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他先是吃了一口没有加任何佐料的米粉,合着那浓郁的汤汁,咸淡适宜。
米粉的鲜嫩润滑在舌尖舞动。
是比拉面少了韧性,又比面条多了弹性的存在。
米粉似乎是吸饱了汤汁,又或者是那汤汁威力太大,总之,汤汁的鲜美跟随着米粉一截截的落入口中。
好吃得陈燃从头发丝都脚趾头都享受着这份美好。
再喝一口汤。
浓郁!
鲜美!
一点儿也没有大骨炖出来的油腻,大骨上的肉,也似乎融化在了汤中。对他这个无肉不欢的人,必须实打实的吃到肉的人来说,也非常的满足。
他从来没吃到过这样的米粉。
他吃了一小半,碗终于有了足够的位置可以放佐料了。
鲜红的辣椒肯定是要的,既然加了辣,那就还得加盐,还有它的绝配花椒面。
味精是不用的,汤本身就已经很鲜了。
再来一勺炸花生,放到汤里。
最后,就是葱花和香菜了。
香味被佐料加成,香上加香。
吃到最后,垫底的是豆芽菜。
他也全吃光了。
本来想着,塑料碗装进滚烫的汤水,会释放出有毒物质,不要喝。
但最后的尊严也没守住。
他一边嘘着嘴,一边喝完了最后一口汤。
然后在四月初的天气里,在白炽光底下,呼出一口热腾腾的气。
背上早就被辣浸出了汗,额头和鼻尖也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脑子被又辣又麻的米粉爽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就是在这个空档,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人,站在灶前做什么。
只是一个背影,就又让他有些心律不齐。
但下一瞬,他又被存于舌尖的美味带走了注意力。
陈燃缓了缓,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在转过身的瞬间,他又被一声震天的“嘿!”,吼得停住了脚。
他疑惑的转过头去,看向声音的源头。
这才发现,原来路边摊的摊主不是固定印象中,大妈的形象。
此人大约一米六,圆圆的脸,瞪起的眼也圆圆。嘴巴鼻子都不大。
大概年纪也不大。
“钱呢?”圆脸伸出手来,“你还没付钱呢!”
陈燃后知后觉,“哦哦哦”的拽过书包,翻找钱包。
他拿出二十块:“多少?”
“五十。”
五十?!
陈燃吃完米粉后那种朦胧不清的感觉被震得无影无终,看着圆脸指着摊位立着的牌子:全球米粉王,50/碗。
“这么贵。”他拿出一百块递过去,要不是吃的人太多,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坑了。
圆脸也不检查下钱是不是假的,直接就揣进了兜里。
“我得养家啊,不贵怎么赚钱?”
陈燃听了有些奇怪的看她一眼:米粉的确好吃,但也没好吃到能够卖五十一碗吧,比学校周边卖的杂酱米粉贵了五六倍。
虽然好吃,但要是人们因为价格止步,不是亏得更多?
但圆脸显然误会了他,以为是在暗示她继续讲下去,讲她为什么要赚钱养家。
因为她接着说:“我家里有个婆婆,很老了,我得养她。”
陈燃内心:噢。
但出于礼貌,他还是没走,应和她:“赡养老人是子女的责任。”
圆脸歪着脑袋,视线定在地面:“对的。我婆婆年纪大了,要卖补品,还要买药。哎,钱难赚啊。”
既然是婆婆,陈燃问:“那你老公呢?”
刚说完,就看到圆脸瞪大了眼:“老公?!”她好像被冒犯到,“婆婆是从小把我养大的人!”
童、童养媳?
“小时候,在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她把我养大,我才叫的婆婆,就跟奶奶一个意思,你总明白奶奶是什么意思吧?”
陈燃:“抱歉,我……”
圆脸摆手打断了他:“我做得好吃吧?”
点头。
“我下次还来。”虽然很贵。
“我很快就会搬走了。我得以我婆婆为主,以后就不能出来摆摊了,要在家里照顾老人。”
陈燃看她一副要掏出手机的架势,内心涌出加了微信就能再见面的恐惧,后退了两步:“阿姨……”
圆脸眼镜又瞪。
“不是,姐,我有事,就先走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食物似乎并没有拉近他和摊主的距离,他依然对摊主的一些行为,感到……抗拒,或者说是,害怕。
似乎她会做出什么对他不好的事。
但在他转身就跑的瞬间,圆脸从兜里拿出了符咒,右手一挥,就紧紧粘在了陈燃背后。
“只是耽误你一点点时间,跑什么。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来找她呀。”
圆脸没有算错。
没隔多久,陆其就给他们找了个和他们一起打练习赛的班。
还是个全是体训生的班。
陆其找到的时候非常得意,说是靠着他在田径队的关系,才找到了大神跟咱们一起打。
陈燃冷眼看着,不是很明白:菜鸡为什么要跟大神打?让大神虐着玩儿吗?
