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来说,饱暖,尤其是碳水化合物带来的饱,容易让人神智困顿。
这种状态中的人都是最没有戒心的,一劝一个准。
水清纱就准备用这招搞定剩下的人。
“什么?!你要把我爸他们都请来吃饭?!”
某个拍着肚皮躺尸的夜晚,水清纱给白朗说了自己的计划,然后成功得到了一只暴走的白朗。
水清纱把吓得都站起来了的白朗给摁下:“不要激动嘛——你不愿意吗?”
“……不是每个人都是吃货的。”白朗涨红了脸,好半天才说,“至少二哥不是。”
“那就是你父亲也是咯?”
“我爸油盐不进。”
“没事!”水清纱豪迈地一挥手,“没有人是没有弱点的。”
“不是,我是说,我爸是真‘油盐不进’。他不吃油和盐。”
“……”
水清纱一时无语凝噎。
她一直以为山珍海味与酒池肉林是纨绔子弟的标配……
“我爸年轻时的确爱吃山珍海味,然后身体就被吃坏了。总之他现在吃海鲜会痛风,吃稍微重一点油盐就三高,豆制品、肉制品都基本不能碰。总之就是兔子吃什么他吃什么吧。”白朗解释道。
“……你对你爸这不是门儿清吗。”
白朗轻咳一声:“总之还是算了吧。”
“不行!逃避是没用的!”
不就是油盐不进吗?!
虽然她最会做的是川菜,但不代表不重油重盐、没有辣椒没有肉,她就什么都不会做了。
不会做,她还不会学吗?!
说干就干,第二天一大早,水清纱就给白父、白熙发了请帖,邀请他们有空来家里吃饭。白曜也被带上了,毕竟已经攻略成功,在现场也可以帮忙调节一下气氛。本来水清纱还想让白曜带黄莉莉,但白曜出乎意料地拒绝了。
搞不懂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不过还好,有备用计划。
有白曜从中调解,一切比上一次顺利了不少。虽然很勉强,但到底白父和白熙都接受了请帖,将时间约在了下周周末。
水清纱照常上班,版本日、策划会的时候也加班,下班之后就忙着练习做菜,每天都要做上好几遍。
“纱纱……”
有一天又在做菜的时候,水清纱忽然听到了白朗的叹息。她回过头,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一下身边正在洗菜的白朗:“坚持一下,马上你就不用再尝菜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遍。”
“我不是因为这个叹气,”白朗又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很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不起呢?”水清纱失笑。
“明明是我的事,还要害你这么辛苦。”白朗沉默了一会儿,“我太没用了。”
“阿朗,你很有用,相信我。”水清纱又吻了一下白朗,然后继续看着面前翻滚的汤锅,“只是你不太擅长和他们相处罢了。”
“但这不是你的错。”
白朗定定地看着她,忽然说:“我不再逃避了。星期天,我自己去和他们谈。”
“你不逃避了是好事,”水清纱笑着说,“但其实,就算继续逃避也没什么的。”
“你不擅长这些,但是我有思路。所以,我来解决就好。你不用改变你自己,我来实现你的心愿就好。我知道每个人都有无法克服的弱点——我也一样。可我也爱你的弱点,就像爱你的那些优点一样……”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表述明白。但我爱你,完整的你。”
“……”
这是水清纱第三次对白朗说我爱你。
前面两次的时候,白朗虽然也回应了,但他总像是不相信一样眼神闪烁。
但这一次,白朗定定地望着她:“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的。”
“不说一句‘我爱你’吗?”水清纱故作轻松地开玩笑,心中却是已经紧张得揪成了一团。
“我是很有仪式感的。”
“哦……”
“不过,”白朗轻咳一声,眼神尴尬地移开,耳根通红,“你也可以将刚才的那句话当成不正式的表白。”
水清纱的世界一下子变得明亮了——
这绝不是因为窗外突然闪过了车辆强光灯的缘故!
