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好半天,龙依才退后,看着她一脸得意:“以前我偷跑下山,回去你就会把我捆起来吊到树上,然后放我下来的时候会在我脸上亲一下。”
“你还需要偷跑下山?”令狐苏无法理解怎会有人在面对龙依的请求时能忍心说出‘拒绝’二字。她想,如果她真的是九尾狐,一定会将小公主捧在手心,要星星不给月亮……
不过,令狐苏脑子里总没个正经,短短几个吻的时候里,令狐苏便由一根龙筋延伸出了好几种玩法,想想都觉得心痒痒,甚至不敢细细琢磨。
“对呀,你总说山下尽是妖兽,只有呆在昆仑才安全。”明明是几千年前的事,龙依淡淡说起却仿若只发生在昨日,“可是后来,我发现你在骗我,你看,我现在来了人间,根本没见到什么妖兽嘛!”
令狐苏终于听到龙依说了句九尾狐的坏话,虽然她内心觉得这样并不道德,但仍旧藏不住想跟着损几句的狡黠心思,于是顺着她说道:“这狐狸也太坏了吧。”
龙依点头,问道:“那要怎么办?”
令狐苏佯作愤愤不平,“把她也吊起来,毛拔光。”
龙依听令狐苏这么说,竟咯咯笑了起来。
在龙依的心目中,令狐即是灵狐,灵狐自己说要把自己吊起来拔毛,任谁听了都会想笑。
忽然,龙依的笑停在脸上,酒窝仿佛被上了锁,直直盯着令狐苏身后,眸光沉了下来。
令狐苏奇怪她这突然的变化,扭着脖子往她的视线处看去,却见一位身长玉立的年轻人站在云端,笑吟吟朝他们看来。
龟丞相的笑与曾经并无不同,说话仍是缓缓:“公主,许久不见。”
令狐苏仍然被捆缚着,此刻只想找朵云将自己藏起来,她低声有些着急地说:“龙依,快放开我。”
龙依没有照做,反而自己走到令狐苏前面将她挡在身后,面无表情地盯着龟丞相。
龟丞相的笑容黯淡了几分,却依然强撑着挂着最后一丝谄媚,飘然落至龙依面前,“听布雨的蟹神说,公主钻进了雷雨云里,本以为是开玩笑,便赶来看一眼,没想到真在此地遇上了公主。”
令狐苏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尽量不用这么尴尬的形象与‘龟爷爷’对视,但她依然从两人的对话中觉察出了微妙的不对劲——令狐苏记得第一次见龟丞相时,龙依从房梁上直接跳进了龟丞相的怀中,而此刻,龙依看他只像在瞧一个陌生人,全无往日亲昵。
“我不认识你。”龙依再一次对龟丞相这么说,上一次是在地府。
龟丞相这次是一点都笑不出了,僵硬地动了动嘴,“既然……既然如此,便请公主前往东海,距离婚期只剩几日,须得早做安排。”
“好。”龙依拉着令狐苏侧身从龟丞相身边经过时,低低的说了一句,“虽然我不认识你,但你并不是很让人讨厌。”
龟丞相倾身颔首,“多谢公主。”
令狐苏腾云带着龙依往东海方向去,龙依坐在云彩里,双手撑脸,“为什么总有人要装出认识我的样子?”
令狐苏心道:‘人家本来就认识你,是你自己不认识他们。’
自从龙依来地府,令狐苏不知道从龙依嘴里听了多少句分别对不同人说的‘我不认识你’,对林羿、天禾、龟丞相、书院先生还有韩湘都说过,仿佛失踪的那几年误入了什么洗脑团伙,脑子被洗得干干净净。
令狐苏试探地问:“你真的不认识他们?”
