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您好，买一张去首都的票，列车号是Kxxx。”林森拿出证件和钱,从窗口递交进去。

售票员看了他的证件,快速查询：“这趟车没有座了,只有站票，你要吗？”

林森毫不犹豫点头，拿上票之后近乎是跑着进站。

随着队伍走到楼梯口,他正好见到顾念提着行李箱顺着人流向下走。

穿过人群，林森走到顾念身后,一把提起行李箱。

小孩明显没料到,回头看过来的目光里带着不解和诧异。

看清来人是林森,顾念的眼泪不受控制，一滴接着一滴无声掉落。

把行李箱换到另一只手,林森牵起顾念往下走。站定到顾念所在卧铺车厢的候车点,抬手用指关节轻轻帮她抹眼泪。

来自她眼泪的温度,一下下落在林森心上：“乖,不哭。”

“你怎么来了？”顾念带着哽咽问出口，一下抱住他。

“我买了票。”林森回抱她，平复她的情绪。

顾念这趟车紧，正处于学生返校高峰。

听林森这么说，趁他不备,迅速从他手里抽出票——是站票。

“你难道要站十多个小时送我去？”顾念看了看车厢号，和她的自然不同。

林森笑笑没回答，算是默认。

就算他体力好，可顾念哪里舍得真让他站十个多小时。

见他丝毫没有离开的念头，顾念索性拽着林森往他所在的车厢排队点走去。

到地儿，顾念抬手捂了捂林森的嘴，姿势里透着丝不容反驳的霸气。

跟着随便找了个学生模样的人问：“同学，你愿意和我换票吗？我的是卧铺。”

男同学带着些警惕看向顾念，起先并不怎么相信：“不用了。”

天上哪里会掉馅饼。

“我不用你补差价，就单纯交换。”见林森要阻止，顾念捏住他的手，甚至使出几分力气。

那男生接过顾念的票看了看，没什么问题，看她梨花带雨明显哭过，只当恋爱中的女孩子都是恋爱脑。

“先说好，我手机上有购票记录，你可别想着坑我。”男生说完，递出票。

顾念郑重点头，交换好带着林森排在队伍最后。

“就不要到首都了，你送我到下一站就返程吧。”顾念转向林森，微红的眼里特别认真。

她自然想让他陪，可如果是这种方式，大可不必。

“你的车还停在停车场，发小明天还约你去钓鱼，不要为了我更改你的计划。”

顾念没说不代表她不知道，这些日子林森事事以她为先，尽心尽力陪她。

这种感觉不错，但她却也明白恋爱不是为了捆住对方，更不是让林森放弃自己的空间。

见她坚持，林森笑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小傻瓜。”

他的星星看起来随和，但其实骨子里一直保留着最原始的倔强。偶尔由着她管自己，感觉挺不错。

陪着顾念上车，为她安置好行李，林森暂时站在车厢连接处等。

眼看列车员走过，林森连忙跟了上去：“同志，现在能补一个座位吗？”

列车员每天听这种问题不下百遍，可见到林森证件，却还是多了几分耐心：“不是我不帮你，是咱们这趟车正赶上高峰。”

顾念等了许久不见林森过来，一直伸着脖子张望。直到列车开动，他才走来。

“星星，没有座位，我站着陪你会吧。”

林森一出现，坐在顾念对坐的两个女孩子就没挪开过眼。

妥妥的郎才女貌，酷哥配小花。

“你对象旁边那个座位没人，你先坐呗，下一站上人再说。”小姐姐热心提醒。

顾念一听，也是。

已经发车了，身边座位还是空的，可以暂时坐坐。

“如果下一站来人了，你就回去吧。”顾念对小姐姐报以感谢，接着贴在林森耳边说。

遇到空位实属幸运，林森坐好后拍拍自己肩膀，让顾念靠过来。

小孩眼下血丝明显，明显又没好好休息。特别想厉声告诉她好好休息的重要，可每次话都到嘴边了，终究是舍不得。

惯着的同时，多了几分无可奈何的纵容。

铁轨碰撞间，顾念闻着林森身上特有的气息生出困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跟着流出眼泪。

林森侧头看看，握住她的手说：“睡会，我要走之前肯定叫醒你。”

