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睁开眼就瞧见床榻边上坐着的常棣,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半晌见他脸色无异气息和缓,才好容易松了口气,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自己被包扎妥当的手臂。
太上长老看了一眼松口气的柏云舒,又看了看天不亮的时候,勉强调息过后能压着弄出正常健康面色后,就急急忙忙赶来守着的常棣,嘴上到底什么都没说,心里却是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药碗,转身出了屋子。
左右无事,忙叨了一夜也有些走了困,太上长老一时无事干脆拎着烧水熬药也被指挥着忙叨了一晚上,大红色的衣裳都皱了的蜃去聊天去了。
对蜃困倦地不行的哭脸权当没看见。
屋内,一方面为免被常棣数落,一方面也是觉得先前探到的消息重要,也由柏云舒抢先开口口述,常棣亲自执笔,在宣纸上写下了一个个的门派和人名。
不同于宫内几乎全无了解的李湉和穆长戈。
柏云舒和常棣两人对这些个门派人名算得上很是熟悉。
尤其是有几个……
捏着那张其实并没有多少字的纸,常棣的目光从未有过的冰冷。
青城派于观生,苍云门孙川方,是常棣和柏云舒这些年查到的,十九年前那场惨案之中倒戈对罗家刀剑相向的两个,他们先前还未能手刃的仇人。
而剩下的人,与这两人放在一处,在这个敏感的时间在常棣这个特殊身份的人眼里,就很有些别的意味。
崆峒派的仲扬,甚至曾经……据说是当年罗盟主的几位挚友之一。
只是在那场祸事之前之后,与刘茂之和二长老所在的苏家截然不同,从始至终没有为罗盟主说过一句话,只是置身事外,以求自保罢了。
但如今想来……真的只是置身事外而已么?
出城
还是那身大红色微微敞开了领口衣裳的蜃,站在院子里的空地上,半仰着头看着院墙外的天空,叹出今日的不知第多少口气。
正逢又从厨房晃悠回来,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拎着食盒的太上长老熟门熟路地进了院门,瞧见蜃的这个模样半眯着眼睛道:
“怎么,不高兴留下来陪我这个老头子?”
“咳……怎么会?”方才还在“悲春伤秋”的蜃护法几乎是马上回过神来,连忙笑着小跑着来到太上长老面前,十分熟练并且自觉地接过了太上长老手里的食盒,两步挪到院子里的石桌边上,打开食盒把里面的拍黄瓜花生米摆在桌上,看着已经自在地坐在桌边捏了个花生米扔到嘴里就了一口酒的太上长老:“若不是有您留在这儿坐阵撑场子,我现在估计早就被吓趴下了,都是您老的功劳!”
太上长老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在自己面前摆不出那种“风华绝代”姿态的蜃,笑了一声:“这话可不能乱说,怎么着,你小子现在也是代教主呢,统领上京城及周围所有血衣教教众,我这把老骨头可是一样也得听你指挥的。”
“哎别别别!”蜃连忙摆手,苦着脸:“您这是折煞我了!再说了……我这也不是代教主,就是……就是教主不在的时候帮忙打个杂。”
“行了。”太上长老眯着眼睛又喝了一口酒:“常棣小子既将教务都交给你,便是信得过你,知道你有这个能耐。老头子我不过是赶来上京匆忙,这会儿懒得动弹了就干脆留在这儿躲个清闲,以前在教中我既不管事,如今也不会管。你放开手脚去做你的事儿就是了。”
蜃叹了口气:“虽说……这次上京城之行先后清理了两回教中叛徒和异心之人,诡那一系的人也扫得差不多了,在这么个大好形势下我虽没什么能耐功绩难以服众,一时之间压一压也不是办不到,何况还有您老人家在这儿坐镇。只是……只是教主和鸩这趟离开太过匆忙了,也压根儿没说何时回来,这……我这心里……”
太上长老用筷子夹起一块拍黄瓜的动作微微一顿,心中叹了口气,抬头再看向故意做出一脸委屈之色的蜃,语气平淡道:“他们两个去做什么与你无关,刹那边估计也该得了传信,会帮着压着还在山门里的教众。至于你……做好一个教主该做的事就行了。”
毕竟,以后……
这样的事,你会一直做下去的。
太上长老其实也并不知道常棣和他唯一的徒弟鸩去做什么了。他只知道这两个孩子有不同于别人的背负,在血衣教里那样艰难而黑暗的岁月都没有将这个目标抹去,也或许就是因为曾经的那段求生的日子太过艰难,唯一的这个可以追逐的目标才越发深刻地刻在心上,至少对常棣而言。
作为血衣教内难得的,与着两个孩子关系融洽,曾经也帮过他们不少的人,如今太上长老能做的,其实也只是……让他们去做这件刻在心上的,并不为其他人所知的事情。
蜃的目光闪了闪,抿了抿嘴站在原地,脸上的先前略有些夸张的表情已经缓了下来。他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静静地站在默默喝酒的太上长老身旁,若有所思。
……