果然,他们以60:1的比分,大获全胜。
陆其这个不要脸的,还在班群里说:5班大败10班。
——他们是5班的。
比赛结束之后,众人都很累,又过了饭点,就决定出校去找点吃的。
班主任也很大方的给了他们假条出去。
陆其走在前面,还在回味刚刚的比赛。
“去哪儿吃?”陈燃看他们走过了一家又一家的饭馆子,也没停下来。
陆其指着大路分岔出去的小道:“那里。”
他一边走,一边解释:“我们之前训练结束的时候,学校门口就有个阿姨推着推车上来……”
说起推车,陈燃就想起了圆脸。
那份米粉是真的好吃。但后来夏阳伤好了,他死活不肯走后门,他也再没吃过。
只是在想起来的时候,有种怪异的感觉,总想要再去见一次。
陆其还在说:“……后来她就直接在家里开了个黑店,只有我们这种老顾客才知道,分量十足,又便宜又好吃……”
圆脸就不一样了,虽然做的好吃,但除了第一次,后来再去吃的分量都很少。
果然彩蛋都是要留到最后的。
还死贵。
他们顺着小路下去,四周都是五六层的居民楼,中间偶有参杂着两三层的民居,还有个大院子。
陈燃还是第一次走这条路,就有些好奇的四处张望着,竟然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但非要说熟悉,感觉也很奇怪。
他和圆脸并不算熟,却在看到她的一瞬间,认出了她。
她穿了一件橙色卫衣,宽大的牛仔裤,这会儿看起来跟他们差不多大。
圆脸也看到了他,还认了出来,跟他挥手打招呼。
“认识?”他们问。
陈燃摸摸鼻子,有些不自然:“我过去看看。”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过去。
圆脸从兜里拿出一张宣传单递给他,好像他们的相遇,就只是为了传递一张宣传单。
陈燃接过来一看:私房菜。
“你开的?”
“嗯。”圆脸转过头,指着身后的院子,“就在这个院子里,下次来带着朋友来吃饭啊,我手艺不错的。”
连一碗米粉都能做得那么好吃,她手艺是肯定没问题的,但:“你卖的这么贵,谁还敢来吃?”
“别啊。”圆脸看他不大乐意,忙说,“你来,属于老顾客,给打五折那种。”
陈燃想,他算什么老顾客。
他正准备客套两句就离开,圆脸又说了一句他毫不关心的事:“我婆婆就在家里,我也方便照顾。”
陈燃抬眼看向屋内:此时暮色四合,但屋内还不开灯,开着的大门想个无底的黑洞,看得他心中一惊。
鬼使神差的,他说:“那我下次带朋友来。”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
圆脸“哎!”一声,他又停住,看她伸出手:“认识一下,我做米粉出名的,江湖人都叫我米粉。”
哪有人叫这个名?
又鬼使神差的,他伸出手回握:“陈燃。”
再次转身离开的时候,在他没注意到的视角,米粉又摸出张符咒,往他身上抛去。
在符咒贴上陈燃后背的瞬间,立马和他融为了一体,消失不见。
“这次你必须来!”
过去的事(大修)
屋外还有路灯惨淡的光,一进屋内,就像掉进了一个没有尽头的大黑洞,伸手不见五指。
有一种,自己面临的一切,都是未知的感觉。
米粉去拉依在墙壁上的电灯线,“吧嗒”一声,一阵极其微弱的光亮起。
屋中陈设依稀可见,有了模糊的形状。
堂屋正中间有一张四四方方的木桌子,桌子右方摆了一根长凳。
再除了靠墙的小推车,就没了别的东西。
啊不,最里面的墙角,离门口最近的墙角,有个轮椅,上面叠着毛毯。
在米粉开灯的瞬间,哪怕是这样一只,就算开了也只能勉强视物的昏黄小灯泡,轮椅上的人也立刻萎缩进了毯子。
“不是吧,你还没习惯?”
米粉在接到这个案子,和这个老婆婆开始合作之后,一回家,就要生活在这样一个暗淡的空间里。
哪怕是作为她私人空间的卧室也不例外。
“对视力真的不好。”她很无奈,“你干嘛又钻进去?我都习惯了这个暗的光,你还没习惯这么‘亮’的光?”
她坐在长凳上,一脚搭上去,给自己倒了杯茶。
过了好一会儿,毯子才开始慢慢的动起来,里面很缓慢的钻出个人脑袋。
窸窣的白头发,沟壑纵横一样的额头,眼皮耷拉下来,几乎要看不到眼睛。
脸颊上的肉像沙皮狗,松垮垮的往下拉,遮住了嘴角。
嘴唇的纹路像菊花,皱巴巴的。
她的脸,完美证明着什么叫做万有引力。
“亮了。”她还是这句话。
“那以后你还要出去见他呢,外面更亮。”米粉问他,“你刚刚听到他声音了吗?”