顾念‘嗯’了一声，可还在强撑。几次差点熬不住想闭上眼，却舍不得浪费这最后的陪伴又睁开。

“你啊……”林森见顾念眼皮打架，面露无奈。

她在某些事情上过于坚持己见，不计得失，不为自己考虑分毫，孩子气。

火车通过隧道，窗外一片昏黑，顾念到底还是睡着了。她靠在林森肩头，双手紧抱他的手臂。

没过多久，细密如针扎的麻顺着胳膊扩散，可他却一动不动。

艰难从口袋掏出手机，林森调转摄像头，按下快门，把小孩依偎在他身边的睡颜定格在这一刻。

坐在林森和顾念对面的两个小姐姐，一直在默默吃狗粮。俩人抱着零食安安静静，时不时用彼此才懂得眼神对望一眼。

这男的，真的是，太温柔了！

实在忍不住，其中一个小姐姐开了个帖子，名为：我对坐的情侣无声撒狗粮，实在吃不下了必须和你们分点。

火车每到下一站都会稍作停留，这时候林森就会做好随时起身的准备。每当他看着过道人来人往，小姐姐们也会跟着紧张。

虽然不太地道，但她们却希望到目的地前，都不要有乘客上来。

火车不断向前，四五个小时过得飞快。眼看到达停留半小时之久的大站，林森电话震动。

同一时刻，脖子僵硬的顾念醒来，抓起手机看了看，不禁懊恼。

她怎么就睡着了呢？

林森抽出快没知觉的肩膀指指连接处，起身时把水放在顾念手里。

顾念眼神里透着几分迷离，拧开后小口喝着。两个默默观察的小姐姐不尽在心里大呼的：好乖！

“妈？”陌生来电是座机，林森接起一听，是红雁。

“林森啊，你爸爸陪我出诊，回来的路上受伤了，我们现在在医院，你能过来一趟吗？”

列车停下，车内嘈杂，林森下车站在列车边上。

听红雁这么一说，他有些着急。

挂了电话走进车里，见顾念身边坐了个中年女子，到底是来人了。

见林森欲言又止，顾念主动站起，拉着他的手腕向外走。

“你回去，还有几个小时我就到了，不用担心。”

顾念自认不是娇气的人，可说着说着，眼睛又湿了。

刚刚看着林森走出车厢，每走一步，哭意就更强。这种感觉，很奇怪。

因为离别而催生出的拉扯感，令顾念甚至陷入自我怀疑：她可能并没有认知中的那般坚强。

林森低头，见顾念紧抓着他的衣角。小孩总是一边坚强，一边藏不住心里的真实想法。

紧紧环抱住顾念，林森带着歉意开了口：“星星，我爸爸受伤了，我需要赶过去看看。”

如果没有这件事，他是打定主意无论怎么样都要陪顾念去首都的。

顾念一听，推了他一下：“赶紧去。”

林森没急着走，反倒又用了几分力气，恨不得把顾念揉进怀里。

“星星，你知道吗？从去年生日到今年生日，我最庆幸也最幸运的事，就是认识你。”

这话说的温柔，一字一句。

“此后异地，对我们俩而言，都是挑战。”

他无法像其他人一样陪着她，甚至连每天联系都不一定能保证。他们之间的交集大多都只能依赖通讯手段，和其他人的陪伴相比，缺了些实感。

“星星，你只管为了梦想勇往直前，在生活上爱护自己为先。”

“我是你的靠山，完全能支起一片不用太在意其他人目光的角落给你。”

说到底，林森还是担心怀中的姑娘受委屈。

林森越说，顾念的眼泪越是汹涌。

她双手过于用力，已然弄皱了林森的衣服。

她此前甚至想过，如果林森不是军人，她就直接把他拐去首都，让他日日夜夜陪着她，她用奖学金养他。

可她却又清楚，这想法过于荒诞。

林森爱他的职业，更不可能让顾念来承担生活的重量。

登车提示音响起，林森的呼吸重了几分，他靠在顾念耳边带着不舍说：“星星，我爱你。”

吸了吸鼻子，顾念用力擦干眼泪。她从林森的怀里向后退了半步，看着他的眼睛。

“林森，在我下次见到你之前，你一定要特别努力特别努力的照顾好自己。”

顾念咬着唇，张大眼睛，克制眼泪。

“从我们在一起的那一刻开始，你的这里，这里，这里，就都是我顾念的。”

小孩伸手，指着他俊朗的面容，他结实的胸怀，还有他有力的双手。

“你有责任好好爱护、爱惜我的所有物。”

