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付臻红正站在死亡泰纳斯海角,再继续往下,便是冥界的入口———地狱门。还没靠近,付臻红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独属于地狱凶兽的粗重呼吸声。
是三头犬刻耳柏洛斯。
付臻红在这个世界是由尼克斯所孕育,这位古老而强大的神祇代表着无边深邃的黑夜,沉睡在地底深渊。付臻红完美的继承了尼克斯的黑夜之力,进入这地狱之门,便不需要任何引渡者的帮助。
付臻红很容易就进了这地狱之门。
守门的三头犬刻耳柏洛斯看到有人私自进入了冥界,顿时变得极为焦躁,这头地狱猎犬冲着付臻红狂吠着,嘴里喷出散发着恶臭的毒液。
付臻红轻飘飘的暼了刻耳柏洛斯一眼,原本还狂暴不已的三头犬就瞬间禁了声。
刻耳柏洛斯感知到了付臻红的身份。
刻耳柏洛斯是妖怪之主提丰的孩子,下身长着一条黑色的龙尾,头上与背上的毛发盘缠着的条条毒蛇。
付臻红打伤过堤丰,刻耳柏洛斯对付臻红有着一种本能的畏惧。
从地狱门通往冥界的底层,还有一条比较长的灰黑的泥泞之路,这条路上长满了黑色的白杨和从不结果的椰树。
付臻红不疾不徐的顺着这条路往下走着,无视掉从他身边来来往往飘动的幽灵。
这些白色的死灵还未渡过阿克隆河喝下那忘川之水,尚且还保留着身前记忆的灵魂们便开始哀怨不甘的叹息。
付臻红来到了阿克隆河,这是一条没有桥梁只能坐船而渡的火河,河水是浓郁的深黑色,河面则是犹如岩浆一般的炽热火焰,水流湍急,滚滚奔涌。
付臻红站在河岸边,看向不远处正坐在一艘破船上哼唱着一首不知名小曲的男子。
男子头上带着一顶蓑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嘴上叼着一根竹签,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看起来极为不修边幅。
但仅从露出的那利落分明的下巴轮廓来看,男子应该是一个模样英气阳刚的青年。
冥界的渡神卡戎,与付臻红也算是有着微薄的血脉联系。
付臻红是尼克斯肚子孕育,卡戎则是由黑暗神厄瑞玻斯和他的母亲倪克斯所结合生下的孩子。
“嗨,我亲爱的客人,”卡戎将船划到了付臻红面前对他打着招呼,那含着竹签的嘴微微向上一勾,带着几分放荡不羁的潇洒。“我是冥界的小船夫,我尊贵的客人,要想渡过这条代表着痛苦的阿克隆河,便需交出你的一枚银币。”卡戎的声音低沉而浑厚,带着一种不着调的慵懒。
“卡戎。”付臻红喊出了冥界渡神的名字,他看着在他出声后将蓑帽又往下拉了拉的神祇,淡淡的开口道:“你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没有银币。”
“啧,”卡戎耸了耸肩,意味不明的感叹着:“厄里斯、我亲爱的兄弟,你可真是一个没有幽默感的无趣家伙。”
付臻红没说话,直接上了卡戎的小破船。
卡戎也并不介意付臻红的冷淡,他一边划着浆,一边打量着付臻红过份美丽的容颜,自顾自的调侃道:“怪不得修普诺斯一回来后就惦念着他的兄长,长成这般模样的兄长把弟弟的魂儿给勾了去也不是不可能。”
付臻红看了卡戎一眼,由于蓑帽遮挡的缘故,付臻红看不到他的眼睛,无法从他的眸色中判断出真实情绪。
“卡戎,我也是你的兄长。”
卡戎轻笑,语气有些莫名:“厄里斯,由黑夜所孕育的你却一直住在奥林匹斯山,我是该欢迎你来做客还是该欢迎你终于回家?”
付臻红抿唇不语。
卡戎又接着道:“比起兄长,厄里斯,你更像是一个陌生人。”
“你是在怪我?”
卡戎摇头,看着付臻红眉宇间的冷淡与漠然,十分随性的笑道:“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他说完之后,便又将竹签含在了嘴里,开始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
阿克隆河很长,卡戎划动着小破船却并没有话费太多的时间就已经渡了三分之二。
在快要到达岸边的时候,波涛奔涌的河流突然开始急骤翻滚。小破船随着水流左摇右晃,也不只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在一个巨浪滚卷而来的时候,卡戎拿着船桨的手往河水一搅,小船便顺着这股力道猛地往后一翻。
站立在船上的付臻红也因着惯性往后退,卡戎迅速伸出手搂住了付臻红的腰腹稳住他的身形,醇厚的嗓音里带着几分痞气:“厄里斯,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要是掉下这阿克隆河里,你的衣袍怕是要被污秽的河水弄脏。”
付臻红的面色瞬间冷了一下来,卡戎在付臻红发作之前放开了手,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继续划船。
[这小无赖,小红他调戏你,干他!]