***
时间一晃就到了周末,该是见真章的时候了。
一大早,懒虫水清纱就起了床,开始在家里忙里忙外;她又和白朗一起接来了白父,大家一起去学校,带上白熙。一队人浩浩荡荡到了家,煮上了饭,然后就开始——发呆。
这绝对不是水清纱的锅。
最好的过桥米线,专门找当地同学学的,练了两周的手,原材料都是从云南直接运过来的,确保原汁原味的同时,也根据白父的口味进行了微调。
水清纱知道白父曾经在云南待过一年,也知道他那一年长胖了不少。既然如此,他就是喜欢那边的美食的。过桥米线不会重油重盐,加什么菜也可以自己决定,水清纱还熬了两种汤,普通的米线、土鸡米线,都可以选。
如果这些不喜欢,还有水清纱专门做的雪媚娘和绿茶饼,保证小点心看着舒心,吃着开心。
白父的确吃得很开心。虽然他不吭声,但也是两碗下去了,眼瞅着就要第三碗。白熙不怎么动筷子,但也吃完了一整碗,至于白曜,他更爱吃点心,雪媚娘都被他吃了。
“爸,”在白父要吃第三碗的时候,白朗开口了,“你身体不好,不能再吃了。”
白父一愣,随即吹起了胡子,“砰”地一声将碗砸在桌子上:“你又不是我儿子,我身体好不好关你什么事?”
“第一,从血缘上来说,我的确是你儿子;第二,我是不是你儿子这件事与您是不是应该继续吃饭没关系。”
“哟,还和我一条条数上了?”
“我说的是事实。”
“事实?白朗,你现在和我没有任何关系,这就是事实!”
又来了!
水清纱头都大了。
一整天都是这样。要么就不说话,要么就三句话呛起来,百试不爽。
这俩父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个倔一个怪,别一块儿了。扯了半天,水清纱都偷偷把米线撤了,白父还在和白朗对喷。
白曜倒是有心去劝,可他总是帮倒忙,不提也罢。
“好了,爸,阿朗,你们别吵了,”白曜说,“米线多好吃啊,吃清纱做的米线吧。”
“还是阿曜贴心!——我米线呢?”
你看,就这样帮忙的。
白熙一直不说话,只是闷着头吃。白朗偶尔还会搭两句话,至于其他两个人,像是很习惯了这种状态一样,一点都不在意。
至于水清纱自己?怎么说呢,她说话,这些人多少会听两句,但是……
“爸,今天的米线好吃吗?”
“好吃。”
“阿朗最近加班变少了,身体好了很多。”
“嗯。”
“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好,够吃米线了。”
“……”
简直一声叹息。
问题要一个一个解决。白熙先放一边,白曜已经搞定了也不说,这顿饭其实想解决的,主要是白父。
白父年轻的时候和白朗很不像,但老了之后,又似乎越来越像了。白父身体不太好,几年前就收敛了纨绔子弟的作风,开始宅在家里不出门。性格呢,则是越来越朝着老小孩的角度发展了,很怪,翻脸比翻书还快。
但有一点,是不管什么时候,白父都一以贯之的:这人讲排场,好大喜功,还有一点点表演性人格。
一般来说,有外人在的时候,白父会收敛很多。为了在他人面前表现自己的形象,白父会无意识地进入“大度、霸气、豪爽”的人设状态,心态、说话都会大改变。水清纱坚持请白父来做客,
一个是相信自己美食对白家人的作用,另一个也是觉得,在自己这个不熟的外人面前,白父的表演型人格九成会发作。
双管齐下,事就好谈了。
但水清纱发现自己忘了一点。
那就是,她虽然是外人,但又不算是完整的外人了。
当初白朗加班住院,她气不过,给白父打电话,白父接了电话,态度很敷衍。事后听说是那天吃东西又没忍住,痛风了,心情烦躁,所以没细想就回复了水清纱,后来缓过来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暴露真实人设了。
不过对于白父来说,既然既然真实人设都已经被知道了,那还需要在她面前装慈父吗?
果断没必要啊!