龙依一拳头打在云彩里,锤起几丝烟云,“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我不会骗你。”
第36章既往不可追
“你这样。”龙依说着便按住令狐苏的肩膀往下带,令狐苏双腿失力,身体悬浮在水中,就像她第一次来龙宫时龙依教她的那样,抛却思虑放松身体,人便能浮在海底。
令狐苏闭上眼睛,静静享受海水带来的虚无浮沉之感,不自觉地开始回顾前尘过往,卓苏、令狐府、地府、天宫……一切竟恍如过客浮生、寄居逆旅一般。
‘咚’一声,令狐苏坠到了地面,才意识到自己思虑已飘了很远,难怪连水都不再托住自己。
“既往不可追。”龙王从珊瑚丛中走出,拖着沉沉的嗓音道。
令狐苏快速从地上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向这位未来岳父微微鞠了一躬,“偶有感概,无伤大雅。”
龙王眉毛很浓,眼睛在这浓密之下显得极为深邃,高耸的鼻梁给本就冷峻的面庞添了几分凌厉,额头上两只流溢着金光的龙角……
等等——
龙角!
令狐苏惊讶地发现,同样是龙,龙依头上却没有角——无论是人身还是龙身!
她以前竟一直没留心。
龙王注意到令狐苏直直投来的目光,狠狠回瞪了她一眼,“不该你知道的事不要想。”
令狐苏收了注视不再看他,心中却疑云密布,凭借她敏锐的直觉,她有种预感,龙依的身份比她现在所知的上古大神还要隐秘。只是她暂时还无法探知全部真相,只能窥其一角。
龙王走后没多久,龟丞相带着两套金底白纹绣着云朵神龙图样的吉袍来此,叠放整齐搁在一个衣箱大小的贝壳中,壳壁的光泽映射在吉袍上似撒上了星光。
他说:“这是成亲那日你们要穿的衣服,先送来与你们一试。”
令狐苏打量着身兼管家、随从、暗杀者等多重身份的龟丞相,暗吸了口冷气,忽然豁出去了,问道:“当年让龙依上蓬莱是你的主意还是龙王的主意?”
龟丞相身体怔了怔,眼里有转瞬即逝的危险光泽,他踱着步子缓缓走近,贴着令狐苏耳边低声道:“我说过吧?如果公主和龙王反目,我会替龙王杀了公主,而你……”他嘴角勾起一抹阴笑,“届时如果你选择站在公主身侧,我一样会杀了你。”
令狐苏抬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拍,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容也跟着压低声音道:“龟丞相脾气也太大了,随口一问而已。”
龟丞相退后,朝他一拱手,便往外走,只听令狐苏在身后沉沉说了一句,“是龙王吧。”
龟丞相收回刚迈出的脚步,驻在原地,回身看她,眼中一股耐人琢磨的意味,似乎不能理解当年在人间尚有些唯唯诺诺的令狐苏今日怎么有胆量在龙宫质问自己。
一个时辰前……
龙依在空中用玄光术画了一个光圈,其中逐渐显现出画面,令狐苏认出那是地府的龙依殿,阎王和孟婆站在殿中,凝视光圈后的她们。
“你们已经先去龙宫了?”显然阎王事先并没有料到龟丞相会直接将她们请去龙宫,因此语气中带着疑问。
令狐苏说:“在外面凑巧遇上龟丞相,便随他一起来了。”
“既然如此,你们先随意在龙宫玩一玩,待我……”阎王这时才注意到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东海海底中的一片珊瑚林,曾是闻名五湖四海的盛景,因其林中藏有无数只血衣贝。血衣贝会随着壳的开合发出微弱的红光,单独一只还不太能看出来,但是数量一多再弱的光芒也会让人无法忽视。
然而,之所以能被阎王关注到并非因为血衣贝,而是——八百年前,他曾在此处亲眼目睹太初斩杀了……不知到底是谁的……龙吾。
“你们为何会去那里?”阎王眼底一片阴郁,目光寒寒地盯着。
令狐苏向四周扫了一眼,并不明白阎王表情变化的原因,“龙依说这是她哥哥从前常常提起的地方,带我来看看。”
这话一出,孟婆的脸色也遽然变化,她是唯一一个听过龙吾对龙依说这些话的人,准确来说,并不是她做人时听到的,而是在她还是弱水畔的风时,传进风中的声音。
那时,龙吾也同如今的龙依般明亮,是踏过草地便留香数里的湖海少年,是每日阳光升起时会准时等在山下的龙王独子、龙依的哥哥。
孟婆问:“龙依,这是你第一次去血衣珊瑚丛吗?”
