给她把水抢过去,又加了几只虾在她的碗里:“你不要老喝水,鸡腿也少吃一点。这种东西,最涨肚子了!”
陈春兰见她神色坦然,毫无掩饰,“吃自助餐,不多吃一点,怎么回本?是吧。”
陈春兰倒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常听到别人说,吃饭就是要吃开心,吃个自助还要去谋算够不够本,累不累呀。
好像这样明目张胆的说出“吃够本”的话来,会显得小家子气。
鬼使神差的,她问:“那,还有人说,吃饭吃的是开心,老想着回不回本,太累了。”
徐文娜满不在乎:“你这么认为吗?”
陈春兰不好意思的摇头。
“那不就结了。实话跟你说,我就是觉得,吃回本了才开心。别人怎么想管咱们什么事。”说到这儿,她又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来,“我明白了,这样说的人,肯定就是自助餐厅的老板,故意让人少吃呢。”
陈春兰笑。
心里却想,她遇到这样的话,第一反应是质疑自己太小气。
而徐文娜会觉得,你想什么无我无关。
陈春兰把不同的问题归到自己身上,徐文娜则会觉得这是别人的问题。
她感觉自己跟喝了酒一样,脑袋飘飘的。
她说:“徐文娜,我觉得你真不错。”
陈春兰想,要是自己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会觉得说这话的人对自己有什么误解,要是她了解了我,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
但徐文娜神气很神气的指着自己:“对,我也觉得我真是不错。”又嘿嘿的笑了两声,“不过话说回来,春兰你也很好,不然怎么交的上的我这么好的朋友哈哈哈哈。”
于是陈春兰这次说:“我也觉得。”
第30章
自从徐文娜买了文综练习题过后,就十分认真的做,虽然三十来道选择题她的正常水平是错十八九个,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热情。
她常常会问陈春兰这样的问题:为什么历史题会出现,清军南下是跟气候有关的题?气候难道不是地理吗?
又或者,为什么明朝太监有了东厂西厂,是皇权加强的表现?不是权力分散了吗?
问得多了,寇怀不仅没办法回答她,还跟她一起纠结为什么一道答案是关于气候的题却出现在历史选择里。更没办法跟陈春兰掰扯太监是皇上管的,所以皇权加强了,因为她还会问“难道文官集团就不是皇上管了吗?”寇怀只能安慰自己:还好今年不高考。
陈春兰学习是拼着一股死劲儿。
如果放在武侠小说里,她就走的是那种举大缸大铁锤全靠蛮劲儿死拼的人。没有巧劲,也没有内功。
打架也显得笨拙。
所以她只能靠着死记硬背记住那些比如河流的凸岸凹岸的知识点,当徐文娜纠缠着问她“那个S型的河道,明明河流是凹进去的呀,为什么是凸的?”的时候,陈春兰语塞。
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只有告诉她:“这就是规定。你死背就行了。”
又如此问过了几次,当问到“为什么温度越高,雪线越高”的时候,陈春兰也糊涂了。
这种糊涂不是一点都不懂的糊涂,是感觉懂了,但一细想,又觉得不对,不能很好的说服自己的糊涂。
徐文娜看着如同石膏一样愣住的陈春兰,提议道:“不然我们去问老师吧?”
陈春兰犹豫。
徐文娜又说:“地理那个,算时间的题,咱们也不知道呢!”
陈春兰左右张望,然后说:“我觉得,那天我们吃的自助,真的好好吃呀。”
寇怀吐槽:“你岔开话题好生硬。”
但徐文娜很容易的被糊弄过去,她提起那天的自助,很来劲,又给陈春兰推荐了其他几家价格合理又好吃的串串和烤肉。
等到晚自习结束之后,徐文娜又留在教室,说之前的文综还没写完,要继续写。
等她打开那本文综选择题,她就又想起来了,问她说:“春兰,我们什么时候去问老师问题?”
陈春兰见她问的认真,没有平常的嬉皮笑脸,想了想,还是说:“我再想想。”
回到宿舍洗簌完到了阳台的时候,陈春兰很苦恼:“我要怎么办?”
寇怀问:“你想去吗?”
陈春兰回答:“就是我,不去的话,怕徐文娜伤心;但要是去的话,我觉得,我又很不想。”
陈春兰一直都是闷头做题,两三年来大概只有上次寇怀怂恿她,才去问过老师一次问题。
寇怀想让她去,但希望是她自己愿意去的:“因为你会因为别人的拒绝而难过,所以想当然的以为别人也会有这样的难过。不过朋友之间确实需要相互陪伴,也需要相互将就,但更重要的是你的感受。”
陈春兰看起来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只是点头,并没有回答。
等到陈春兰写完了一套数学选择题,竟然又很苦恼的说:“我觉得真的不能交朋友。”
寇怀:?
“你们之前不是一直相处得很好吗?”
“可是她对我太好了,我根本没有办法回报她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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