这真是一个套娃式的悲剧。
百密一疏啊。
不过,还好有PLANB。
眼看着白父的愤怒都快要蔓延到自己身上了,水清纱当机立断,用手机偷偷给某个人发了条短信。
一分钟后,门铃响了。
白朗坐着难受,就主动去开了门。门刚一开,一位当代性转凤姐就面未露、声先迎,随着冬风飘进了屋内:
“我来迟了,不曾远迎,真是恕罪则个啊!”
“李云清?!”
“哗啦”一声,一个碗从白曜手中滑落在地,应声而碎:“你小子怎么来了!”
第44章044
有表演性人格的人,在不同的受众面前,一般会表现出不同的属性。
比如,在水清纱这种不如他的平民阶级前,白父会倾向于扮演乐善好施的带善人,乐此不疲地赏玩受恩者感激涕零的目光;在比他更高的阶级前,白父又会当威武不能屈的壮士,气节风骨凛然不已,仿佛自己已经对抗了整个世界,一想起就能自我感动到失眠。
那么,如果是对上差不多的阶层呢?
水清纱精研资料,广听富太太八卦,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会攀比。
对方有钱,他就要比别人更花钱如流水;对方有权,他就要上房揭瓦抖权威。如果对方家和万事兴呢,他就会瞬间化身慈父,仿佛一家人甜甜美美,其利断金。
简而言之一句话:老子就是要比你强!
李家和白家家世差不多,钱权在绝对数量上都没什么差别。唯一的不同是,李家是出了名的父慈子孝,家庭和谐,一家人从来没有红过脸,更没有为财产打过架,简直就是白家的反面。
紧随着高亢混响的声音,李云清如旋风一般闪进了屋内,笑意盈然地和每个人都握了手,态度大方自然:“伯伯好,二哥好,大哥好,白朗好,嫂子好——大家吃好喝好!千万别和我客气!”
“李云清,”白曜咬牙切齿,“我们白家家宴,你来干什么?”
李云清和白曜也算是积怨深重。据白曜说,他本不想对小辈刻薄,可他实在想不通,为何同为花花公子、超级玩咖,李云清就是“风流公子”,他就是“纨绔子弟”。
明明李云清玩得比他开多了好么!
由此可见,白曜是典型的“不患寡而患不均”人格。他其实不在乎最后的利益得失,他只在乎在同等条件下他是不是“吃亏”了。对李云清如是,对白朗也如是。
面对白曜的质疑,李云清微微一笑,并不回话。
而这笑容,落在白曜的眼里,就妥妥地成为了嘲讽。白曜心态爆炸,正想要疯狂输出草泥马,突然后腰一痛,顿时失语。
白父淡淡地笑,笑容有容乃大,完全看不出他才在白曜腰间掐了一记:“李家与我白家是通家之好,白家的家宴,李家的人来,没有任何问题。贤侄落座吧!”
“谢伯父!”
白曜的脸皱成了一团,曾经职业学”极度过敏的白熙也开始了战略喝汤。
水清纱淡定地添了一双筷子,李云清装模作样地递了一个文件袋到白朗的手里,算是把到这里来的前因后果给讲清楚了。
那个文件袋里当然什么都没有啦。
白朗也一脸懵逼,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让李云清送过任何文件。但显然他的心理素质很强,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吃得不动如山。
有李云清在现场,之前的□□味瞬间散尽,大家都变成了好人,就算不想变,白父也会逼你变成好人。
“贤侄吃点米线——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这是咱们白家媳妇清纱做的。”白父亲手为李云清盛米线。
“确实不错。”李云清待到一大口米线进肚之后,慨然赞道,“说起来,伯父的自制力太强了,这么好吃的米线还能保持忌口,我父亲要是有您的毅力,身体肯定不像现在这样。”
白父吞了吞口水,手中的筷子划了一个原地三百六十五度旋转,已经伸出的自己的碗又偷偷缩了回去:“哈哈,是呀。你父亲呀,年轻时就这样,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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