龙依乖乖点头,令狐苏很快便觉察出他们言语中的疑惑,遂问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吗?与龙依有关,还是与龙吾有关?”
“龙吾。”阎王没瞒着她,“当年就是在这里,太初杀了……”
阎王顿了顿,他并不喜欢陈述一个自己明知是假的事情,但一时半会也同她解释不清,“太初杀了龙吾。”
令狐苏了然。难怪她们刚刚进珊瑚丛的时候,守在外面的几只看不出物种的护卫用一种微妙的眼神打量她们,原来是龙子葬身之处,只怕早成了禁地。
“但龙吾并非为太初所杀吧?”令狐苏问。她想通了其中一些关节,总觉得龙吾之死与外界谣传的并不一样。
可能是穿越来之前作为律师的职业病,她不相信道听途说,不相信经人剪辑的画面,甚至在某些情况下也不相信当事人所陈述的,更极端的时候,即便是亲眼所见,她也会对之怀着质疑。
阎王对令狐苏自己能猜出这一点有些吃惊,却并不急着对她说出真相,反而问她:“你为何这么觉得?”
令狐苏神情严肃:“我查阅古书时,发现昆仑山早在三千年前便已消失,而你们却说龙吾的魂魄在昆仑,那他岂不是三千多年便已经死了?而且,八百年前,韩湘曾在东海见过龙依。”
孟婆不知此事,诧异道:“龙依八百年前便来了人间?”
她问的和阎王当日得知时问的一模一样,令狐苏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想,正待说什么,龙依却抢先一步开口,“父王要来了!”
说完,立即停了玄光术,佯作无事发生。果然,没过多久,龙王便从珊瑚丛里走了出来,随后龟丞相也将吉服送来此处。
“这里是东海,你说话最好小心点,否则当心命丧于此。”龟丞相冷笑,和之前装出来的和善相比完全换了一张脸。
“我早就只剩一缕薄魂,死不死的,我看得开。”令狐苏也笑着,却是皮笑肉不笑,“这不是怕天宫的人来龙宫参加婚礼时旧事重提找我麻烦吗?有点好奇当年事情背后的原因罢了。”
“呵。”显然龟丞相并不相信这套说辞,但还是顺着她的话说:“有了太初的教训,这次他们不敢在龙宫放肆,你不用担心这等小事。”
令狐苏颔首,脸上依然挂着笑意,礼貌送他离开。转身的瞬间,面色立刻沉了下来。
而地府这边,与龙依切断联系后,阎王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刚刚玄光术投放的位置,久久没有新动作。
孟婆还没来及听龙依的回答,此时心中也是谜团重重。
阎王紧抿着嘴,陷入沉思,良久才说:“其实我有个猜想……”
“阎王哥哥是觉得太初当年在龙宫杀的人是龙依,而非龙吾?”孟婆总能轻易看透他人心思,然而,说完之后她径自摇了摇头,“不可能,龙王和龙吾都是金龙,而龙依是青龙,龙宫统共两条金龙,那日你也看到了,太初斩的的确是金龙。而且那么多人在场,不会看错的。”
孟婆分析的也正是阎王一直想不透的点。若非三千多年前他亲见龙吾身死,并亲手将魂魄送去龙宫,可能今日他也会和其他人一样对太初杀龙吾之事坚信不疑。
阎王想起很久远的事,目光飘向数千年前,“太初是天帝第九次转世时的弟弟,这孩子我曾见过,品行一直不太好,但那时人间本也没有什么礼仪道德,便由着他成了仙,没曾想竟惹出这么大的祸端。”
他长长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是太初已死,连魂魄都没留下,这些事情再也无法求证。”
孟婆问:“你不奇怪龙依为何要上蓬莱杀太初吗?”