上京城城郊的,属于当朝宁郡王的百花庄园还被禁军围着,虽然庄园里包括宁郡王在内的大部分官员已经陆续离开回了自己府上……然后继续被零星的禁军守在府门外,虽然并不限制行动,但不论去哪儿总会有禁军明目张胆地跟着。
朝上已经有人上了弹劾的奏折,不过疼爱的妹妹险些丧命的怒火之下,小皇帝驳回了一切反对的意见,一意孤行。
闹得上京城很是风声鹤唳的几天。
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城门内外自然把守地格外严密,而不知从哪里透出的消息说这次针对康乐长公主的刺杀与江湖人有关,还有猜测称是针对前些时候京兆府尹闹出的挑衅武林的动静的回敬。后面的猜测虽然扯得很,但还是有一些,没有多少脑子的人真的信了。
于是江湖人在上京城的处境更艰难了一些,即便小皇帝李泓从未下过明旨,但江湖人想要进出上京城,尤其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出城还是不容易的。
只是也只能拦住些普通的江湖客。
常棣和柏云舒是在一个天色将明的早晨离开的,无声无息,没有惊动任何上京城城门的守军。
远离上京城后的两人此刻已经骑上马,一路向南在向某处山门赶路的路上。
路上暂歇的时候,常棣想起方才经过某个茶摊,听到一旁的桌前有人说起两天前上京城郊,本朝康乐长公主遭遇刺杀之事的时候,除了面对跟他有关的事,脸上神情几乎再不会产生任何波动的柏云舒,眉心颤了一下,眼中露出并不算深,也散得很快的担忧之色。
常棣惊讶了一瞬,随即又有种……淡淡的欣慰。
此时他就对身边刚喝了水正要收好水囊的柏云舒开口问道:“云舒很喜欢那个小公主。”
常棣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柏云舒的动作一顿:“……不,我只是……”
常棣继续道:“在百花庄园的时候你救了她,带她一起逃,还不顾自身安危不惜放血散毒来解决所有杀手。”
常棣说这些的时候声音微有点儿凉,不算长的养伤期间已经被“教育”了好几次的柏云舒还是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心中有些哀叹这个事恐怕短时间内没法翻篇了。
“你不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当时你身上带的毒远不止你用出去的那么少。”常棣静静地看着低垂下头有些踌躇的柏云舒,尽管提到这件事的时候还是打心底里涌起不赞同和担忧,甚至恼怒,可此时他心中一起浮现的,还有一种淡淡的可以称之为欣慰和欢喜的情绪:“……只是按照你当时的做法,躲在附近的人可以更安全。”
“我……”
“云舒,已经很多年没有再见你这样在意什么事什么人了。”
柏云舒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抬头去看常棣:“……她毕竟……是穆长戈的未婚妻。”
常棣叹了口气轻笑出声:“那方才呢?”
“……嗯?”
“你救她,保她平安,是因为她跟……她跟长戈有关,是因为你顾忌我。”常棣平静却柔和地看着自己面前微微低着头的柏云舒:“但若只是这样,也就到救了她为止罢了。但你刚才听到有人议论……你还在担心她。”
柏云舒张了张嘴,抬头看着常棣温和的目光,一时间却有些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常棣说的其实没有错,在茶摊的时候,她的确是在听到那些人谈论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有些担心,那个满身狼狈满头大汗,却还强撑着笑脸叫她“铃铛姐姐”的小丫头。
“……”
“云舒,我很高兴。”常棣轻笑着道:“血衣教不是好地方,我一直期望看到你离开那里之后……交到更多朋友。”
有属于自己的新的朋友,新的牵挂,属于自己的生活,属于自己的未来。
“……她不是。”
“哦?”
柏云舒深吸了口气:“我只是……觉得她跟我想的不太一样罢了。”
“是么?”
“……见到之前,我其实心里不是很喜欢她。”柏云舒微微低垂着眼,语气平淡却很认真:“我总忍不住想……如果,如果当初没有发生……我们会是什么样子。也许……也能做个万事不愁,任性骄纵的小丫头。所以也许,我是有些……迁怒的。等见了……穆长戈眼光不错。”
常棣笑了一下。
他倒是没有反驳柏云舒,穆长戈跟康乐长公主李湉的婚约,其实跟穆长戈眼光好不好没有多大真正意义上的关系。毕竟做决定的那个,是已经过世的先帝。
“……以后我可能没什么机会再见那位长公主殿下。”柏云舒说着看向常棣:“让你失望了。”
常棣摇摇头:“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柏云舒想了想,决定先转开这个话题。
她不是没有察觉到,常棣总想让她接触更多人更多事,甚至淡化他的存在和影响的用意,可他越是这么做,她心里反而越是惶恐,下意识地想要避开。
“……我们就这么离开上京城?军需那件事……只留蜃在那里,还继续查么?”