[你大可闭嘴。]
上了岸,映入付臻红眼帘的是一片广阔的灰色平原。
付臻红回头看了一眼卡戎,这不修边幅的青年感觉到付臻红的视线,唇角又勾了勾,抬起手对付臻红比了个再见的手势。
付臻红突然笑了一下,在卡戎因他的笑容而怔愣住的一瞬间,‘砰’得一声,直接使用神力将卡戎的小破船给搅毁了。
船被毁,卡戎也掉到了阿克隆河里,他狼狈的游出水面,双手趴在岸边上咳着水,有些神奇的是他那蓑帽竟然还戴在他的脑袋上。
付臻红蹲下身,掀开了卡戎的帽子,露出了他完整的面容。
五官深邃,英俊阳刚,就是脸脏兮兮的。
“卡戎,你既收了亡灵那么多银币,破船也该换新的了。”
卡戎知道这是厄里斯在报复他方才的形容,这位冥界的渡神抬起头对上付臻红的清冷幽深的眼眸,忍不住笑了起来,“厄里斯,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
付臻红却没有再继续搭理卡戎,他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了。
走了大概两分钟,便到了真理田园。
这里连接着三条路,最左边一条是通往幸福之所的福地————爱丽舍乐园,最右边一条是通往痛苦之所的深渊————塔耳塔洛斯。
而中间这条路则是通往冥界最大的宫殿,冥府之主的所在地。
就在付臻红考虑是先去深渊塔尔塔罗斯见见他那沉睡的母亲,还是先去拜访冥界之主哈迪斯的时候,独属于冥府的战车就从付臻红的正前方朝他浩浩荡荡的奔驶而来。
神车停在了付臻红的面前,身材挺拔欣长的黑衣男子从车上走了下来。
男子五官冷峻,棱角分明,周身萦绕着一种森严又凛然的强大气息,深沉、冷硬、如同在寒潭中浸泡了上万年的古剑,让人产生一种不寒而栗的敬畏与恐惧。
付臻红知道自己来到冥界,定然会有神来接待,他以为会是修普诺斯或者塔纳托斯,却没有想到来的是冥府之主哈迪斯。
此刻,这个从来都是内敛克制、不动声色的冥界之主那漆黑的眼眸里有了些许的温度,他看着付臻红,缓缓说道:“欢迎你,厄里斯。”
与此同时,被关押在地底最深处的怪物之父提丰突然睁开了眼睛。
第58章
冥界很大,广袤无垠。
这个不被奥林匹斯山的神祇们喜欢的地下国度终日里没有灿烂明媚的阳光,更没有满园春色的鸟语与花香,只有冷白的冥月悬挂在幽冷森寒的天空。
哈迪斯是做着神车来,然带着付臻红去往宫殿的时候却是选择的步行。
无论是付臻红,还是哈迪斯,都不是话多的神祇,两个人并排走在通往冥界宫殿的路上,尽管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然气氛却并未显得尴尬和沉闷。
哈迪斯似乎是享受着这种与付臻红走在一起的静谧时光。
通往冥界宫殿的路不算长也不算短。
这条路上还有一条叫科库特斯河的冥河,这条河与痛苦之河阿克隆河不同,河水不在是黑色的,河面也不是如岩浆一般的烈火。
这条河里的水异常的清澈,是由在这无边地狱里服苦役的罪犯们的眼泪所形成。
这些罪犯大多是生前做了坏事的穷凶极恶的人类,也有不珍惜生命者选择自杀的轻生者。
付臻红停了下来,垂下眼眸看着流淌的河水,他隐隐能听到从水面之下传来的哭泣和哀怨声。
比起阿克隆河的波涛奔涌,科库特斯河的水轻缓无澜,清澈到付臻红能无比清晰的看到自己水中的倒影。
哈迪斯见付臻红停了下来,便也跟着走到他身边,“厄里斯?”