眼见出来抽烟的人都匆匆跑上车，顾念再不上车就来不及了。

她狠狠心松开林森的衣角，用力看了林森两眼。

接着脚一踮，落下一吻在林森侧脸。

直到她跑上车，林森才从这莽撞到撞疼他的亲吻里反应过来。

温热的贴服，瞬间即逝，没有给他留存的机会。

林森往车边跑了几步，看着车门关闭。她站在小小的窗内，双眼通红。

柔软又坚强的目光，刺激他的心脏用力收缩，林森紧握双手，手背上青筋尽显。

送她离开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心里的不舍却始终处于沸反盈天的状态。

低着头站在原地好久，直到车站归于平静，林森才往外走。带着些不易调节的难受，林森买了返回赤城的票。

林森一点点消失在视线里，窗户的反光映出顾念发红的双眼。

直到彻底冷静下来，顾念去洗了脸，返回座位时，心里空落落。

刚一落座，坐在顾念对面的两个小姐姐，一个递来一包东西，一个送上湿巾。

这样的好意，顾念并没有立刻接受。

见她防备，一个小姐姐开了口：“这是你男朋友给你的。”

“对对对，”另一个小姐姐跟着补充，“你睡着的时候，他请我们帮忙，说他走后你肯定会哭。”

顾念连忙接过，见保鲜袋封口处贴了一张便签做封条。

‘星星’两个字出自他之手，透着些旁人无法模仿的潇洒。

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她喜欢的糖。

每一颗糖外面都粘着不干胶便签，上面写着：星星，我爱你。

每一颗都有。

延迟的消息就是这时候收到的，林森说「星星，别哭」

顾念捧着手机，回复了一个欲哭的表情：就哭。

林森看着这个表情，反倒放心了好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哭，不好」

老干部就是老干部，顾念伸手戳了戳他的头像「看你的表现了」

小姐姐们以为，甜甜的恋爱在男主角离开后就要告一段落。她们这一路狗粮吃太多，有些消化不良。

可谁知道，原来看着对面小妹妹对着手机傻笑，也能酸到。

长发小姐姐看了短发小姐姐一眼：“还吃吗？”

短发小姐姐果断点头，指了指手表：到首都还有四个多小时，坐着也无聊，当然是继续磕了。

第42章念森42

列车上的信号时好时坏,给林森和顾念都造成了一定的困扰。

好些时候，林森发出消息都要等一会，信号满格的情况不多,拖慢了他和顾念聊天的频率。

好几次,林森等不住,便会带着几分急切会走到列车连接处高举手机，试图用这种方法找到信号。

顾念自然也是着急的，页面始终停在和林森的对话上。

还好到了下一刻,来自于林森的消息蜂拥而至,手机震了好久——

「我上车了」

「回程的人不多」

这些信息来的细密,每一条都让顾念心里的空被慢慢填补起来。

「猜猜这里是哪里」

顾念随手拍了一张窗外风景，和赤城周边的绿不同，风吹草地的景象离开那片土地便消失不见。

林森看着辨识度不高的山,没什么想法。倒是车窗倒映着顾念举起手机的样子。

「不知道」

答案有些敷衍。

顾念刚要细细说，第二条跟着进来「但是我看到了最美的风景」

顾念放大照片,看到自己的倒影。她嘴角不自觉想上弯起,跟着把这一段复制保存下来。

林森此前很少依赖通讯手段,可在他们分开的几个小时，他一反常态恨不得把每一分钟都汇报过去。

这不像他。

可顾念喜欢。

独自前行的路上,顾念嘴里含着糖果,每一张便签都收集起来夹在书里。

这些就是那个男人给出的用心。

他肯定不知道,他不经意的举动却总能带给顾念最大的安慰。

他无时无刻不在证明,他对她的喜欢，从来不亚于她。

眼看林森那边没了消息，顾念猜想他正经过没有覆盖信号的区域。

就要到站，顾念收好东西，准备下车。

火车停稳,顾念走出，一下车就感受到了不同于赤城的闷热。

她查过天气预报，首都没有赤城那么大的日夜温差。

看不见的闷热挤压而来，没一会儿，她额前出汗。

顾念提着行李，汇聚在更汹涌而急切的人海。她感受到了专属于这个城市的运行速度，没有人会停下来等，都在奋力走向更远处。

她加速向前，抬头看向变了天光的天幕，云团正聚集，就要下雨了。

走出火车站，顾念找到方位图，确定了位置后，给约好的司机打电话。

没几分钟，天上轰隆隆几声，接着雨滴落下。

淡然抽出雨伞，顾念不经意回忆起她从小大的入学经历。

好像除了一年级入学是他爸送她到学校门口，此后无论她去哪里，都是一个人。

网约车打着双闪停在路边，思绪中断，顾念在确认车牌时不忘拍张照给林森。

和好多初来这里的学生比，顾念的离开要利落的多。

点点雨滴敲打车窗，顾念撑着下巴坐在后排。林森的消息又来了几条，他正要开车从赤城赶到很远的另一个城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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