“不同了。”她的声音沙哑,低沉。像喉头卡了东西,或者是嘶吼太久,喉咙都吼破了,才有的,难听的声音。
“那早先是什么样子的?”米粉摆出一副吃瓜的样子。
“早先?那是很早以前了。”
“我们那次相识不久,但我已经预备好嫁给他了。他亲手给我打了一只墨绿的蜻蜓,说是要给我求婚。”
说起这个,老婆婆精神了许多,脸颊上的肉也开始抗拒引力,随着嘴唇的弧度往上提。
她年轻时是个富商的女儿,和一个留学归来的公子哥一见钟情。
婚期将到,他们约好去大剧院看戏剧。
她在剧院门口等着,却等来了一场爆炸——那是日军投下的炸弹,那年死了许多人,分离了许多爱侣。
只有她,一直在等。
“何必呢,那个男的都没有等,你却还在等。说不定他并没有这么爱你,值得吗?”还等成了执念。
她半眯的眼彻底闭上了。
米粉不再问,但看她今天见到了陈燃,心情应该很好才对,所以再一次打着商量:“能换个灯吗?”
米粉看着轮椅里的人。
毯子是一米五长,一米宽的,但此时堆在轮椅上,完全看不出里面还遮了个人。
仿佛那颗老到大街上几乎不能见到的脑袋,都是毯子的装饰品。
老婆婆一动不动,在米粉都要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睡着的时候,听到一声仿佛从喉咙里直接吐出来的字:“不。”
“为什么?”米粉试图跟她讲道理,“这样等你出去见他的时候,也更容易习惯外面的天光啊。”
语毕,四周都寂静得可以。
只有院子外面的小路上,偶尔传来的一两声狗吠,以及路过的少年嬉戏打闹的声音。
米粉忍了很久,才没动手给她把轮椅给掀了。
她在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猥琐发育,先离开再说。
——
陈燃和陆其等人一起吃了饭。
回去的时候陆其问:“好吃吧!量大吧!划算吧!”
他就又想起了米粉。
陈燃对米粉的样貌似乎也不是熟悉的,但就是屡次想起她。
大概是她煮的米粉太好吃了。
好吃到他一个不爱吃米粉的人,都爱上了吃米粉。
他给夏阳带过一次,夏阳说没那么神,也就是很好吃,但不到吃过一次就魂牵梦绕的地步。
他也给云豆带过一次——那是云豆第一次带他吃的东西。
而云豆也觉得很好吃。
这让陈燃很高兴,觉得这也是一种缘分。
他们在回去的路上路过奶茶店,陈燃让众人先走,他决定去买杯奶茶。
“你一大男人还喝奶茶?”问的人是个剽悍的大汉。
旁边的人立马驳道:“我上次还看到你手里捧了杯奶茶呢!”
大汉支支吾吾:“那不是我女朋友要喝吗?”
陈燃听他们说到这里,转身离开。
后面是陆其的声音:“那陈燃喜欢云豆,当然就是给云豆带了。”
他知道,他们还会说:云豆这么高冷,不会吃的。
只会给垃圾桶吃。
但这有什么办法?
他太喜欢云豆了。
没有办法的喜欢。
他们相遇在高一。
那时候还没有分班,他在四楼的四班,云豆在四楼的一班。
军训的时候班上很多男生都在说,一班有个长得有点儿漂亮的女生。
过了几天,班上的男生又说,那个女生不爱搭理人。
后来他和夏阳回家的时候,不经意聊到她,夏阳说:“噢,她叫云豆。我们班主任就是他们物理老师。”
那天刚好军训结束,夜晚凉风习习,洒水车唱着歌离开,整个街道都是湿漉漉的。
环境也让人放松下来,所以才会在听到“云豆”这个名字时,心中有种莫名的悸动吧。
那次,除了成绩好,其他都不怎么好的夏阳,第一次夸了别人:“我们班主任就说,这个云豆啊,已经把高中的物理书都看完一遍了,还把练习册都做得差不多了。”
他在空旷的夜里叹下一口气:“我今晚上也准备回去把物理写了。”
陈燃想不到这是怎么样的一个女生。
但很快,他就与她相遇。
第二天正式开课,他作为数学课代表,在数学老师把水杯忘在教室后,给他送到办公室。
那个时候云豆正站在夏阳班主任的办公桌前。
班主任语重心长的叫她多交些朋友,不要只晓得趴在桌上写作业,也要学会适当的放松。
数学老师大概上厕所去了,他就把水杯往老师桌上一放,不知道怎么,力气大了些,发出“咚”的一声,引得正在指导学生为人处事的班主任转过头来。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