付臻红看着平静的水面:“无论好与坏,眼泪都可以是最清澈的水。”
哈迪斯闻言也将视线移向了无波无澜的科库特斯河,他看到了自己与厄里斯并排而立的倒影。
哈迪斯是冥界的统治者,在这个森冷的地下国度拥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和掌控权,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哈迪斯的目光也看向科库特斯河后,原本平缓的水开始流动起来,这是水下的亡灵在痛苦不甘的呐喊与呻吟。
平静的水面泛出了一圈圈微荡的涟漪,肆意流动间便将水中付臻红与哈迪斯的倒影连在了一起。
清澈透明的河水里,哈迪斯的手臂贴到了付臻红的身体,头顶上方的冥月也映入在波澜里,月色斑驳,两人的距离亲密的像是一对恩爱已经的恋人。
哈迪斯看着水中与自己身体相贴的男子,那清冷精致的眉眼似冬雪初晨中绽放的霜花,冷冽而幽寒。
哈迪斯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么清晰的认知到,或许厄里斯比起待在那充斥着欢声笑语的奥林匹斯山,他更适合在这广袤无边的深渊里。
厄里斯的孤僻和漠然与奥林匹斯山虚假的浪漫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而冥界,是幽静的,深渊在这里,黑夜在这里,他……也在这里。
对厄里斯,冥界会无限的纵容。
哈迪斯的心中突然萌生出了某种异样的情绪。
付臻红猜不到哈迪斯此刻在想什么,不过他能感觉到哈迪斯身上的气息在逐渐变得柔和,这代表着此刻的哈迪斯是一种相对放松的状态。
付臻红来冥界的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攻略哈迪斯,尽管有着很好的开端,小时候的哈迪斯对他就有着隐隐的好感,但在他不崩人设的前提之下,要想让哈迪斯对他的喜欢变成不可割舍的深爱,却也并非是那么容易的。
在收回看向水面视线的一瞬间,付臻红无声的笑了一下,唇角边勾起了一抹极其浅淡的弧度。
像转瞬即逝的昙花,仅仅只是一瞬,却被哈迪斯捕捉到了,那是一种足够惊心动魄的美。
付臻红抬脚从哈迪斯的身边绕过准备继续往前走,而就这一刹那间,付臻红的微凉的手指似乎擦到了哈迪斯垂在身侧的手,那圆润光滑的指尖一下刮到了哈迪斯光滑白洁的手背,很轻,很轻的触碰……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缓缓落到了哈迪斯的心尖上。
面无表情的冥府之主顿在了原地,那几乎弱得微不可察的暧昧触碰,消纵即逝,就如同前几秒那浅浅淡淡的笑容,快得让人以为一切都是错觉。
哈迪斯突然觉得手背那被刮到的地方有些痒,还有些温热,他下意识将那只手握成了拳。
“怎么了?”付臻红回头。
清幽冷冽的声音这才让哈迪斯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哈迪斯漆黑的瞳孔里流转出一丝疑惑,不过很快就被掩盖住了,他薄唇微抿,沉默了片刻后,才摇了摇头:“没什么。”
“那便继续带路吧。”付臻红淡淡的说道。
哈迪斯低声应了一声,快步来到付臻红身边,又和他走在了同一排。
冥府之主的宫殿伫立在冥月的正下方,是月色最浓、月光最亮的位置。
还没走进宫殿,付臻红就闻到了一阵浓郁的花香,是郁金香的味道,和他身上的香味如出一辙。
离宫殿越近,这股味道就越浓。
踏进宫殿,映入付臻红眼帘的便是满院子的郁金香。这些郁金香没有各种斑斓明艳的颜色,反而是苍白的,随着细碎的风轻轻摇曳着,带着一种清冷而孤高的风雅。
付臻红记得希腊神话里这些苍白的野郁金香只生长在科库特斯河的附近,冥王神殿只会有两种植物,一种是代表着冥界圣花的水仙,一种则是吃了一粒便会永远待在地狱深渊的冥石榴。
付臻红抚摸着其中的一朵郁金香的花瓣,随口问了一句:“你喜欢这些花?”
哈迪斯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落到了付臻红抚摸花瓣的手上。
这郁金香娇美诱人,被侍女们用水细致的浇灌后,饱满的花瓣吸足了水份,泛着莹润透亮的水色光泽。
而付臻红的手与这精心饲养的娇花相比,却还要更加的精致而无暇。
哈迪斯的视线从付臻红的手移到了他毫无瑕疵的侧脸轮廓上,墨色的眉,秀挺的鼻,淡色的唇,与他记忆中的厄里斯分毫不差。
或许也不能说是完全的分毫不差。
现在的厄里斯,比起他小时候看到的那个神祇还要更加的美丽,时光沉淀在他的身上,让他变得越来越清冷与迷人。
喜欢这些花吗?
哈迪斯在心里摇头,他不喜欢这些死物,无论它们有多娇美。
他喜欢的是从这些花散发出来的香息,从小就喜欢。
因为这些香息和厄里斯身上的味道相似。
不过这样的实话他终究是不可能在厄里斯的面前说得,至少不会是在现在,他不想让厄里斯感到有一丁点被冒犯的意思。
但哈迪斯并不擅长撒谎,所以他在试图找着一个最合适的说法。
“这些花的香味能让我静心。”
“静心?”付臻红抿了抿唇,若有所思的看了哈迪斯一眼。
哈迪斯紧闭着薄唇,尽量平静的面对着付臻红的视线。
付臻红在心里笑了一下,这和他身上一样的香息很快可就不会静心了,而是会让哈迪斯的心被搅动的越来越乱,直到彻底的沉沦和迷醉。
[搞他!小红,禁欲冥王动情我可以!]
冥王神殿是整个地狱深渊最大的宫殿,面积宽广,修建的宏伟霸气,甚至比奥林匹斯山宙斯所住的宫殿都要大上很多。
冥王神殿的后方还紧挨着另外两座宫殿,一左一右,类似于偏殿。
在偏殿之后,距离稍远一点的位置,便是冥界的其他神祇所住的地方。
哈迪斯作为冥界的统治者,并不像天空的统治者宙斯那般整日里吟风赏月、肆意风流,他需要去处理那些繁琐又冗杂的公务。
每天都有数不尽的亡灵从阿克隆河来。
尽管有三大审判者决定这些死灵的去留和归属,然一些穷凶极恶的罪犯和囚徒的生平事迹还是需要冥王哈迪斯亲自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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