“在康乐长公主遇刺这件事之后,上京城已经不是我们能轻易查到什么的地方了。那所谓的大人物,不只我们,别人也在查,甚至在那小公主遇险之后,原本只在暗中的力度也会慢慢转到明面上不少。既如此,有他们就够了,我们……”常棣眯了眯眼睛,眼底泛出一些浅浅的戾气:“去追他们不适合追的线索。”
柏云舒眨了眨眼,犹豫片刻,还是对着这样的常棣问出了她压在心里好几天没有开口的问题:“平哥哥……那天,你跟那个穆恒……”
幌子
上京城,城郊百花庄园康乐长公主遇刺事件之后,上京城的风声更紧,巡城的护军加了巡逻力度,就连百花庄园,当日赏花宴的主人宁郡王,也有些日子没有在上京城露面了。
宁郡王本就不涉朝政从不上朝,只是其人对玩乐一道很有心思,也向来没什么架子常在上京城内和城郊各处游玩寻乐子,即便是上京城附近的普通百姓,也都经常能有机会见到宁郡王这个皇室成员。只自从康乐长公主李湉遇刺事情之后,宁郡王也有段时间,一直所在宁郡王府不出现了。
城中很有些人猜测着,无辜的宁郡王怕是被此事连累不敢出门,自然也有人暗暗猜测宁郡王可能真与此事有关借康乐长公主挑衅皇帝,又是一番不得见人的皇家纷争,如今龟缩在宁郡王府内也不知是不是还安全。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猜测这是小皇帝李泓联合了自己的亲妹妹康乐长公主李湉,自导自演陷害宁郡王,这个除了年纪尚轻暂无子嗣的李泓外,李家皇室唯一一个有正统继承资格的嫡系男丁。
在这些传言之中,还隐隐有另外一种声音。
同之前被京兆府尹弄得人尽皆知的兵部主事刘茂之之死一样,康乐长公主李湉遇刺的事也是由景国之内的江湖人挑起的,其目的正在于挑起在位的小皇帝李泓对另一个皇室成员宁郡王李演的矛盾,更甚者,挑起大景朝堂的动乱。从结果来看,如果这真的是那些人的目的,那还是十分成功的。
毕竟除了突然足不出户的宁郡王之外,朝上也很是处置了几个官员。突然定罪下狱的有,突然被贬罢官的也有,一时间朝上也有些人心惶惶。
而在这个过程中,有那么两个官员一入狱一被贬,在普通人眼里并没有那么引人注意。
正是李湉遇险的那一日,百花庄园里傅年看到,趁着有人挑衅穆长戈转移走了其他人注意力的时候,偷偷离开的三人之二。
这三个官员任职之处,一个户部一个工部还有一个翰林院,如果真是与之前泄露军情和拦截军需军粮的事情有关,户部和工部倒也真能扯上些关系,只是那翰林院就远得很了。
尽管李湉已经在李泓的安排之下辨认过她当日听到的说话声不属于着三人中的任何一个,李泓还是处置了三人中,在户部和工部任职的两个,反而特地留下了那个看起来关系最远的翰林院文书。
这是李泓的主意。
李泓的人查起朝中官员,自然是比穆长戈那边的傅年更得力一些的。
三人之书,一来是因为翰林院文书这个官职本身就跟他们调查的事情明面上关联不大,若是说他们将他遗漏,也能说得通。二来,这个翰林院文书与另外两人相比,一向更显得谨慎胆小,敏感怕事,将他单独留下而将他的另外两个同伴处置了,也是最大程度上给他压力。
也许,他能够成为他们调查案件的一个突破口。
虽然……
“如今你还是怀疑宁郡王?”
书房里只有穆长戈和李泓两个,听了穆长戈的疑问,李泓紧皱着眉头点点头:“不错,我始终觉得,我那个好堂哥……就是幕后的那人。”
穆长戈顿了顿:“可是……”
“不管是之前灭口刘茂之,京兆府尹借此往江湖矛盾上转移,还是这回……针对甜甜却最后把事情扯到江湖跟朝廷不合,两次手段……如出一辙。我不信那么多巧合,尤其是这两件事都是在我们想要调查军需军情一事时候,为阻拦你我而发生的,必是同一人的手笔。”
更重要的是,李泓从来没有相信过宁郡王李演这个堂哥的无害。
他是恨他们的,恨他们的父亲先帝,也恨他们兄妹两个。
所以李泓丝毫不怀疑,那时候那些杀手恐怕是真的想要李湉的命。
即使他觉得对方应该是做了两套打算,如果李湉真的命丧百花庄园,正好做出更多江湖高手参与的痕迹逼李泓不得不与景国,已经平静低调许多年的江湖人为敌,而如果李湉侥幸生还,那么……那些李湉听到的名字就可以传回来。
只有李泓清楚,那些个名字,代表的都是什么意义,其中又有怎样恶毒的心思。
他没有跟李湉说过,自然……更不可能跟穆长戈说。
而不管这两个计划哪个成功了,都能在很大程度上阻拦李泓原本的计划,甚至分不出更多心思处理西山锻造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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