“我去天宫拿令狐苏魂魄时,他们声称龙依替兄报仇而滥杀无辜残害生灵。”阎王走回阎王案后坐下,手中翻阅着生死册,问道:“你也感觉到不合理了?我一直在想,如果三千多年前太初出生时龙依都能放过他,如今怎会专程再上山杀他呢?”
两人陷入沉默,诺大的阎王殿随着两人的沉默而呈现一片死寂。八百年前在龙宫所发生的在他人眼中不过是一起纯粹的仙人斩杀神龙之事,唯有阎王和孟婆这两位有着远古记忆的人才会惦记至今,即使他们从来不向外人提起,也不去揭穿利用这件事做文章的龙王,但在他们内心深处,也迫切望着早日得知他们久久窥不见的秘密。
他们就像被抛落在天涯的游子,心中牵挂着家乡,却只能在遥远的天际遥望家的方向,故乡故事无法与他人言说,唯有两人于寂静无声处偷偷牵出一缕来分享——个中落寞只有两人才知。
孟婆问:“太初见过龙依吗?”
“应当没有。她从来不去见天宫里的任何人——她恨他们。”阎王苦笑一声,带着几分自嘲,“她或许怕自己会忍不住杀了他们。”
第37章雨横与风狂
孟婆问:“太初见过龙依吗?”
阎王嘴角噙着几分苦笑,“至少在上蓬莱之前从来没有,她总避免见到那些仙人,所以听说龙依曾送韩湘竹箫时我是有些吃惊的,毕竟我记得——她恨他们。”
东海中,龟丞相送来的吉服还整整齐齐码在一旁的壳中,令狐苏走过去拿起一件最外层的衣袍远远对着龙依比量,招手道:“龙依,过来看看你的衣服。”
龙依无动于衷,坐在一片珊瑚礁中把玩手中的玩意。令狐苏见她一直没理自己,遂将衣服放回原处,走到龙依身边坐下,够过头去看,“玩什么呢?”
龙依双手紧紧捂着,神神秘秘地伸到令狐苏面前,像花苞绽开一样将手打开,只见一朵枯败的小花躺在她的手中,在雪白的手心里显得极为突兀。
“没想到能在血衣珊瑚丛里捡到它。”龙依说。
“水中盼月……”令狐苏愣愣地叫出它的名字,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脖颈间挂着的一个小香囊——里面正躺着两枚和眼前这朵一模一样的枯败小花。
一枚据说是她从棺材中‘复活’时手中攥着的,另一枚是龙依离开时留下的,那么这一枚……
“不对,它叫盼月。”龙依用两指夹起小花,伸直手将花挡在眼前和视线离去之处,珊瑚里暗藏的血衣贝的光辉穿过枯败的花瓣,照出通透与血一般的嫣红。
令狐苏想起三夫人曾同她提及的,遂问道:“它真的只长在昆仑山?”
龙依眯起一只眼睛,腮边因嘴紧闭而微微鼓起,“是我出生那一年你在山里种下的,你说,等它长成昆仑最高的树,就带我下山,去看凡间的月亮。可是……可是直到你走了、我下山,它才只有两丈高,它长不成最高的树。”
令狐苏从龙依手中接过小花,放在手中细细端量。时至今日,她仍对昆仑山上的事情一知半解,这并不能怪她,她已经将自己所能寻到的所有关于上古大神的书都看过一遍,或许时间太过于久远,或许是知情之人并不慷慨,总之她能得到的信息非常之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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